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004.
第二天依舊是暴雨天,雷聲轟轟大雨傾盆而下,喻梧桐看着手機上滴滴排隊頁面,陷入了冗長沉默。她突然變得特別特別讨厭暴雨天,打車困難無比。她從吃早飯前開始排隊,到現在收拾完準備出門,依舊沒有一個人接單。
眼看時間快到點了,喻梧桐煩躁抿了抿嘴角,準備撐傘小跑去地鐵站。
一道熟悉的鈴聲将她的思緒拉回,“喂?”
“怎麽還是改不掉老毛病?”
對方揶揄的語調裏滿是明晃晃的笑意,喻梧桐兀自颦了颦眉毛,她認識這個人嗎?
将手機放下,垂眸凝視了一秒,重新試探性開口,“嗯?”
“走吧,我送你上班。”
電話被突然中斷,替代嗓音的是不遠處的鳴笛聲,透過光潔透亮的車窗,她看見了一個長相溫柔的男人,嘴角噙着弧度明顯的笑意,半趴在方向盤上,手腕晃動朝着她示意手機頁面。
喻梧桐拍了拍自己混沌腦袋,猛然驚醒反應過來,這個人是裴喻行。
好像是跟“喻梧桐”關系極好的一位朋友。
她屏了屏呼吸,嘴唇蠕動沒有出聲,莫名抗拒跟他單獨相處,礙于交通原因,她被迫硬着頭皮先上車,拘謹坐在副駕駛上,手掌搭放在膝蓋上,目光始終看向前方,默不作聲。
裴喻行覺得奇怪,看了她好幾眼,“莊晏那上班不開心?”
“啊?”
“沒有沒有,我老板挺好的。”
“哦?”
裴喻行不着痕跡抿了抿唇,掩蓋住陡然升起的狐疑,轉而哭笑不得跟她閑聊着關于莊晏的事情,喻梧桐一改之前的狀态瞬間打開了話匣子。
等到她下車前,裴喻行內斂眼眸直視着喻梧桐,看的她背後發麻緊,捏了捏手指。
“我臉上有東西嗎?”
“如果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情,記得跟我說。”
瞧着他臉頰上那抹善意的笑容,喻梧桐瞬間松了一口氣,緩慢點了點腦袋,輕聲吐露出一句謝謝,快速下車,裴喻行的視線凝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進辦公大樓才緩慢收回。
手指輕然敲擊着方向盤,目光凜冽,若有似無的視線再次瞄向辦公樓的方向,足足看了三四秒後,重新驅車離開。
…
喻梧桐對此并不知情,踩着點走進辦公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剛打開電腦,一則新聞彈出挂在屏幕上,上面充斥着恐怖氛圍的字體,記錄着讓人唏噓的事件。
她目光還未移開,上面提到的某些信息,促使她頓然一挫,手掌啪一聲倒扣在桌上,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電腦屏幕。
喻梧桐感受到了洶湧着的劇烈胸悶,她手忙腳亂翻找出手機,手指顫抖不穩,甚至是按錯了好幾個數字,撥通了她曾經閨蜜的電話。
那邊重複的嘟嘟聲久久沒有停息,無論她撥打多少次都是同樣的結果。
喻梧桐渾身一軟洩氣般倒靠在椅子上,眼睛充血嘴巴微張,一口氣梗在脖勁無法呼出無法咽下,劉玲剛從喻梧桐身邊過,察覺到她在看社會惡性新聞,安撫似得拍了拍她的肩膀,“害怕少看點這些,晚上容易做噩夢。”
看她依舊靈魂出竅的模樣,劉玲眼露擔憂,伸出手張開五指,在她眼前晃動了好幾秒,示意她收回注意力,她的眼睛太過紅潤,眼淚在眼眶在打轉。
“你沒事吧?有什麽事情嗎?”
“沒有…”
她盡管努力發聲可音量極小,劉玲聽得模糊,為難擡起腦袋看了看莊晏辦公室,微嘆了嘆氣,“你既然不願意說,就先去樓下咖啡廳幫我買杯咖啡,順便整理整理情緒。”
“記住,莊律師面前,你千萬不能以這副模樣出現。”
“好,謝謝玲姐。”
喻梧桐魂不守舍拖着腳步,進電梯出電梯,醒目的标題無一不在她腦內晃轉。
那個慘被分解的年輕女生是她曾經的閨蜜,是她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怎麽會出現這種事情。
腦海裏是蔡恬不久前跟她八卦的模樣,生動靈活嬌俏肆意。
轉眼間,她們不再是曾經的她們。
坐在咖啡廳裏,喻梧桐雙手握着手中淬着冰冷的咖啡,眼眸出神盯着某一處,臉色蒼白,手臂無力撐在桌邊從椅子上站起身,踉跄走到外邊長椅邊重新坐下,深吸了一口氣,她撥通了另外一個人的電話。
她曾經好朋友的男朋友。
張海。
喻梧桐并沒有抱希望他可能會接電話,當他接起電話那刻,喻梧桐瞬間爆發,顫抖着嗓音拔尖逼問着他,“蔡恬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你回我話啊?”
張海那邊一頭霧水,摸不清楚打電話的人是誰,“你在說什麽?你是誰?”
