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師兄被女魔頭抓走了(二)
大師兄被女魔頭抓走了(二)
覺察結界異動,言以凡等人速趕往山門,卻撲了空。後沿花草焦敗之跡,一路尋至落霞谷,亦是晚一步。
西風攜卷竹香,潛進山隙,漾開夾雜寒意的蓮馨。衛青雲眯着眼看清山壁僅有的劍痕,收攏折扇飛下高臺。
“是清凝劍所留,除此再無打鬥跡象,對方修為遠在離沐之上。”
言以凡捋着長須,若有所思。
這時有腳步聲起,軒轅啓匆匆入內,卻只見二人身影,神色頓顯凝重。
“離沐呢?”
衛青雲搖頭,“應是被帶走了,你那邊如何?”
“都是小傷,人已經醒了。”軒轅啓皺眉,“聽受傷弟子說,來的是個姑娘,紅衣,火靈根,修為極高,不知是何來頭。”
“能擊敗十幾名弟子,連闖兩道結界,至少也是淬神境,修真界有這樣的姑娘?”
衛青雲低眸思忖無果,軒轅啓亦不知。
久遠記憶裏一抹紅色身影閃過,言以凡卻沒能抓住,想了想,“當務之急是尋人,軒轅長老,羽青呢?”
“掌門放心,為免仙門大比有差池,我一直派羽青在林中着守,此刻已跟上。羽青頭腦聰慧,除非她能遁地,否則絕不會跟丢。”
說罷摸出一面磨砺得發亮、巴掌大的草木浮紋圓鏡攤在手心,軒轅啓兩指凝聚靈力,覆手劃過鏡面。
一團白光升至半空,化為虛影。
主修劍術的逍遙閣裏,難得輪到獸修出手,軒轅啓不動聲色板直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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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門,世俗鏡化出的虛影,便是羽青當下所見。”
“呀!”
衛青雲甩開折扇,兩眼放光湊上前,“師兄還有這好東西呢。”
“那是自然!”軒轅啓得意地擡起下巴,看向虛影。
一個紅衣少女落入衆人視線。
山腳鎮子,沿街攤鋪前。
白秋挑選好糕點,直起身。
“都要。”
“得嘞!”店家眉開眼笑遞去一塊白糖糕,着手打包。
“姑娘是給家裏人捎的?”
糖糕軟糯甜香,白秋吃得歡喜,彎起眸子搖搖頭。父尊兄長俱不在,她不打算與他人分食。
見狀店家又道:“這麽多您怕是不好拿。”
少女銜着糖糕不作聲,騰出的手卻拎起包好的糕點往法戒裏塞。
店家霎時恍悟。
“原來姑娘是修行之人啊。”
此地在望天山山腳,時常有偷下山耍鬧的逍遙閣弟子,法器他也見了不少,無甚可吃驚的,反倒會感傷自個兒沒那資質,否則也要背個包袱上山求道。
到底是買賣人,白秋一言不發,店家也照樣說得起興。孤寂百年,倏然撞見個話多的,她竟不覺得聒噪,閑來掐了塊糖糕角,用指尖碾碎,兜在手心,轉身朝撲棱着翅膀跟她一路的小青鳥攤開。
“吃嗎?”
“啾啾。”
小東西見自己暴露,吓得在半空打起旋兒。累停下,撲棱雙翅,兩只黃豆眼與白秋遙遙相望。
好一通觀察後,試探飛下,啄了幾口糕點渣又躲開。
如此往複個幾回,才大着膽子落在她手心,吃得歡快時不忘低下腦袋讨好地剮蹭白秋的手。
白秋笑眼一彎。
“傻鳥。”
音落,五指忽地一攏。
“!”
冷不丁被攥進手心,小東西吓得像個刺猬炸開一根根青羽。白秋拿近了看,眸底笑意大盛。
“烤鳥?”
“!!”
啊......又暈?
逍遙閣的東西都這麽愛暈?
白秋嫌棄地搖了搖,仍不見小青鳥醒,只好一并塞進法戒裏。
虛影驟然掐斷,洞裏三人陷入沉默。許久,憋笑聲鑽進軒轅啓耳中。
他黑沉着臉瞪去,衛青雲非但不收斂,反拿扇骨戳了戳他胳膊。
“師兄,你家小羽青打入敵人內部了。”
“……”
軒轅啓氣得漲紅臉,“我這就去将那妖女逮回來!”
