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052
桑驚秋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之中,沒有留意時遇的靠近。
又昂着腦袋思索片刻:“我想到一個辦法。”
緊跟着開始解釋。
其實不複雜,就是抛出誘餌,讓對方驚慌失措,以為謝知非已經抓到證據,馬上就準備進京面聖了。
對方顯然猜到謝知非手頭線索越來越多,才會找齊見深上門,同時暗中派出殺手,這也說明對方越來越按捺不住,此時再暗示一下案子即将告破,為了活命,對方勢必會出手。
動作越大,被揪出來的可能也越大。
剛說完計劃,時遇就出聲:“不行。”
桑驚秋正在倒水潤喉,聞言停了一下。
時遇:“你是想用自己去當這個誘餌?”
“這是最快的方法。”桑驚秋繼續倒水,“我不覺得這個法子有哪裏不好。”
時遇:“你為了別人,什麽都願意做,是麽?”
桑驚秋:“他是我的朋友,而且,不全是為了知非。”
時遇看着他,心中再次升起那股熟悉的煩悶。
如他自己先前所言,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謝知非不會每一次都這樣好運,只有抓住幕後主使者,才能徹底了結事情。
其實他明白,桑驚秋想出這個主意,不全是因為謝知非這個人,還因為謝知非手裏的案子、關系的人命、影響的朝政,他原本就是這樣的性子,做出這樣的選擇,絲毫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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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理解歸理解,他是絕不會同意的。
想到這裏,他開口:“我去。”
桑驚秋愣了愣,皺眉:“什麽?”
時遇:“按你的方法做,你不要去,讓我去。”
桑驚秋不解:“為何?”
時遇:“事情與我有關,自然由我自己來。”
桑驚秋面色平平,搖頭:“知非是我的朋友。”
時遇被這句話裏的親疏有別刺了一下,下意識就要反駁。
話到嘴邊,忽覺不妥,他輕輕吸了口氣,将那些未盡之言吞下。
他不斷告誡自己,要冷靜、要理智,尤其,不要再用強迫性的姿态去交流,桑驚秋吃軟不吃硬,強行争執只會适得其反。
想着,他慢慢開口:“我這樣說,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想,對方抓了你和謝知非,把你們關在一處,顯然知曉你們之間的關系,這些日子,你雖假扮小厮躲在府裏,可他們一定還在找你,此時此刻,你若出手,很容易被發現。”
說完,補充道,“你以謝知非安全為先,就應該明白,我的想法,是最合适的。”
桑驚秋看了時遇一會,微微垂眼,目光和拿杯子的手一道,輕輕落在桌面上。
謝知非曾暗中告知,府衙裏有奸細,讓他自己小心,若真要實行他的法子,難保不會洩露風聲。
當然可以做到盡量保密,以他目前的武功,自保大約也不成問題,可凡事無絕對,他身陷囹圄還在其次,若牽連到謝知非和案子本身,就不是他所樂見了。
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
可讓時遇去做,又有諸多顧慮。
時遇打量着眼前人,道:“我為此事耗費許多時間,沒多少耐心再等下去,若能一次解決,無謂冒一點險。”
桑驚秋擡頭和他對視:“此事,說到底是我和知非的事。”
時遇神色微涼:“你若覺得不合适,不如這樣,事情若成功,就當年你欠我一個人情,用其他東西來換。”
桑驚秋不明所以,又是欠人情?
“連先前那次。”時遇波瀾不驚,“欠我兩個人情。”
桑驚秋:“……”
時遇:“我不會讓你做違背良心道德的事,也不會是你辦不到的。”
桑驚秋無話可說。
他雖然不知道時遇究竟在打什麽主意,可也沒太多抵觸,以他對時遇的了解,估摸着也就是讓他辦點事,最多會有點危險,這些對他而言,都不是問題。
最關鍵的是,能先把謝知非這件事解決。
于是他點頭:“好。”
他們都不是拖拉的性格,說定了,就不再遲疑。
兩人将計劃從頭到尾盤了一遍,商定好步驟,一切也就差不多了。
桑驚秋瞧瞧時辰,準備回屋歇息,明天一早去找謝知非,把事情說一下,好讓他也有所防備。
時遇跟着起身,道:“這麽晚了,餓不餓?”
桑驚秋搖頭。
“我去廚房找點吃的。”時遇雙手負後,慢悠悠往外走,“袁暮亭傳了信,提到你了。”
桑驚秋一怔:“她……說什麽?”