“我是她遠方親戚,我看見了新聞,無法聯系她其他朋友,只有你的聯系方式。”
“什麽新聞?我在外地出差,我也聯系不上她。”
他茫然無措的嗓音顯得格外無辜,泛着淡淡疑惑,“你真的不知道?她,出事了。”
挂電話前,張海崩潰大叫哭聲震耳欲聾,見狀無法從他口中得知其他消息,喻梧桐冷靜着臉色,擡手擦掉嵌在眼角旁未掉落的淚珠。
沉重呼出一口氣,她打直背脊,一步一步重新走回事務所。
再次進入辦公室,她将頹然情緒全然抛開,全身心投入在自己的工作裏。
劉玲認為她是被太過驚駭的新聞所吓到,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便沒有過多在意,喻梧桐忙碌的腳步在被莊晏叫進辦公室後短暫停下。
前兩天的喻梧桐,目光中帶着稀碎閃光,今天卻黯淡不已。莊晏囑咐完許久沒聽見她出聲回答,倏地擰眉不悅掃向她,“喻梧桐。”
“啊?”
她神情恍惚,莊晏臉色不由嚴峻,“我說的,你有聽?”
“你說,讓我晚上跟你去應酬,還說上班不能分神。”
“出去。”
他嗓音清冽不容置喙,喻梧桐哦了一聲,悶悶轉身朝外走去。莊晏見她孤寂背影,考究似得眯了眯眼,左手托着下巴,難得出神一會兒。
喻随跟他打賭說,喻梧桐堅持不了一個月,就會屁颠屁颠的向他辭職。
因為接受不了他的臭脾氣。
莊晏對此沒有太多意見,凜冽眉峰兀自挑動,漆黑眼眸中糅雜着輕蔑,從鼻腔裏輕哼了一聲,重新坐直身體看向眼前電腦。
來來去去,跟他又有什麽關系。
…
直到下班,喻梧桐全然處于自我割裂的狀态,身體在高強度忙碌工作,沉悶心裏不斷彷徨着,莊晏帶着她去應酬,沒有他意,單純是為了開車方便。
下班高峰期,馬路上車輛很多造成了堵塞。汽車內氛圍凝固,喻梧桐一聲接着一聲低嘆着,閉着眼睛聚精養神的莊晏,煩悶睜開眼睛,狹長眼眸浸滿不耐煩,出口便是斥責,“調整不好狀态,明天就不用來上班了。”
他的态度極其認真,喻梧桐強壓住悲痛情緒,忙不疊解釋,“我能調整好,真的。
“給我一分鐘,就好。”
她眼裏慌張太過明顯,幾近溢出眼眶,莊晏僵硬的面部線條,莫名柔和了一分,“到餐廳之前。”
他做出了退步。
等喻梧桐将車停好,她也恢複了職業假笑,踩着她最不喜歡的高跟鞋,緊步跟在莊晏身後,飯桌上其他人看她是生面孔,想灌她酒,她眼睛一閉準備全盤接受。
莊晏先她一步,将面前的白酒灌入喉嚨,烈性酒精看起無色,但足以讓人神智混亂。
喻梧桐錯愕張了張嘴巴,聽見他沙啞聲線,“你開車,我喝。”
“哦。”
高大身軀穿着裁剪得體的西裝,骨節分明的手掌中,正端着一杯晶瑩剔透的白酒,仰頭一口便是半杯酒下肚,這種程度看的喻梧桐膽戰心驚,不免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等他們願意結束這場飯局,莊晏步伐虛晃走路不穩。他以前應酬并不會喝這麽多酒,他會直接拒絕,今天礙于喻梧桐的存在擋了酒,倒給了他們灌酒的機會。
莊晏胃裏一陣翻滾,他緊閉着眼睑擡手按着太陽穴,站在他旁邊,鼻息間充斥着濃烈酒味。
“把車開過來。”
“好。”
喻梧桐小跑過去把車開到莊晏的眼前,按響喇叭示意他,看着他險些跌倒的身影,喻梧桐又慌張下車去扶住他,手還未搭在他胳膊上,就被他嚴厲阻斷。
“別碰我。”
那,摔死你算了。
喻梧桐嫌惡抿住嘴角,真以為她心情好啊,她現在只想坐在哪個街邊啃根冰棍,索性不再不管他腳步穩不穩,發洩似得撒開自己的手,大步走過去端坐在駕駛座上。
津津有味欣賞着莊晏喪屍一樣的動作。
如果不是他即将坐上車,她指不定會捧腹大笑。
“直接回家嗎?”
“不。
“去商業街那邊。”
喻梧桐嘴角忍不住抽搐,敢怒不敢言,就他這幅模樣,他還要去逛街?
是準備讓明天的新聞變成,“男子大醉當街撒潑”?
喻梧桐用餘光打量了一眼他下颚線明顯的臉龐,燈光照射下,可以看清楚他卷翹濃密的眼睫毛,喻梧桐猛然扭過頭煩躁皺了皺鼻子。
她現在在想什麽。
商業街那段路程非常堵,幾乎是走不動的程度。喻梧桐試了試,還是只能前進一點,“老板,你要不走路過去?”
“老板!!”
看他沒有反應,喻梧桐扯着嗓音在他耳邊吼了一句,莊晏肉眼可見哆嗦了一下,陰沉視線瞪了喻梧桐好幾眼,突然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
“看見那個爺爺了嗎?”
“去幫我買一根冰糖葫蘆。”
莊晏你大爺的。
你喝多了不能直接睡覺嗎?
不能直接昏死過去嗎?
“好的呢,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