說着拔腿要走,衛青雲見勢忙将人扯回。
“诶,莫沖動,等你到人早跑了,眼下還是先摸清這姑娘身份。”他踱兩步,疑惑地拿扇子敲起手心,“咦,方才怎麽沒看到離沐的身影?”
軒轅啓一愣,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看向久未作聲的言以凡。
“應是在混元戒裏。”
“混元戒!”那二人同聲驚呼。
衛青雲面色複雜。
“據說能裝活物的混元戒?那不是肖旭的法器嗎?肖旭消匿百年……這姑娘莫非是?”
仿佛也察覺主人不在,洞內雪消冰融,株株雪蓮無精打采彎下身軀,随風顫曳。言以凡背手緩步往峽谷外走,素淨衣擺被風吹得輕簌作響。
“她正是肖旭之女,白秋。”
彼時的山腳下,白秋已裝好糕點,轉身正欲離開。
“姑娘!”
店家壯起膽子叫住人,待其回頭,驀地又心頭一怵,忙看眼被搜刮空蕩的攤位,這才重新生了膽量,賠起笑。
“您是不是忘了什麽?”
白秋歪頭,投去兩眼迷茫。
那神色分明懵懂單純,可店家看着卻越發惶惶不安。
儲物法器只能裝死物,是他從修真弟子口裏聽來的,可這姑娘卻将鳥、不,或是鳥已死,她堂而皇之捏死了那只青鳥,手段何其殘忍,哪裏是修仙之人,分明是女魔頭!
若非念着那點生計,他巴不得人趕緊消失,哪會多挽留。
“姑娘,買東西是要付錢的。”
店家小心翼翼補充,“小的知你們修行人不講錢財,都用靈石,靈石也行。”
錢,白秋确實陌生了,可靈石她尚記得。
然閉關百年,出來又匆忙,她并未帶靈石。思來想去,不得不打開混元戒,将至今未醒的葉離沐拖出,自他腰間的芥子囊裏摸出一把靈石。
白秋遞去,豈料适才還急要錢的店家卻看也不看就慘白着臉逃開。
“殺人了!”
一聲吼,街巷頓時騷動,又再沉寂。
環視頃刻變得空落落的四周,白秋放下靈石,困惑抿唇。
“誰?”
直至回萬魔宮,她仍是不解。
“聖女!”
宿念率領一衆人候在魔宮入口,見她落地,歡喜迎上,又繞着仔細打量。
“小主人,那些道士沒有為難你吧?”
回過神,白秋搖頭,将扛在肩上的葉離沐推過去。
“這是?”
俊美少年猛然入懷,宿念一眼認出是何人,吞咽一口。
原來小主人是去抓人的啊。
莫非是聽聞葉離沐天資過人、樣貌出塵,心中不悅?也不難理解,畢竟在百年前,那都是用來形容小主人的。
宿念傻站着不動,以為她是好奇,白秋湊到耳畔小聲叮囑,“他日後是我的道侶,你帶下去好生看顧。”
才醒的羽青也被她一并塞去。
“傻鳥關起來。”
羽青:“?”
宿念嘴角一咧,可算反應,投去一個“明白”的眼神,扛起人,拎着鳥,興沖沖離去。
人走遠,白秋才望向那一衆魔修。領頭的她記得,是萬魔宮的兩位護法,霧魇和雨傀。身後那群弟子,倒多是她從未見過的新面孔。
“山陰何在?”白秋環視一圈。
霧、雨二人面露難色,“聖女,山陰他……”
萬魔宮本有四位護法,百年前仙魔交戰中魅風不幸戰隕,之後便只餘三位。那一戰萬魔宮損傷慘重,戰後父尊和兄長又不知所蹤,這百年來,一直是三位護法在打理宮中事務。
直到十年前,入了一位新弟子,名喚淮琰。
此人修為不淺,野心昭然,不知使了何手段竟令山陰率領大半弟子歸順,後又在其輔佐下成了萬魔宮新魔尊。宿念不服淮琰,早在她閉關時,就常抱怨此事。
今日山陰不來也屬尋常。
見白秋不語,霧魇溫聲安撫,“聖女放心,有我二人在,他們不敢對您如何。”
她是親眼看着白秋長大,縱然不為先魔尊,也斷不會棄之不顧。
雨傀點頭,“聖女潛心修行,他日,我二人助你奪回魔尊之位。”
白秋步子微歇,目光在二人間轉了轉,粲然一笑。彼時魔殿內已候了數百弟子,她目不斜視穿過衆人,至階前。
左側正是負手冷漠的山陰。
“你就是聖女?”
