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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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再次被踹了出去,這次飛得更遠,落地時發出“砰”的聲響,再也爬不起來。
桑驚秋對處于震驚之中的農人們說:“對不住連累各位,此地不安全,你們快些離開罷。”
農人們很快反應過來,拎上種地的工具,相互攙扶着往村子裏跑。
桑驚秋跟了一段路,确保無人跟蹤他們,眼看他們消失在小路盡頭,這才放下心來,轉回原地。
片刻時間,時遇已經解決了一半刺客,桑驚秋加入期間,和時遇相互配合,很快結束戰鬥。
他道:“這些人……不好!”
桑驚秋眼疾手快,卻也擋不住好幾個人咬下舌下的毒藥,當場身亡。
兩人立即點了其他人穴道。
時遇:“将人帶回山。”
桑驚秋點頭,魚蓮山在各處都有暗哨,傳信過去,很快便會有人過來。
時遇将兩匹馬牽到河邊飲水。
四下十分安靜。
桑驚秋傳完信,朝河邊走去。
就在此時,路旁的山林忽然飛出一大群鳥,無數翅膀撲騰,夾雜在亂糟糟的鳥叫中,一切驀然變得淩亂起來。
不久前剛剛經過暗殺的桑驚秋精神還處于高度緊張之中,這一下,他已經發現端倪,立即從身後抽出橫笛,喊:“時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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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遇已飛身而至,擡手迎戰。
只過了幾招,桑驚秋就發現,這一波殺手的武功比先前那撥高了很多,且并不是所有人一齊上陣,而是幾個人圍住一個,過上一會又換人。
如此輪流、往複,盡管他們一時半會殺不了時遇和桑驚秋,可人多勢衆,漸漸消耗二人體力,越往後,二人便會內力不支,屆時,他們便可甕中捉鼈。
桑驚秋不知這些人是何來歷,但若被抓走,等待他和時遇的絕不是春游賞花。
為今之計,只有一條——
“桑驚秋!”時遇在這時喊他,同時打了個口哨,兩匹馬奔向這邊。
桑驚秋立即會意,橫笛揮出,打在攻近身的兩個黑衣人腦袋上,從包圍圈豁開的口子沖出去,足尖點地,幾個飛躍上馬。
黑衣人再次圍堵過來,桑驚秋将橫笛舞的虎虎生風,黑衣人如同下餃子一般倒了一地。
一夾馬腹的同時,又将兩個追上來的人打飛出去。
兩匹馬一齊飛了出去。
他們所騎的馬是魚蓮山所有,從萬千幼馬之中千挑萬選出來,經嚴格訓練,名副其實的寶馬良駒,速度之快,光憑人力很難追上。
不知跑了多久,黑衣人一個個不見,眼前出現一片破敗房屋,二人驅馬進入,發現這是一處廢棄村莊,除了他們,別無他人。
時遇:“暫留一日,弄清狀況後再走。”
桑驚秋也是如此想,方才那些人,第一批消耗他們的體力,第二批下重手傷人,誰也不知是否還有後手,兩人決定待上一晚,明日從另一條路回去。
尋到一處沒那麽破的屋子,打開窗戶,讓空氣流通,待黴味沒那麽重了,桑驚秋開口說:“這些人來勢洶洶目标明确,熟悉我們行蹤,也研究過我們的武功路數。”
時遇站在門口,觀察着四周環境,聞言神色陰郁。
“我不願意這樣想。”桑驚秋在心底嘆了口氣,“可是不能不這樣考慮。”
時遇轉身,道:“那些人必然已被救走,收拾屍體需要時間,他們不會冒着被發現的風險去做這種費力不讨好的事。”
桑驚秋:“将屍體帶回去,或許能有所發現。”
二人各自擇了個房間,開始打坐,他們在打鬥中消耗不少內力,亟需練習恢複。
天漸漸黑了。
時遇輕輕睜眼,嘗試運行了一下內力,暢通無阻,便起身出去。
堂屋中空無一人,時遇沒有感知到桑驚秋的氣息,稍稍放松的精神立即又緊張起來。
外面響起很輕的腳步聲,時遇立即辨認出是桑驚秋,打開門。
桑驚秋以為時遇還在打坐,有意放輕動靜,聽見開門聲還愣了一下。
見是時遇,他笑起來:“餓了嗎?我帶了吃的回來。”
屋內很暗,二人索性在門口坐下。
桑驚秋打開一個紙包,就着淡淡月光,時遇看清了那是兩個大白饅頭,桑驚秋又拿出一個小瓶子,說:“這是醬,塗在饅頭上吃。”
時遇拿起一個饅頭,問:“你回去了?”
