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十一年後（已修）
010.十一年後（已修）
池淼的五感已經鈍化，感知到的一切都變得悠遠，只能隐隐記得方之淮送她回到了家。
至于他睡在哪裏、如何回家、亦或者是對自己有多少改觀，池淼一點兒都不在乎。
不愛的男人，無論做什麽都不會被在意。
而這一晚，池淼又夢見十一年前的事情。
她夢見阿火帶着尚且年輕的她從家鄉的邊陲小鎮一路逃往省城，在燈火闌珊的夜晚，在星星月亮的光輝下，摩托車拖曳出青白色的尾氣，拖得很長很長。
明明時間已經過了那麽久，但記憶卻依舊清晰。
她甚至還記得和他逃亡在玉米地裏，那些莖葉噼裏啪啦打在身上時皮膚的觸感。
明明一無所有，但當時的池淼卻好像擁有了整個世界。
只是，或許是因為醉酒，池淼此時的整個世界都扭曲變形，在微光的折射下，光怪陸離。
她又想起雨夜，外面是淅淅瀝瀝的雨，而破屋裏則是熊熊燃燒的烈火，他們依偎在一起，試圖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相互取暖。
此時池淼躺在自己的房間裏，即便已經被小心翼翼地蓋上了被子，卻依舊覺得冷得要命。
但池淼實在是太醉了，醉到已經無法思考，更無力讓自己溫暖起來。
再也沒有人能讓她溫暖起來。
夢境斷斷續續，但她始終能夠看見一個熟悉且向往的輪廓，池淼努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個輪廓，可是卻無論如何都觸不到。
她緩慢而艱難地睜開眼睛，極為微弱的光芒朦胧而又隽永，但她卻又不知道自己見到的究竟是自己的夢境還是親眼所見的真實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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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
一個漆黑且高大的人形輪廓站在昏暗至極的窗前，她的床邊，就這麽靜靜地看着池淼，一動不動。
可是，池淼躺在床上，意識朦胧、身體無力，她根本無法動彈，只感到渾身僵硬。
——是人，還是鬼？
——是真實，還是朝思暮想催生出的虛妄？
虛妄也好。
……長久的停頓。
而後，黑影動了，并向她逐漸靠近。
池淼覺得自己在夢裏都仿佛在嗚咽，幾乎已經忘記該如何呼吸，那道如同鬼魅般的輪廓籠罩住她，輕撫她的眉眼、皮膚，炙熱的觸感流淌，就像是火焰一樣。
她果然還是太醉了，只能沉默地接受這一切，被動地向對方坦誠。
那道輪廓給池淼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氣息萦繞鼻尖，是安心和信任的味道。
因而在觸碰的那一刻，眼淚便‘唰——’得一下落了下來。
如果是真的那就好了。
對比于那道輪廓，池淼纖細卻豐滿的身軀而言依舊是盈盈一握，被劃過的地方就好像是有魔法起效，他雖然存在于池淼的記憶之中，卻還是像那一次一樣喜歡埋首吐露心胸，溫暖她脆弱的心房。溫暖的池淼現在明明應該很快樂，而事實也确實如此，她于虛假的幻想之中情動得要命而那道身影似乎也無法抵抗動物與生俱來的本能，那道輪廓無疑是這世界上無可睥睨的矛，而池淼卻是最柔軟且不設防的盾，他們都無法在觸碰之中克制自己，而是契合在一起并在不知不覺間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大概是許久都沒有過了，她因此而清醒了些許，池淼下意識地想要弄清楚眼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但那道身影好似一道推不開的崇山，她根本無法确認真實。
但即便如此，池淼還是不由得從心底同時發出了一聲喟嘆。但在喟嘆後，她卻還是難過地笑了，有時候總是事與願違，總有那麽點兒遺憾。
連夢境都在意難平。
有什麽埋首于池淼的頸窩，呼吸傾撒，輕嗅着她身上萦繞着的淡淡香味并将她緊緊地抱在懷裏。那道輪廓始終沒有進入，只是用手指緩慢且細密地填充探索，根本沒有給予她任何真實和确鑿的證據。但她仍然是快樂的，池淼在快樂的同時意識卻有些走神，像是靈魂出竅，她也沒有想到自己此時竟然可以分裂成兩個完全不同的自己，一個如此瘋狂另一個卻如此冷靜，那個冷靜的自己仍然渴望着她心心念念的人，她聽着自己變了調的哭叫聲只覺得陌生和可悲。
這一切都太真實了，夢境怎麽會如此真實呢？
‘是你嗎……是你嗎？’
