第85章 鐵扇
鐵扇
龍吉眼角帶淚，此刻她不願看到姜央，便別過臉來，看向他處，姜央已在執念中醒悟，無論是天宮還是身穿嫁衣的夫婦，都已消逝。
空蕩蕩的四周，化作一片黑暗，望不到盡頭。
忽然一聲啼哭響起。
龍吉推開姜央，她看向黑暗之中，此時有光亮起，光照之處，姜燚盤腳坐在蓮臺之上，那蓮臺生出鋒利的尖刀，穿透姜燚的雙腿，鮮血淋漓，染紅蓮臺，姜燚的脖頸，雙手雙腳，都挂着詭異的金圈，四周有念經聲響起，姜燚動彈不得，疼痛萬分，他看着龍吉，大聲哭喊：“娘，我好疼！娘，救我！娘，燚兒動不了了。”
年幼孩童流着鮮血，被黑暗包圍，無法動彈，此場景分外殘忍。
實則，觀音降服紅孩兒那日，并非如此無情，只是龍吉并未見到當日場景，她只是聽那些妖童們轉述，心內擔憂，娘親總是不舍孩兒受一點疼痛。
因而，在龍吉心內，那日場景，定是如此鮮血淋漓，自己孩兒定是可憐萬分。
這便是龍吉的執念。
她的眼淚順着臉頰滑落，大喊：“燚兒，燚兒不要怕，娘來救你。”
龍吉大喊着朝遠處光亮撲去，可她每靠近一步，光亮便帶着蓮臺上掙紮的燚兒後退一步，她不斷的奔跑，光亮便帶着蓮臺不斷後退。
燚兒不斷的哭喊，龍吉哭到沒了力氣，就像那日，她在芭蕉洞內，聽妖童們講述時的心情，那時她只恨自己為何沒能守在燚兒身旁。
現今，她想靠近孩兒，卻如何都碰觸不到。
姜央知道，這是幻境幻化而成，他不斷的勸着龍吉：“龍吉，這是假的，我們的孩兒好好的。”
龍吉卻聽不進，只是追逐着永遠觸碰不到的孩兒。
“龍吉，你醒一醒，我們不是剛剛去看過燚兒嗎？他好好的，你不記得嗎？”
“對，對……”龍吉幾乎要回過神來。
此時，黑暗中響起菩薩的聲音：“姜燚，你野性難馴，就罰你一步一叩，前往南海。”
龍吉看着遠處的孩兒，他的腿上滿是尖刀刺過的傷口，鮮血流淌的到處都是，他帶着哭腔，走下蓮臺，一步一叩，留下一個個血色的腳印。
“孩子，我的孩子。”龍吉推開姜央，她不停的追逐着，累到徹底沒了力氣，她趴在地上，還想往孩兒方向爬去。
姜央将龍吉抱住，他捂住龍吉眼睛，道：“假的，這都是假的。龍吉，你快些醒醒，再如此下去，你會勞心而死的。”
這時，四面八方的光亮起，每束光下都有一個燚兒，他們或坐在蓮臺之上，哭喊着疼痛，讓娘親救命，或背對着他們，滿腿傷痕，鮮血淋漓，一步一叩首的離去。
四面八方的哭喊聲鑽進龍吉的耳朵，她心痛的叫喊着，姜央急忙把龍吉擁在懷裏，捂住她的耳朵，說道：“龍吉，快醒醒，快醒醒。”
“龍吉，龍吉。”姜央擔憂極了，他沒察覺到自己的頭發已盡數白去，因他所有的注意都在懷中妻子身上，他看到妻子為孩兒痛苦，看到妻子沒了力氣，看到妻子的頭發在迅速白去。
“龍吉，你看着我，這些燚兒都是假的，都是幻覺，你必須醒過來！必須清醒過來！龍吉，若你再不醒來，真正的燚兒便再也見不到爹娘了。”姜央捧起龍吉的頭，努力讓她直視自己，不被幻覺引誘。
“燚兒。”龍吉道。
“龍吉，燚兒在等我們呢，我們不能讓燚兒沒了爹娘。”
“燚兒，我們不能死，我們的燚兒還在南海，我們還要想辦法，幫燚兒摘下金圈。”
“對！我們不能死，我們死了，誰幫燚兒？”
幻境漸漸褪去，直至徹底消逝，頃刻間，積雷山的陣法破碎，瀑布的水開始流淌，山間的鳥鳴開始響起，姜央坐在地上，懷裏抱着剛剛清醒過來的龍吉。
龍吉恢複了神志，此刻她并不想看到姜央，她心內不确定，姜央看向她時，是在看她，還是在看向別人。
龍吉伸手，想将姜央推開，但她看到姜央滿頭白發，明明他從執念中醒來時，還是滿頭青絲，怎就這麽一瞬，便白了頭。
姜央握住龍吉的手，将它放在胸口，伸手拂過龍吉的發絲，龍吉才發現，自己也已老去，閉上眼睛，似乎還能聽到燚兒的哭喊，龍吉的淚溢出眼角。
“我們白頭了。”姜央輕聲道。
龍吉睜開眼睛，看着滿眼關心的姜央，只覺得那些舊事，已随風飄揚，她不再想着推開姜央：“這下，你真是個老爺爺了。”
“你也是老奶奶了。”姜央道。
二人相視而笑，見封印破除，楊戬，哪吒和悟空急忙跑進摩雲洞尋找，見姜央龍吉已是白發，他們倍感震驚。
往昔，姜央和龍吉的法力高強，活的逍遙自在，可如今，二人白頭，耗去好多心神，修為已大不如前，已經無法像曾經那般。
龍吉和姜央是一樣的性格，他們驕傲，倔強，任性。他們仿佛會永遠年輕，永遠無所畏懼。可就在這一瞬，仿佛是有利劍飛來，一劍紮在他們的心口，只這一瞬，他們失去了無所畏懼的能力，他們老了，曾經的那些驕傲，倔強，任性，再也找不回了。
凡間妖魔，總有一些，想要擊敗他們，好用來揚自己名聲。以往他們自是無懼，可如今，他們已法力大減。而他們的脾性，又絕不願向他人低頭，受他人恩惠庇佑。
“思來想去，三界竟沒有你我容身之地。”龍吉道。
“我們還有崇陽，我帶你回去。”姜央道。
碧水金睛獸已跑到主人身旁，悟空想上前一步，詢問芭蕉扇一事，卻被楊戬攔住。
姜央抱起龍吉，二人坐到避水金睛獸背上，龍吉将手中扇子扔給楊戬，道：“哥，扇子給你，告訴燚兒，爹娘在崇陽等他。”
此時，不可說和毛女帶着翠雲山的一衆小妖趕來，他們看着乘坐避水金睛獸正要離去的姜央龍吉，跪地叩首：“爺爺奶奶，你們要往何處去？小的們随你們一起。”
姜央道：“不可說，我們此去之地，以你們的法力承受不得，我們這趟，應當不會再歸，你們分了財寶，散去吧！”
“爺爺，我不願離去。”不可說道。
“爺爺奶奶，我們這些小妖，都是被你們所救，又受你們庇護，萬不會忘記大恩，背棄你們，小的們定守好芭蕉洞，等爺爺奶奶歸來。”毛女哭道。
姜央龍吉已逐漸遠去，小妖們仍在跪地哭泣。
悟空想到花果山一衆猴兒，不免嘆息。
楊戬道：“你們願意走的，便走吧，願意留在芭蕉洞，便乖乖待着，莫要做惡。我會上報天宮，到時，自會有仙神接手鐵扇廟，你們今後便跟着那位仙神，幫你們奶奶守好廟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