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仙門大比,望天臺(三)
仙門大比,望天臺(三)
火冥谷弟子修的雖都是體術,但能将體術練得爐火純青,實力亦是不容小觑,尤其對面還是個才步入修真界的。
很快,小兔、哦不,巨兔就被那弟子随手揮的一拳給打得漏了氣,噗地一下飛出擂臺外。陶奇擔憂靈寵,亦跟着跳下擂臺,于是就此定了輸贏。
原本秋兔兒看得還挺樂呵的,可待瞧見小兔子摔在地上的狼狽可憐又委屈模樣,竟也不自禁動了恻隐之心。
怎麽說她們眼下暫時還算同族,這不是連她的顏面也給打了嗎?這口氣豈能忍?
于是秋兔兒氣哼哼揮了下小短腿兒。
“道友!你屁股着火了!”
正站在擂臺上沖衆人揮手、享受勝利滋味的火冥谷弟子突聞人群裏一聲喊,不明所以地扭着身子往後瞧。
這一瞧結果吓了一大跳,登時一屁股坐下,哇哇叫着滿地打起了滾。
得虧監察比試的軒轅啓及時察覺趕過來,撚訣滅了火,這弟子才算完好地保下了自己的屁股。
事有蹊跷,軒轅啓皺起眉往人群裏看,然而環顧兩圈,也仍未看到可疑人或者異常。
他卻不知,早在他趕至的那一刻,罪魁禍首就已逃離了南擂臺,正在趕往東擂臺的路上。秋兔兒不懂為何要逃,坐在葉離沐懷裏,一臉迷茫地瞪着眼。
葉離沐被她氣笑,捏了下肥耳上的紅尖尖,訓斥道:“怎地這麽愛生事?”
“誰讓他那般嚣張的,本尊也只是給他個小教訓。”
言攸寧聞言笑着接過話,“我還以為秋秋你讨厭那只兔子呢,沒想到還會為它出頭。”
“胡說,本尊只是看不慣那個體術小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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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豈會信,不過這個節骨眼上,也沒人敢繼續與她頂嘴了,怕只怕适才那兩把火燒得還不夠盡興,随時還有第三把。
逍遙閣的弟子服,很貴的。
葉離沐一行人的比試都在東擂臺,這一去倒也趕得剛剛好。
正巧敬真提前比試完,秋兔兒隔着老遠便望見一個腦袋光溜溜的小和尚正沖對手合掌行禮,謙虛溫和的模樣惹得圍觀人交口稱贊。
而秋兔兒永遠忘不記的,卻是小和尚站在擂臺上,那顆腦袋比挂在當空的太陽還要亮上許多。
敬真之後,下一個就要輪到紀辰出場。
紀小道君也是個天資極佳的劍修,雖然修行年歲尚短,但與手裏那把孤天格外相契,一人一劍一訣,贏得很是漂亮。
再之後的楚小道君就更不用說,雖不是個正經人,但還算得是個正經符修,初試不在話下。
至于言攸寧這個小丫頭,對決時可不似容貌那般乖巧,扔出的一個瞬間長至八尺高、通身由玄鐵打造、刀槍不入的鐵人就将玄天宗弟子打得一個措手不及。若非規矩束着,觀她那輕松模樣,只怕是都可以趁此擺張椅子小品一杯了。
葉小道君結束得最快,他似乎不太情願與對手多糾纏,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縱然對面美女子妩媚妖嬈,還使勁沖他眨眼,一口一個“哥哥”得喊不停,也沒見他有絲毫手軟。
秋兔兒卻與他不一樣,對此女頗有好感,畢竟人家可是合歡門的。素聞合歡門雖是仙門,但也是最接近魔派的一個仙門,只因其所習功法與別的門派大有不同,還時常與情啊愛啊欲啊牽扯,故總被其他仙門暗地裏唾棄為邪門歪道。
她還想着,若哪日合歡門退出七大門派,她出面去說服其歸降萬魔宮也不是不可。
直至太陽落山,晚霞滿天,這日的比試才算結束。參試四十人裏,淘汰二十人,餘下二十人翌日繼續參加新一場的抽簽比試。
秋兔兒看得很是盡興,要說遺憾,那便是錯過了南擂臺的一場比試。
聽說玄天宗也有個符修,實力與楚小道君不分伯仲。她如今雖不好再直接探人息境,但若能親眼觀其比試,亦可分辨他是否就是破開結界的人。
好在這位小道君也順利進入下一場比試,她還有機會。
是日入夜,沒了白日喧嚣,安靜地能聽見窗外細碎蟲鳴,秋兔兒窩在被褥裏正睡得香,卻被一個不知死活的人掀開被子抱了出去。
愠惱地哼哧了聲,她睜開眼,見到的卻是小道君,霎時也明白過來是所為何事,便索性又睡了一路,直到抵至雲裳宮。
雲裳宮,是方霓裳的住處。
而今亦是她的囚牢。
方霓裳的傷勢雖已無大礙,但執念未消,身上魔氣未除,為仙門所不容。眼下又恰值仙門大比期間,各派掌門皆在,言以凡此時護短反而會将事鬧大,便索性先一步将人禁足于雲裳宮,以堵住悠悠衆口。
甫一踏入宮宇,沁骨寒意便撲面襲來,秋兔兒被凍得猛地哆嗦,一下子掙紮坐起。
只見眼前霧氣缭繞,快及至葉離沐腰際,桌椅燭臺半掩半現,朦胧缥缈恍若仙境。可當那股涼意鑽進皮肉,侵蝕血骨,登時又會覺得這裏是閻王地府,否則怎會沒有半點活人氣。
再往裏走,便可見宮宇中央置放有一只寒冰棺椁,俊美如玉的白衣男子躺在裏面,閉着眼,安靜得好似熟睡過去。
然再仔細看,他面無血色,唇色蒼白,就連左胸口也無絲毫起伏,顯然已是個死人。
秋兔兒眉頭一蹙,不知是不是靠這塊寒冰太近了,她竟覺得寒意鋪天蓋地卷來,登時揮着爪子撲騰兩下,扯着葉離沐的衣襟便一頭鑽了進去。
葉離沐一驚,下意識伸手抱住,低頭去看,秋兔兒已蜷縮在他衣襟裏,只露出半顆腦袋,緊緊盯着棺椁。
他無奈搖頭。
“方長老。”葉離沐朝着倚靠棺椁坐在地的女子喊了聲。
咕嚕嚕一聲響,酒壇子滾到一旁。
女子詫異擡頭,眯着眼看清來人,笑了笑。
“是小離沐啊,怎麽今日有空到我這裏來了?哦,對了,上次我差點一劍殺了你,你是來尋仇的吧?”
