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File 葬禮
這一生,我都不願意再來到葬禮。
從小,爸爸就死于事故,我并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子。家裏只有我和大我五歲的姐姐由媽媽撫養長大。姐姐已經成家,有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兒,而我也順順利利地考上了大學,在一所自己心儀的學校裏讀書。
本來,我們過着普通人家那種幸福快樂的生活,直到那一天,那場熊熊的烈火…
實際上,那完全是一場可以避免的火災。鄰居丢掉的煙頭被風吹進了姐姐家的院子,恰巧點燃了一沓準備處理掉的報紙。火漸漸燒了起來,很快就如同一個殘忍的紅色怪物,将這棟房子吞噬。由于火勢過猛,消防員最終沒能救回他們的性命,唯一留下的,只有那個時候在外面玩耍才逃過一劫的當時只有三歲的女兒小莓。
姐姐和姐夫的葬禮,也是我一生中參加的第一個葬禮。關于那日的記憶,我已經大多忘卻了,唯一記得的,只有照片上黑白色的姐姐姐夫的笑臉、母親帶着淚水的雙眼和拉着我的手,甜甜地問爸爸媽媽去了哪裏的小莓。
“爸爸媽媽啊,他們去了遙遠的地方。”
我所能做的,只有這樣對她說。她還太小,我并不明白,在只有三歲的她的字典裏,又是否知道什麽叫死亡。
我們所恐懼的,但是誰都逃不掉的死亡。
事情并沒有結束。就在那之後沒多久,母親患了心髒病,一開始倒是只要按時吃藥就沒什麽大礙,但是在一年後一個下着暴雨的夜晚,母親突然病情發作。雖然救護車很快就擡着她去了醫院,但是母親最終還是因為心髒病搶救無效身亡。當她戴着呼吸面罩被推進搶救室奄奄一息的時候,留下的只有一句話。
“彩夏,替你姐姐…照顧好小莓。因為,你、是那孩子最後的親人。”
那時候,是淩晨三點。我只是那麽靜靜地坐着,陪着已經睡熟的小莓靜靜地等待着。等待着奇跡的出現。
奇跡和魔法都是存在的。姐姐生前喜歡的動畫片魔法少女小圓裏,美樹沙耶加的那句話不斷浮現在心頭。
直到搶救室的燈暗下。穿着白大褂的母親的主治醫生走了出來,帶着滿臉的沉痛搖着頭,我才終于知道了,就如同魔法少女最後難以逃脫的宿命一樣,這個世界,沒有魔法,也沒有奇跡。
有的,只有死亡的恐懼。
人類,有的時候就是這麽渺小不是麽?出名的人也好,有錢的人也罷,罪犯也好,好人也罷,無論是誰,都難逃一個結局——死亡。
母親的葬禮,是我參加的第二個葬禮。姐姐姐夫死的時候,至少還有母親牽着我的手,可是現在,只有我獨自一個人抱着小莓,看着母親黑白色的照片,默默地虔誠禱告。
Advertisement
“姨姨,外婆也去了那個世界麽?和爸爸媽媽在一起?”旁邊的小莓,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緊緊盯着黑白的照片,天真地問道。
“是啊,他們,都在天邊看着小莓呢。”
淚水早已經情不自禁地從我的臉上流出。小莓肉乎乎的小手,在我的臉頰上擦拭着。
“姨姨不哭,外婆在天邊看着姨姨呢!外婆看到姨姨哭,心裏也會不開心的對不對?姨姨還有小莓,小莓會保護姨姨的。”
那個時候的我,只是摟住了她,努力地止住了淚水的流淌。因為,天上的母親,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我吧?
現在的他們,一定很怪我。
因為,就連這最後的親人——小莓,我也最終沒能夠保護好。
那天,她說要出去玩,卻很晚了都沒有回來,我和幾個鄰居找了一晚上,還報了警,終于在第二天,找到了河裏小莓已經泡腫的屍體。小小的手上,攥緊着那只草莓的發卡。
那是姐姐留給她最後的東西。
笨蛋,你可…真是個笨蛋。就算是再重要的東西,又怎麽能和你的生命相比拟。
小莓的死,被警方判斷為意外事故。可是我知道,那絕對不會是簡簡單單的意外。通過現場的情況來看,小莓她一定是為了那發卡才冒着生命危險下了河。但我真的不相信,她會在隔了這麽遠的情況下把那個發卡弄到河裏去,又會不小心到弄丢最珍愛的發卡。所以一定是的,一定是有人,殘忍地摘掉了她的發卡,扔到了河裏…
那個害死了小莓的,殺人犯。
那之後,雖然我幾次向京都府警提出了小莓是被謀殺的觀點,可是一律遭到了反對。因為案件“并沒涉及殺人案”,很快小莓的遺體便被還了回來。小莓的葬禮也是我人生中參加過的最後的一個葬禮。意外的簡單,到場的來賓也只有我和幾個朋友而已。小莓的墓志銘的是我寫的,只有簡短的幾個字。
我永遠在天上守護着那些我愛的人。
我不知道葬禮是怎麽結束的,我只知道,當已經不知道第幾次穿着黑色衣服胸戴白色菊花離開的時候,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子,膽戰心驚地在一旁。
她似乎并沒有注意到我的突然來臨,只是顫抖地嘟哝着。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啊!”