現實與虛妄在這個瞬間仿佛只有一線之隔，可她真的是太醉太醉了，于是愈發朦胧，身體和意識只想要沉沉下墜，即便池淼已經用盡了全力，都沒能将這句話問出口。
只能用氣聲緩慢而艱難地呼喊。
“阿火……阿火。”
換來的是更加劇烈的反應。
可他已經死了，池三水。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池淼心中閃爍着的希望黯淡下來。
——她得放過自己，徹底地放下。
池淼于黑暗之中掙紮，許久許久，她才終于看到光亮，清醒了過來。
身體酸痛且沉重，她過去幾乎沒喝過什麽酒，一時間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因為宿醉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別的。
池淼艱難得擡起眼，看向自己的房間。
現在想來，那實在是太像夢境了。
他們其實并沒有真槍實彈，因此池淼并不能确定，而整個房間也沒有記憶中該有的混亂和暖昧，而是無比的幹淨整齊。
她下意識地感到失落，只是突然，池淼聽到了房間外隐隐傳來了幾分動靜。
池淼此時根本顧不上身體的不适，胡亂地披上了單薄的衣物，便立刻沖出了房間。
打開房門，客廳對面李叔的房間恰在此時被打開，一個熟悉的輪廓從昏暗中走了出來，與她四目相對。
她的眼神從滿懷希冀到怔愣，然後再到濃濃的失望甚至絕望。
大廈傾倒崩塌，瞬間墜入萬丈深淵。
——是方之淮。
“抱歉阿淼，昨天太晚了，我……”
難道昨晚的人是他？
痛苦席卷全身，池淼扶着牆壁渾身失去了所有支撐着自己繼續的力量。
方之淮見她狀态不對勁，緊緊地皺起眉頭，下意識地想要過來攙扶。
可池淼受夠了，她真的受夠了。
她真的受不了生活反複地戲弄她，給她開玩笑。
她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重重得關上了房門後反鎖，将自己隔絕在內。
池淼靠在門邊，緩緩地滑落下來，像個脆弱的孩童一般抱住自己的膝蓋，無聲地抽泣。
“阿淼，你怎麽了？”
“……是不是，又難過了？”
“阿淼……快開門！”
她沒有開，直到方之淮的聲音徹底消失，才終于将那些痛苦平複。
方之淮離開的時候，給她發了幾條長短信。
他或許是看透池淼是一個‘卑鄙’的女人，不會給任何霍焱以外的男人機會。
但方之淮還是給予了她充足的體面。
他說，‘阿淼，如果未來你有任何的麻煩，盡管來找我。’
他還說，‘我知道你經歷了太多痛苦，但還是希望你能往前看，再也別回頭。’
最後，方之淮囑咐道。
‘你工作忙起來的時候總是很粗心，不記得喝水吃飯，記得定鬧鐘。’
‘停在門下的助動車裏有一把家裏的鑰匙，千萬記得拿，別忘了。’
‘你的科普工作做的很好，不過，如果網絡上有任何負面消言論，別理那些人。’
池淼雖然對他心存芥蒂，但終究還是一件一件地做了。
她給自己定了喝水吃飯的鬧鐘，在平臺上打開了過濾負面言論的設置。
只是，當她去樓下試圖從李叔的助動車裏找到家裏鑰匙的時候，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
池淼并沒有将這件小事放在心上，只以為是方之淮記錯了，亦或者是她沒有找對地方。
她後來聯系了鎖匠，給李叔的家換了鎖，然後又搬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從今往後，池淼真的只有一個人了。
好在，池淼很快便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亦或者她也需要忙碌的工作，來讓自己遺忘那些痛苦和悲傷的回憶。
在此之後，她便繼續前往新的學校，為邊境條件不好的學生——尤其是那些女孩，在科普的同時也為他們盡可能地建立對大山外世界的向往、增添知識、并送來一些力所能及的捐助。
不僅如此，池淼原本擱置的科研內容——大型真菌致幻成分對藥物成.瘾的替代維持治療效果，也被重新啓動。
研究所裏領導一反常态，不知從哪裏找到了過去因為客觀現實因素而被暫停的舊項目，給她撥了經費，還對她表示了對她的大力支持。
為此，池淼的工作和生活變得更加忙碌，她甚至沒有時間停下來思索其他無關的事情，不過這其實就是她想要的狀态。
畢竟，時間總能治愈一切痛苦。
無論是李叔、那個無疾而終的孩子……
亦或者是霍焱。
而池淼能做的，便是帶着他一直以來的堅持，繼續走下去。
【正文·完】
【番外待續】
12.2已修改
正文已完結，後續還有番外
正文最後一章，方之淮替阿火背鍋了QAQ
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