少年皺眉,“不是。”
“不是?那真是可惜了。”方霓裳一揮袖,自嘲般笑了笑,“我如今可是魔,人人除之而後快,你若殺了我,興許還能受萬人敬仰呢。”
葉離沐聞言默然。
“師父讓我來的。”他摸出一只錦盒,蹲下身遞去,“說要将它還給長老。”
目光落至錦盒上時,方霓裳一怔,斂了笑意和頹廢坐起。她接過錦盒,顫抖打開,裏面正盛着一朵巴掌大、無葉無根卻仍開得分外紅豔的花。
“引魂花……”方霓裳不解,“掌門素來不許我打它的主意,為何又要讓你……”
“師父說,方長老既能尋到,又能從萬母蛛口裏奪下,那這朵引魂花本就屬于你。往日他不願你尋它,是不想看你深陷執念,可如今看,拿與不拿都會成為你的執念,便由你自己選了。”
方霓裳攥緊盒子,護在懷裏,無言而泣。
好半晌,才整理好心緒,感激道:“代我向掌門說聲謝,還有你、你們。”
她的視線落至少年懷裏的兔子上,含笑伸手,輕摸了下秋兔兒的頭。
“尤其是你,若非你那日攔下我,我便真的會傷害到小離沐,也再也不能回頭了。”
秋兔兒詫異地歪頭,“你竟能識破本尊?”
她的變身術可是無可挑剔的,怎麽會有人這麽輕易識破。
“并非識破,只不過我從未見過小離沐待誰這般親昵,連小貓小狗都未曾,想不認出都難。”
聽這話,秋兔兒好奇擡頭,卻只能看見少年流暢白皙的下颌,不見他神色。
“方長老,今日還有一事,我們需為你消除魔氣。”
方霓裳一愣,“可這并非易事。”
“我自是做不到,但有人可以。”葉離沐說着看向懷裏,與那兩只紅亮的眸子對上。秋兔兒哼哧了聲,兩耳一豎,自她耳後便飛出一只金蝶羽,在方霓裳周身盤旋。
“阿奴可以淨化魔氣,你試着打坐,不必壓抑體內魔氣。”
“好。”方霓裳猶疑後點頭應下,盤起腿,打坐入定。
不多會兒,便有團團魔氣自她體內升起,又盡數被金燈奴捏散。葉離沐盯着看片刻,垂眸望向懷裏。
“你怎會有金燈奴這樣的靈寵?”
“父尊送的啊,在本尊閉關時。”秋兔兒忽地想起什麽,補充,“和那兩粒鈴铛一起。”
葉離沐微愣怔,沉思良久。
約摸子時,他們才從雲裳宮走出,葉離沐沒有禦劍,徒步走在回青山苑的路上。
“小道君,別怪本尊沒提醒你,光是淨化魔氣無用,若她不放下執念,遲早會心魔再起。”
“嗯,我知道,方長老也知道。”
“光是知道又不頂用。”秋兔兒趁機嘲諷,“你們仙門總說魔妖鬼三門派貪念最重,最易成魔,可本尊看也未必,至少不會像你們那樣還執着想複活一個死人。”
葉離沐淡淡一笑。
“興許你說的也對。”
“那是,本尊什麽時候都是對的。”秋兔兒懶懶地扭動兩下,縮回少年衣襟裏,“小道君,給本尊講講故事,就說那二人的。”
“好。”
少年擡頭,望向夜空中那輪明亮圓月,潤朗清冷的嗓音飄出,帶着些許悲凄孤寂,仿若自遠久前跨越了千百年而來。
“很久以前,雲憬仙長也是逍遙閣長老,為人溫厚,光風霁月,那時他還收了一個徒弟,是那一輩中資質最好、亦是最任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