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八年後
002.八年後
即便邊境之地四季如春，但這個冬季，還是比往年更冷一些。
高大的男人穿着暗色且不引人矚目的薄外套，緩緩地坐在了山裏人家自己澆築的臺階上，一手握着槍，一手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了一包煙，輕咬在口中。
寒風中，他倒并不覺得冷，揚起棱角分明的側臉，眉骨至顴骨有一道五六公分的疤，卻反倒為他身上增添了幾分亦正亦邪的肅殺之氣，男人漫不經心地擡眸看着猶如喪家之犬的狼狽男人被幾個同伴從一家破出租屋裏押出來，然後又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
拿着槍的手擋住風，“嗤——”得一聲，跳動的火焰點燃了煙。
他吐出一口濁氣，青煙朦胧了他英俊卻更顯成熟的側臉。
原本還高高在上的陳鋒此時卻顯得心如死灰，但當他被幾個便衣押出來後，餘光在不經意間瞥到坐在路邊坐着抽煙的男人時，陳鋒像是見了鬼，驚恐地張大嘴。
“阿……阿……”
霍焱一開始并沒有看他，而是滿不在乎地将煙頭上的灰輕輕撣掉，之後才擡起漆黑陰鸷的雙眸，朝他緩緩地勾起了嘴唇。
陳鋒背後一涼，想到這幾年來自己一直走下坡，手下被抓的抓、逃的逃，而自己明明已經躲到了荒郊僻壤，他卻仍然如此陰魂不散。
找惹誰，都不該招惹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張了張口，顯然還想要說些什麽，但押着他的幾個便衣沒有給他機會，直接将他用力地塞進了停在狹窄田間小路的車裏。
霍焱手裏的煙就是德叔曾經遞給他抽的牌子，不知道是不是改良過，已經沒有幾年前初嘗時那麽嗆人。
他這幾年一直都煩躁，除了陳鋒這個團夥以外，霍焱手上還有幾個其他的案子，當中還去執行過兩次卧底任務，壓力實在很大，便逐漸抽上了瘾，他心裏也知道這玩意兒不好，好在後來逐漸戒了。
只是今天不一樣。
雖然後續還有很多工作，但……他今天終于将最後一個人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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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霍焱緩緩地閉上眼睛，冬日的暖陽照耀在身上暖呼呼的，好像整個人終于活了過來。
将近八年的時間，每一個日夜，他做夢都想要将這一切盡快實現。
只是，他以為自己會很高興，而事實也的确如此，但霍焱在高興之餘，心裏卻覺得像是缺了一塊一樣。
大山的淳樸依舊被純粹地保留，車內是一如既往的寂靜，霍焱卻看向車窗外逐漸後退的風景，美麗的景色逐漸與記憶中的大山重疊，不知怎麽的，腦海中卻忽然勾勒出了一個理應在記憶中褪色的輪廓。
他的手放進口袋，尋找一根已經完全失去彈性的黑色皮繩，手指指腹無意識地反複摩挲着。
那個腦海中的輪廓跟了他一路，從抓到人、到彙報上級領導、再到審訊犯人，愈發鮮明。
一連又忙了好多天，霍焱這才終于有時間休息，甚至還能給自己好好放一個假。
深夜，躺在冰冷且毫無生氣的單人間裏，他有些猶豫地拿起放在床頭的手機，手指在輕輕敲擊後，還是打開了屏幕，熟門熟路地打開社交網絡平臺。
那個總是在他夢境中揮之不去的女孩出現在了手機的屏幕上，此時的她與過去相比已經完全褪去了稚嫩，一本正經地在視頻中科普山野中常見的生物，偶爾她的臉會在缺失視頻素材中出現。
霍焱點擊屏幕，畫面暫停在池淼露出梨渦時的表情上。
只是和印象中的完全不同，這個笑容并非發自內心，更像是公式化的客套假笑。
此時此刻，昏暗的光芒映襯着他的臉，就如他一如既往地隐匿在黑暗之中，見不得光。
霍焱突然想起自己執行任務前夕，因為怕出事，所以撥給了李叔，用着若無其事的語氣問候他。
