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緣分
緣分
未辰小鋪一個月來換着花樣兒出新菜，今天還沒開張，就已經有很多人在等着了，大家都很想知道今天的新菜品是什麽。
王倉舒一進飯堂就看見未辰小鋪面前圍滿了人，輕啐了一口，帶着侍女照舊上了二樓，去吃家中送來的精致食物。
王倉舒聽樓下似乎動靜聲越來越大了，板着臉換了一個靠着欄杆的座位，眼睛只需往旁邊一瞥，就能看見陳芊在出什麽幺蛾子。
“這陳芊，可真是惡心透了！”一個貴女捏着一只粉色的帕子，對着王倉舒的方向刻意說道。
“噢？”王倉舒果然因為這句話提起了興致，“這位同窗不妨這邊細說。”
貴女見自己“投其所惡”的方法奏效了，成功引起了昌平郡主的注意，有些急切地想擠到王倉舒這一桌來，“我們入學讀書，自然要以學業為重，這陳芊竟做起了生意賺起錢來，本末倒置，這是一錯，做起生意賺起同窗的錢，難免小家子氣，日後傳出名聲總是差了些許，錯上加錯，更何況——”
“更何況什麽？”
“更何況這未辰鋪子，能在金陵書院的飯堂內啃下一角來，又找了太子殿下為其背書，還幫忙吆喝，這種有辱儲君形象、攀附權貴的事情也就只有陳芊這種只會趨炎附勢的小人辦得出來，為人所不齒！”
王倉舒不置可否地聽着這個貴女說着話，注意力還是放在了熱氣騰騰的未辰小鋪上。
今天陳芊推出的新品叫做“外祖東坡肉”，顏色是很深的紅褐色，配上清煮的用來解膩的筍尖和一小碗米飯，那滋味，簡直妙不可言。
陳芊是燒好裝盤之後才打開未辰小鋪的門擋板招徕生意的，早早有人在外等候，今天的“外祖東坡肉”只有十小盤，每一盤的東坡肉都是肥瘦相間層次分明的。
王倉舒離得遠了，沒有看得太清楚，到是陸離又來捧場了，慵懶地靠在未辰小鋪的門柱子上，只等陳芊将肉賣給他。
只是這東坡肉并非所有人都喜歡的，就有貴女因為看見了東坡肉那一層細膩的肥肉，只覺得腹內翻滾得難受，那香帕子捂住口鼻，逃似的去往了二樓。
很多人都覺得陳芊是堕落了，竟想不開去開勞什子館子，要知道，在金陵書院甲班能對未來起到很大的裨益，光是認識的那些人，就足以用一輩子了。
陳芊只覺得自己本就不是原身那樣的才女，肚子裏的墨水也基本上盡數還給了老師，強自僞裝自己，去做自己不擅長的事情，遲早會被發現是個草包。
字也是要練習的，做廚師這一個行當，本就對腕力有所要求，陳芊如今晨省之前總要早起練半個時辰的字，将沙袋綁在自己的手腕上，一點一點一筆一劃地練習，從原本的寫字像畫花，到如今初有雛形，陳芊可是下了好一番功夫的，不過幸好換到了如今這個寝室，舍友親和，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問她們，她們也不會笑話陳芊，雖然有疑惑，但還是知趣地按捺不問。
王倉舒聽身邊的那個貴女還在說個沒完，正想打斷的時候聽見了這麽一句話：“……怕是這陳芊吃了同窗學院這麽多錢都不帶上稅的，真是可惡……”
“你剛剛說什麽？”王倉舒突然問出來，讓貴女有些呆滞。
“真是可惡……”
“上一句。”
“嗯……不帶上稅的…？”貴女有些不确定，倒是王倉舒一拍桌子笑逐顏開，“你這頓我請了，日後有什麽需要，找我的侍女小萍便是。”
“謝…謝郡主。”貴女仍然不知道為什麽王倉舒會興奮至此，來只為套套近乎，沒想到白得了一句承諾，興奮得很。
倒是王倉舒因為上次對簿公堂的事情被自己的母親回去好一頓說道，又是跪祠堂又是抄經書的，硬生生将沖動的性子暫且壓了壓。如今算是得了把柄，那是要打個陳芊出其不意才好。
陳芊在休沐的時候早早便和家裏溝通過了，陳述和她娘都很支持陳芊，倒是陳芊他娘還狠狠地掐了陳述一下，笑罵道：“這離經叛道的性子，肖你！”
陳芊因為半路截了飯堂生意，雖說是限量，但畢竟怕她日後做大，便斷了菜和肉的供應，或者是獅子大開口地提價，成本降不下來，收益自然也上不去，若是價格與飯堂一致，那可能會少了許多人來光顧。