桑驚秋點頭:“回去看了看。”
時遇皺眉:“你此時回去,并不安全。”
“我知道。”桑驚秋無奈,“我們白日裏這樣一番打鬥,損壞了人家農人的莊稼,他們一年到頭就靠着那些莊稼過日子,我們這樣走了,對他們不住。”
桑驚秋找到白日裏見過的農人,告訴他們因為一些糾紛導致了那場打鬥并弄壞地裏的東西,将身上銀子都拿了給他們,那家人千恩萬謝,臨走将家裏僅剩的兩個精糧饅頭塞給了他。
兩個饅頭,當然不值那麽多銀子,但桑驚秋很高興。
時遇看出桑驚秋的開心,不說話。
桑驚秋啃了口饅頭:“涼了,我烤一烤罷。”
時遇将饅頭掰成幾個小塊,丢進火堆裏。
麥香味袅袅升起,桑驚秋皺着鼻子笑:“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出去玩,不小心迷了路,沒東西吃,餓的不行,撿了幾個不知道誰丢在路邊的地瓜,也像這樣扔在火裏烤,那個味道真的很香。”
時遇瞥他一眼。
那次的事他當然記得,因為那是他第一次,也是人生中唯一一次撿路邊的東西吃,還是人家不要的。
起初他不肯吃,被桑驚秋哄着騙着吃了一點,沒覺得多好吃,但至少熬過了那個寒冷的冬夜。
桑驚秋顯然也想起這個,笑的眼睛都彎了起來:“遇到你之前,我常常那樣,其實許多東西,稍微烤一烤就很好吃的。”
說着用一根幹淨的棍子将饅頭從火堆裏扒拉出來,“嘗嘗。”
時遇看着那黑不拉幾的饅頭,目露嫌棄,但折騰了一天他确實餓了,後面還不知道有什麽事等着,不好好積蓄體力是萬萬不行的。
吃就吃了罷,左右不是第一次。
他接過饅頭,咬了一口,意外發現味道确實不錯,便不再多言。
吃完饅頭夜已經很深,二人回到屋裏,盤腿坐在地上,環境有限也沒什麽好挑剔,稍事休息,便啓程離開。
萬籁俱寂,時遇忽然開口:“你先前有話要說。”
桑驚秋微怔,旋即明白過來時遇所指,他很意外經過方才那一團混亂,時遇竟還記得他那句話。
時遇等待片刻,沒等到回複,又道:“嗯?”
通常這個“嗯”,代表時遇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桑驚秋心下無奈:“也沒有什麽——我當時想問你,若有一日你發現,我所為與你相悖,你會如何做?”
時遇沉默了一下,道:“不會。”
桑驚秋:“什麽?”
時遇:“不會有那樣一日。”
桑驚秋好奇:“為何這樣篤定?”
時遇:“那你會否?”
桑驚秋又是一愣,旋即笑出聲:“我問你,怎變成你問我?”
時遇:“你會不會?”
桑驚秋笑不出來了。
他會嗎?
若在從前,他會毫不猶豫地說“不會”,在他心裏,時遇是比自己更為重要的存在,只要時遇安好,他做什麽都是願意的。
但現在,他竟然會猶豫。
沒有來由的,此時此刻,他無法說出那兩個字。
沉默了許久,時遇再度開口:“桑驚秋,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桑驚秋知道方才的遲疑引起時遇不滿了,苦笑了一下,道:“沒有。”
時遇:“這些時日你諸多古怪,除了有事隐瞞,我想不出旁的理由。”
桑驚秋也不知如何解釋。
說到底,所謂的不安也好,恐慌也罷,不過都是他的想象,無憑無據更無來由,事實上,雖然今日遭遇刺殺,可魚蓮山能在衆多門派手中和天門山平分四平幫相關利益,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門派來說,已然相當驚人了。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內心的不安到底來自何處,難道讓他跟時遇說“我覺得如此下去不行,你不要再這樣,就讓魚蓮山跟從前一樣罷”,屆時只怕時遇會真的給他找大夫。
他躊躇了一下:“我……”
時遇的聲音同時響起:“你有什麽想法,只要與魚蓮山無礙,我都不在意,你不必非要說。”
桑驚秋:“……”
屋內沒有光亮,彼此看不清對方面容。
沒人再開口,也沒有旁的聲響。
安靜到清晨,兩人離開村莊,從另一條更加隐蔽的路回到魚蓮山。
“近來江湖中到處都在傳武林大會和四平幫的事。”負責搜集消息的袁暮亭說,“聽聞有不少人想要上山拜會,有一些還意圖打聽時遇和桑驚秋的師出何門。”
時遇當初選此處做魚蓮山所在,便是看中其隐蔽,沒有熟悉的人引路很難找到,因而,山上暫時還十分安靜,沒有受到打擾。
但江湖人多,能者自然也多,相信過不了多久,此處就會暴露。
時遇:“不用管他們。”
他問施天桐,“帶回來的人在何處?”
施天桐:“我們的人趕過去時只剩三個活口,據他們自己說,是裝死才逃過一劫,我給他們服了藥,封住所有穴道,關在後山,有專人看管。”
時遇:“将人帶過來。”
正說着,有弟子來報,外頭有人求見,并且,指名要見桑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