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鐵扇
鐵扇
姜央有許多好友，萬歲狐王便是其中之一。
那時三界剛剛太平，姜央落了個魔王名頭，四處游耍，居無定所，狐王卻在積雷山摩雲洞安定下來。
狐王娶妻，會邀姜央飲酒，狐王得子，又邀姜央相聚，狐王過壽，還喚姜央前來同賀。
恍惚間，千年萬年過去，狐王的孩兒們都已長大，除最愛的小女兒外，其餘都離開積雷山，有了自己的狐貍洞。
姜央也認識了龍吉，在翠雲山芭蕉洞安定下來，建了鐵扇廟，收留小妖無數，有了疼愛的孩兒。
在凡人眼裏，仙神是不會老不會死的，因凡人陷在輪回之中，一生不過百年。
仙神卻知道，修心不易，勞心易老，有一日，心實在累了，便就此隕落。
姜央不知道，萬歲狐王是否真活了萬年，但他覺得，他們的友誼超越萬年。
當不可說告知，積雷山的萬歲狐王元神隕落時，姜央的心為之一震，使他放下妻兒，急忙趕去老友身旁。
姜央活了許久了，跟他同樣見過九州的仙神，有的老了，有的隕了，只有他還是黑發模樣。
狐王也曾跟他一樣年輕，似乎是随着子女的增多，也似乎是随着小狐貍們的長大，狐王的白發一根根顯現出來。
上次喝酒時，狐王笑道：“姜央兄弟，你怎還是如此年輕？想當年，你初次來這摩雲洞飲酒時，我叫你一聲大哥，不知不覺，我的頭發白了，縱然心裏叫你大哥，嘴巴上也叫不出了。”
姜央舉杯大笑，玩笑道：“如此，今後換做我稱你為大哥。”
狐王倒不客氣：“成！我叫了你這麽些年大哥，也該輪到你叫我了。”
“我敬大哥一杯！”姜央敬酒。
狐王一飲而盡，帶着些埋怨說：“兄弟，你可知我的小女玉兒傾心于你？這些年，為了此事，我沒少罵她。我說，這真是胡鬧，我叫姜央一句大哥，你得叫他大伯，他吃過我同你母親的喜酒，還參加過你和你幾個哥哥姐姐的百日宴，那是長輩！況且，都已有妻有兒。”
“還有此事？”姜央聽來，只覺得好笑。
狐王借着酒意，揉着額頭說出心聲：“你也知道，我最疼玉兒，她若看上的是他人，甭管她瞧中的是仙是妖，是神佛還是魔怪，我定綁了回來，給我小女兒當女婿，讓我小女兒開心。”
姜央聽聞，搖頭淺笑：“怎麽，我叫你大哥還不成？還想綁我做兒？”
“可不敢！要能一試，你成家前我便動手了。可惜我的法力不如你，哎呀！無奈啊！不能順了我兒心意。”狐王一臉惆悵。
姜央只覺得是酒後玩笑，伸手指指狐王，笑道：“好啊！你竟真的想過綁我一事。”
“這能怪誰？你若同我一樣，長出白發白須，有個長輩的模樣，我那小女兒能心動麽？她不就是看上你的容貌，還有你的魔王氣勢麽？”狐王埋怨。
“小侄女眼光不錯，不愧是萬歲狐王的女兒。”姜央打趣。
狐王唉了一聲：“你也有了孩兒，我瞧侄兒是個不省心的，再過些年，我肯定能繼續喚你大哥。”
“那可不一定。”姜央道。
“兄弟，你瞧我這白發，都是那些狐貍崽子們霍霍出來的。你別不信我！也算我求你了，再過幾年，你要還是如此相貌，我都怕我的孫女瞧上你了。”狐王道。
姜央将杯中酒飲盡，同狐王一起放聲大笑。
此刻的狐王已同回憶裏的大不一樣，他看上去蒼老了許多，正盤膝而坐，氣息似有似無，子孫跪在一旁，呼喚着父親，低聲哭泣。
姜央心中悲痛，來到狐王身旁，輕喚一聲大哥。
狐王擡起沉重的眼皮，望向多年老友，他伸出手來，姜央急忙握住那只無力的手。
“姜央老弟，我要去了，彌留之際，回想一生，并無憾事，只有一事叫我記挂。”狐王目光看向身旁幺女。
“大哥要囑托何事？”姜央問。
狐王道：“我的孩兒們，都已自立門戶，唯有幺女玉兒，她被我寵壞了，我雖将積雷山摩雲洞留于她，卻怕她無法守住。”
“我會将玉兒視作親生，有我在，積雷山摩雲洞不會有事，玉兒也不會有事。”姜央道。
“如此，我便安心了。”狐王閉上眼睛，徹底沒了氣息。
哭泣聲過後，便是一聲聲道別，已在遠方安家的哥哥姐姐們，雖有不放心，卻也不敢久留，很快，積雷山便安靜了下來。
姜央坐在大廳，理順着積雷山的事物，玉面狐拎着茶水過來，湊到一旁，看姜央寫寫畫畫。
“我看了下，你父親為你留了足夠的財寶，洞內這些精怪小妖，也都是忠心不二的。你只管安心，今後，若真有大膽的妖魔想要搶占，我不會坐視不理。你父親也已同你的哥哥姐姐說明，積雷山摩雲洞是你的，他們縱使有難，只會求助，不會明搶。”姜央道。
“父親說，山門外，有幾道陣法，能将強敵困住，不知還在不在。”玉面狐帶着淚痕詢問。
“陣法還在。積雷山很安全，倘若真遇到什麽危險，速去翠雲山喚我。”姜央交代。
“你要走？”玉兒問。
姜央道：“我答應你父親要護你，便不會食言。你放心，若是積雷山有難，無論我在何處都會趕來。”
“你不要走，你答應了我父親，要幫我守着積雷山摩雲洞的。”玉面狐害怕姜央離開，神情裏現出焦急。
念她剛剛失去父親，姜央憶起燚兒，不免想到多年以後，自己也有隕落的一天，他語氣溫柔的跟玉面狐解釋：“我答應了護佑你，護佑摩雲洞，也會做到。但我不能住在此處，我得回家，回翠雲山芭蕉洞。”
“那怎麽行？你走了，若是大哥哥回來怎麽辦？他一直想要積雷山的。”玉兒急道。
“不會的，我看着你們長大的，你的哥哥姐姐們雖想要積雷山，但不會違背你父親的遺言。況且，他們都聽到了，我答應了你父親，他們不會同我為敵，只會回來看望你，不會出手搶奪積雷山的。”姜央給出答案。
玉面狐思索片刻，擡頭道：“不行，我父親在世時，就時常有妖魔打上門了，現在他不在了，你要是走了，他們找來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