陳芊只好求助于自家老爹，陳述去聯系了幾個熟悉的供貨商和屠夫，雖然陳芊需要的量實在是少，但是也聊勝于無，也想到說不定日後會有長久的聯系，就與陳芊定了合約，陳述最谙其中的道道，不多時便将一切都搞定了。
蔬菜和肉的來源是搞定了，但是創業的四人小分隊裏卻起了争執。
“是這樣的，”陳芊正好關了鋪子，召集大家來開短會，“這一個月來鋪子的收益還不錯，但是對比我們的支出确實遠遠及不上的，一是量少，二是價廉，我們店鋪雖小，但也支持不易，一個月的租金有整整五百兩之多。
這飯堂幹的就是這壟斷的生意，除卻二樓雅間自帶飯菜的公子小姐之外，日日吃得起飯堂的人也不多，但一個菜若是算上五兩銀子，加上人流量大，飯堂自然容易賺得盆滿缽滿。
但我們不同，本就是推廣肉食，受衆便少了不少，若是不能将這些食客抓住，那不是更不行了嗎？
況且一個月的五百兩租金在這城內都能買半個宅子了，做生意求的便是利，王牧之也不是做慈善的，我們的忙活也希望得到回報，所以我希望這月開始更改限量供應的這個噱頭，提些價格，雖然忙些，但能掙多些。”
“不行。”陳芊沒想到是魏明提了反對意見，“未辰這個鋪子靠得就是新菜的新鮮感和美味，若是準備得多了，失去了新鮮感，如何在以後保持大量的客流？一個月五百兩，一天也就十幾兩銀子的租金，我們賣得是比飯堂便宜，但比城內的商鋪可貴了不少，上個月略有十幾兩銀子的盈餘，說明我們仍能維持……”
“對啊……而且陳芊，你太累了……”林榆看着陳芊一點一點瘦下去，因為陳芊與自己未來目标不一樣，所以二人側重點不一樣，這未辰的重擔自然偏向了陳芊一方，陳芊這段時間很是亢奮，似乎是自己離目标近了，不由自主地對未來開始期待起來。
“不要忘了初心，陳芊。”王牧之到底比這幾人虛長幾歲，陳芊也是犯了急功近利的錯誤，但是這和年齡從無關系。
在飯堂盤下一角來，掙多掙少從來都不是王牧之所要考慮的事情，也并不是他關心的事情，雖說他出了錢，但是也不過是平日裏的零零角角，他的産業主要是外面的田莊和店鋪，身為皇子從來愁的都不是錢。
自然，陳芊也是。
陳芊家大業大，雖說不知為何她并沒有這樣的自覺，但說實話開未辰在很多人眼裏不過都是小把戲。
初心是什麽呢？初心自然是将食肉不雅這一理念從正在成長起來的世家最為寶貴的孩子這裏一點一點抹消掉，讓天下喜食肉者不必偷偷摸摸，也不必覺得自己食肉就是低人一等。
若是人人都遵照豪門世家這一套規矩來，若是有一天世家流行食肉了呢？那不是又把食素者打入地獄了嗎？
至于陳芊……“之前也是我未考慮周到，若是你想試試新菜色是否和大家胃口，可以在休沐那天到城裏支個小攤，那還更快些，至于未辰這個鋪子，自然是要開下去，但我們日後可以與大家約定好今天是什麽菜，十日一輪換，今日就做這樣，不做其他，況且肉菜比素菜好下飯，我們可以講肉菜與醬汁澆在米飯上，滿足了溫飽，又能解膩。”
如今書院內很多人已經敢于當衆嘗試肉食，但出了書院還有幾分怯怯，為食肉者伸張之日還任重道遠啊。
陳芊聽了也有幾分羞愧，本來自己已經是闖蕩了好幾年的人了，但是一過來，倒像是越活越回去了，可能是順風順水慣了，忘記了本來想要什麽，倒是整個人鑽錢眼裏去了。
不過陳芊對王牧之的印象确是有所改觀，畢竟原本以為是個有些幼稚的吃貨少年，竟也漸漸地成長了，想到此處陳芊不禁朝王牧之調笑道：“王夫子說的是，學生以後不會再犯急功近利的錯誤了。”
林榆和魏明也松了一口氣，倒是王牧之也笑着擺起了“架子”：“為師晚上想吃——辣炒兔肉。”
“是是是，王夫子想吃什麽邊吃什麽。”
陳芊跟着演了起來，不過提到兔子，陳芊想到了當初和王牧之初遇時遇到的那只暈過去的兔子，不禁感嘆，緣分啊，真是奇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