也正是在那一刻,我的表情瞬間凝固住了。
是她!
合上了日記,女子輕輕揉着太陽穴,不願意再回想起那過去的往昔。
小莓,那個時候你說過的,我還有你,為什麽,就連這最後的你,也要這麽殘忍地抛下我離開…
2015年9月13日 06:58PM 東京高木家
“柚木舞佳子的項鏈?!”
高木已經禁不住大聲地叫了出來。
“沒錯,經過朝岡唯的證實,該項鏈的确為柚木舞佳子所有,根據拴着項鏈的紅色繩子來看,最起碼在這裏被丢棄了七個月左右。”美和子點了點頭。
于是某木頭真的掰着手指頭算了起來。
“七個月?那不正是修學旅行的時間嗎?”
“怎麽樣高木君,這條項鏈,外加我之前的那些分析,足以證明當時就是她們四個将月城莓的發卡丢進了河裏,導致她為了尋回發卡而下河,最終溺水而死了吧?”
“所以說,”高木半月眼打斷了那邊自信滿滿的女子,“現在你們到底在哪裏。”
難不成還是在京都的賓館裏麽?可是聯想到那位活寶刑警的話,似乎這電話打來得很不是時候,如果只是在京都的賓館裏休息,不應該會不是時候。不對不對,那活寶刑警沒帶身份證明,現在的賓館大多都需要所有入住人員登記身份,按理說住不進賓館才對。
想到了大和他們剛來的時候的“高級賓館”,高木不禁留下了幾滴冷汗。不會又是這種地方吧。
“現在?在東京啊。”
這一次是大和敢助捂住了高木的嘴,才不至于被附近的鄰居認為這家裏妻子虐待老公。電話處于免提狀态,之前美和子的話,大和敢助都聽得一清二楚。他搶過高木的手機,問道:“在東京?哪裏。”
“查看那家便利店附近街口的監控錄像。”美和子回答說。
“她昨天又買了毛巾,所以今晚一定會有所行動,我們必須提前阻止她才可以!做到這一點,首先需要找到她居住的地方。”小花說道。
“小花你給我好好看監控錄像!”
2015年9月13日 07:01PM 監控室
和高木介紹完現在的情況,佐藤美和子仔細地回憶着之前監控中的情形。
那天晚上,野咲彩夏再一次買了毛巾。根據前幾次的經驗,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自然可想而知。如果不加阻止的話,明天肯定又會接到哪個人的報警,然後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就會是同樣割破了喉嚨并被帶着了某樣器官的女士。
淺野亞實、佐倉未央和柚木舞佳子已經遇害,剩下的只有最後的鈴木姓女孩。美和子不知道她對于當時的三位同伴已經離開人世是否知情,是躲在被子中抱着枕頭惶惶不可終日等待着屬于自己的審判,還是因為照樣過着之前的生活,并不知道危險已經悄然降臨。
所以,這也是她最後的機會。
最後的,阻止野咲彩夏這個可憐又可恨的人繼續進行自己的謀殺計劃,将涉嫌過失殺人的鈴木捉拿歸案的機會。
“米花街三丁目。她往那裏去了。”
她低聲對因為初來駕到并不熟悉附近道路的由衣和小花說完,第一個離開了監控室。由衣和小花緊跟着而出。
屋外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雨,女刑警沒有在意,在雨中奔跑着,任由雨水打濕了頭發。
“等一下美和子醬!下雨了啊!我這裏有雨傘,你不要跑得這麽快!”身後的由衣大聲喊着,掏出了之前看天氣有點陰特地買回來的雨傘,企圖追上那個快速前進的背影。可是對方卻并沒有回答,也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只是在雨中奔跑着。
因為她知道她需要快。
快一些、再快一些。
作為一個同樣體會過失去過重要的人的滋味的人,她知道野咲彩夏的感受,知道那種仿佛心髒被射穿的滋味。所以、拜托了,住手吧。那雙手上,已經沾染了那三個人的鮮血,不要繼續加深自己的罪孽了。當年事情的真相,她已經知道,京都府的警員們已經知道了,法律會還小莓一個公正。就像那個時候高木阻止了被憤怒沖昏頭腦、險些一槍打死那名爆炸犯的她一樣,她也希望野咲能夠得到救贖。就算是已經太晚、太晚…
拜托,讓她趕上吧…
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