時遇徑自朝外走,桑驚秋不由自主地跟了出去。
時遇知道,若是自己有話說,桑驚秋是不會理會的。
只有拿朋友做幌子,才會有所效果。
好歹人是跟着來了,時遇在心裏松了口氣,同時又覺得心酸。
可眼下,只能先如此了。
又過了兩天。
清晨,天還是一片漆黑,一頂轎子匆匆行至謝府門前,剛剛停穩尚未落地,謝知非跳下來,動作太快太急,頭上的官帽差點飛出去,他一手扶着帽子,一邊對守門的小厮喊:“快開門!”
小厮趕緊把門打開,管家聞訊趕來,一邊接主人的官帽一邊問:“少爺,您這是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謝知非快步朝寝屋走,邊說:“我要進京面聖,立刻準備馬車收拾行囊。”
管家呆住:“怎……怎麽這麽突然啊少爺?”
謝知非:“有急事!快些,半個時辰之後出發!”說着閃身進寝屋,關門上鎖,就沒了動靜。
一刻鐘不到,管家過來敲門,禀報說馬車行囊都備好了,問少爺要帶幾個人去。
等了一會,門開了,換了幹淨衣服的謝知非出來:“事出突然,要日夜兼程,就帶幾個侍衛即可,我已經定好了,在城外等我。”
管家忙道:“少爺,怎麽也得帶個人伺候着……”
“不必麻煩了!”謝知非将一封奏折狀的東西揣進懷裏,朝外一路飛奔,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漸漸亮了。
道路兩側的樹木雜草漸漸披上晨光,遠處,一輛馬車踏着光影飛馳而來。
馬車裏的人打了個哈欠,睜眼,掀開簾子探出頭,被朝陽晃得雙眼一眯,問:“到哪裏了?”
其中一個車夫回頭,答道:“少爺,剛出蘇州地界,少爺餓了罷?包裹裏有蔥油燒餅,您先吃一個,等到了前面州府,再進去吃飯。”
謝知非擺手:“我趕時間,不用進什麽州府,加快趕路就是。”
另一個車夫也問道:“少爺怎麽突然這麽着急?”
謝知非:“聖上吩咐的事辦完了,自然要快馬加鞭去禀報,以免耽擱聖上的事。”
車夫:“那恭喜少爺,聖上一定會重重賞賜少爺的!”
“雖說有結果,可聖上未必高興……”謝知非為難地搖着頭,腦袋随着馬車奔跑上下搖晃,“唉,為人臣子,難啊。”
兩名車夫對視一眼,不敢再多話。
天氣到底有些熱,又跑了一陣,車夫說馬匹有些累,需要吃喝修整,謝知非就下車,到附近林蔭下歇息。
他轉了幾圈,探手,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盯着看了片刻,微微嘆氣。
“少爺……”
和車夫的叫喊聲同時抵達謝知非耳畔的,還有淩厲的劍氣。
“少爺!”
又一聲呼喊,劍刃直取他的脖子。
“叮”的一聲脆響,斜刺裏橫空伸出一只玉笛,重重将劍格開。
緊跟着,持笛人接連出招,舞的密不透風,利劍無處可破,還被對方的內力橫掃,連連後退。
桑驚秋打了個口哨,提着謝知非飛身而起,将人丢在進馬車裏,對早已準備好的車夫一點頭。
車夫一甩馬鞭,兩匹馬揚蹄,朝京城方向狂奔而去,很快将桑驚秋和一衆黑衣人甩得遠遠的。
謝知非剛坐穩,就掀開簾子往後看。
這時,馬車又停了下來,他敲了敲門,以示不解。
外面沒有聲音。
謝知非:“怎麽不走了?”說着,去推馬車門。
一股巨大力道沖擊過來,馬車瞬間四分五裂。
謝知非愣在那,看着幾名從天而降的黑衣人,問:“你們是什麽人?”
其中一個黑衣人答道:“奉命,請謝大人跟我們走一趟。”
謝知非好奇:“去哪裏?”
黑衣人:“謝大人去了便知。”
“這樣麽?”謝知非打量着一群人,忽然笑了一下,“那就要看,你們有無這個本事了。”
黑衣人齊齊一愣。
沒多久,桑驚秋策馬趕來,遠遠的看到一地黑衣人,忙喊:“謝知非!”
無人應聲。
桑驚秋又喊了兩下,依然沒有回應,但他聽見破碎的馬車地板下傳來咚咚聲,似乎有人在敲擊木板,連忙上前,随手撿起一把劍,刷刷幾下劈開地板,露出躺在其中的謝知非。
他把人扶出來,問:“沒事罷?”
謝知非拼命換氣:“憋死我了……呼呼……哇,這些人……都死了?”
桑驚秋:“受傷被點了穴,沒死。”
謝知非松了口氣:“陛下的人馬很快就到,應該沒事了,這回真是多虧時掌門——唉,時掌門呢?”
桑驚秋方才就沒見到時遇,此時環視四下,也沒見到人。
時遇,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