階上傳來冷森森問話,嵌金黑玉石座上此刻坐着一人,披散頭發,方臉小眼,望來是毫不遮掩的輕蔑,縱然那身墨袍再如何金貴,也壓不住其滿身陰邪。
“是啊。”白秋笑應,“你是淮琰?”
“大膽!直呼魔尊名諱,不想活了?”鞠腰候在一旁的瘦個子搶先發威。
他生得尖嘴猴腮,比之淮琰,倒有過之而無不及。
白秋眨眼,“你又是何人?”
“我乃第三護法。”瘦個子趾高氣揚笑哼,“骨蝕!”
話間,腰際輕晃的符牌鑽進少女的視線。白秋不語,擡手,銀腕微轉,便将符牌掠至自己手心。
“你!”
骨蝕摸了把腰間,怒得切齒。
“找死!”
他兩掌一并,身後竄出幾拳黑影絞成一團,盤旋而上,化作毒蛇扭着身子襲去。
可惜毒蛇雖陰狠,卻沒能近白秋的身,反被她周身靈力餘波打得消散。骨蝕亦遭反噬,猛地被震飛,砸上身後石壁。
白秋面不改色,垂眸端詳符牌。
“第三護法是魅風。”
“聖女這是對本座的安排不滿?”階上傳來陰恻恻譏笑。
“萬魔宮創立起,四位護法便跟随父尊,勞苦功高,魅風……為萬魔宮戰殒,豈能随意替代。”
不喜不怒的嗓音似一滴水珠舉高落下,砸在平靜無波的湖面,濺起圈圈漣漪。霧、雨二人沉默不語,山陰亦閉眼,皆被籠罩在陰郁裏。
“一個死人,也值得聖女挂念?”
淮琰掃了眼階下,不知在嘲諷誰,“別說死了的,就是活的,本座也照換不誤!”
他粘膩的視線掃過白秋時,念頭頓生。傳言不假,這聖女當真是個美人胚子,膚白樣貌精致,雖駐顏早,隐隐殘有幾分稚嫩,但仍稱得世間絕色。
“沒了先魔尊,你也不再是什麽聖女。不若也給你換一換,做本座的魔妾如何?”
“淮琰!”霧魇惡心得狠啐一口,上前将人護在身後,“你也配動聖女的心思?”
雨傀亦冷着臉走出。
“魔尊。”山陰睜眼,告誡地掃向階上。
幾道目光直刺來,淮琰嗤了聲,面露不快往後靠。這幾人實力不容小觑,尤其山陰,縱然淮琰再如何貪戀美色,當下也只能作罷。
不過,早在人進來時,他就已探過白秋的境界,不是他對手,又沒了霧界山庇護。來日方長,還怕人跑了不成?
淮琰哼笑,佯裝大度地擺手。
“既然三位護法都願尊崇聖女,本座也不計較這等小事了。這聖女你想當便當,放心,本座也不會虧待了你。”
“是嗎?”少女清甜的嗓音在殿內響起。
被護在身後的白秋探出腦袋,笑眼盈盈,“可我突然想換呢。”
霧魇一驚。
“聖女你……”
“哦?”淮琰很是意外,挺直身軀,興奮地打量那張嬌美臉蛋,心癢再起,“聖女想當本座的魔妾了?”
“不要。”白秋嫌棄地一口回絕,“我已選好道侶了,他比你好看,我當然是想……”
少女負手走出,嫣然一笑,腰間銀鈴随之愉快作起響。
“換你的魔尊之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