李叔退休了，多少有些不甘寂寞，霍焱難得主動打電話過來，很多事情甚至都不需要他開口問，李叔便忍不住絮絮叨叨說個不停，恨不得将生活中所有的瑣事都告訴他。
“淼年紀也不小了，你還記得方之淮這小子嗎？
我記得你們以前在一起玩過，你們當時關系還挺好的，對吧？
我想了想，阿淮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就打算把他介紹給淼。
我本來還以為淼會像以前一樣拒絕，結果你猜什麽來着？她同意先去見見！”
他記得電話那頭的李叔的語氣很高興，但另一頭的霍焱卻覺得心情複雜，面對他絮絮叨叨的話，他一句話都插不上嘴。
當時礙于任務，他挂掉電話後，選擇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件事情。
這一次，事情終于獲得了一個徹底的解決，霍焱這才有了一些空閑時間，本來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但當時和李叔在電話裏的對話卻始終揮之不去。
八年的時間這麽久，他實在不明白，怎麽面對她的事情，自己還會如此失常。
或者說，越來越牽挂。
池淼今年應該已經26歲了，既然已經在過去的八年時間裏都沒有再招惹，那麽對于她的一切霍焱都不應該再過問。
想到這裏，他便退出了社交網絡的平臺，霍焱正準備關掉手機，卻突然想起來自己這段時間有些太過于忙碌，甚至都忘記查看這幾天是否有錯過的消息了。
關機之前，他恰好看到了前兩天李叔發來的消息。
“阿焱，我聽說你這回終于抓住了最後逃竄在外的陳鋒，恭喜你！
我想着你最近應該沒什麽任務，所以沒忍住主動給這個號碼發了消息，希望沒擾到你工作。
但我想着，你已經好長時間沒回家了，年後是不是能回來看看我們？
淼和阿淮年前已經見過面了，他們對彼此的印象都很好，阿淮見到我的時候也說他好久沒見你了。
說起來，你也老大不小了，既然已經破除心中的執念，是不是可以申請調個崗？成家之後可以再繼續立業的嘛！”
李叔是個很老派的人，他不會用聊天軟件，發得還是那種最原始的短信。
當然，霍焱也沒有給他自己的聊天軟件賬號。
這麽長的一條‘短信’，被運營廳分割成兩條這麽發了過來。
但李叔發來的不止兩條，後面竟然還有一張照片，彩信相比于短信要貴很多，以往的李叔肯定是不舍得花這錢。
因此霍焱不由得有些疑惑，李叔到底發了什麽過來。
但當霍焱等待着彩信上的照片一點一點加載出來之後，不由得盯着屏幕微微地愣住了。
模糊的圖片上，一對熟悉的男女坐在餐廳的桌子上，這有點像是偷拍。
因為男人背對着鏡頭，而女孩則勾起了好看的梨渦，彎起本該是圓圓的眼睛，不知道和男人說了些什麽，笑得很開心。
李叔作為他的養父，同時照看着他托付過來的池淼，以為霍焱應該也會為池淼而感到高興。
但李叔卻不知道，八年前的那短暫而又瘋狂的六天裏，他們之間的關系卻并非純粹。
他仍然記得，漆黑之中，他們曾經親吻、擁抱、甚至觸碰彼此。
此刻霍焱緊緊地盯着那張照片，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原本還算平靜的心突然變得無措甚至慌亂。
這明明也是他希望的，但當他真的見到了這樣的池淼，卻又感到渾身不是滋味。
她曾經也對自己露出過這樣的笑容，然後纏着他，天真卻又熱烈地要他娶她。
只是現在，對象卻換成別人，那個人還是他青少年時期的玩伴。
霍焱原本沒有想到自己今年要不要回家去看看他，就算以往回去了，他也會刻意挑池淼不在家的時候，各自安好。
可是這一次，看着那張照片，一連串的回憶鮮活地浮現在腦海，他一直以為自己忘了，卻沒想到自己記得分明清清楚楚。
她臉上燦爛的笑意、愛慕的雙眸和下意識靠近的肢體語言。
還有、還有她嘴唇的觸感、她的體溫和她嬌弱甜美的嗓音……
對象，不再是他。
那一刻，他最引以為傲的克制像是崩了弦，粗糙的拇指指尖輕輕觸碰屏幕，鬼使神差地在深夜給予了李叔回複。
“好。”
今天太晚了，明天會再修一下三火的心理活動
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