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桑驚秋稍作歇息,起身去見那人。
呂七風早已安排好,帶路的人将桑驚秋帶到監牢便先走了,留二人獨處。
那人看見桑驚秋先是一愣,而後大笑:“你來了!你竟真的來了!”
桑驚秋:“你要見我,我就來了。”
那人邊笑邊打量他:“我叫齊見深,你是桑驚秋,是否?”
桑驚秋點頭:“你找我,有什麽事?”
“想看你,旁的倒沒有什麽。”齊見深盯着她看,“大美人誰不愛看?”
桑驚秋:“你若無正事,我便走了。”
齊見深見他真要走,忙改口道:“行了行了,你別走,我說。”
玉華山并非衙門,沒有正規監牢,用來關齊見深的是用來懲罰犯規弟子的屋子,很小,沒有窗戶,只有一簇勉強令人不至抓瞎的火苗,十分陰暗。
桑驚秋有些不舒服,閉了閉眼,才道:“我洗耳恭聽。”
齊見深朝地上一坐,擡頭看向他:“秦峰是四平幫的幫主,幫中事務他最為清楚,他成為衆矢之的,意味着幫中機密有洩露風險。”
桑驚秋不言語,等着齊見深繼續說。
“我接的任務是将他救出來,可上山後我便知我辦不到,便只得退而求其次,想法子讓他逃跑。”齊見深任務失敗卻毫無為恥,提起來還有些得意,“只是這樣一來,我大概拿不到多少賞錢了,有些可惜。”
桑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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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見深說着笑道:“好了,我該說的都說了,大美人有什麽想問的?”
桑驚秋:“我問,你便會告知麽?”
齊見深:“你問了,我才能判斷告知與否,所以,你問罷。”
桑驚秋也不客氣,直接問:“你方才說‘賞錢’,即是有人花錢找你來此,是何人?”
齊見深搖頭:“我們交易,只認銀子,從不過問客人身份,更加從未見過面。”
桑驚秋也不意外:“你來此之前便知人多勢衆,本該暗中觀察伺機行事。”
齊見深笑:“沒錯。”
“可你偏偏反其道而行,出言挑釁,引得所有人都注目于你。”桑驚秋微微垂目,竭力忽視周遭昏暗的環境,“如真如你所說是不得已而為之,那我想不通你這般做的好處,不知齊公子能否為我解惑?”
屋內忽然安靜下來,豆大火苗也跟着微微顫抖。
齊見深盯着桑驚秋看了片刻,問:“你如此直接,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你們所有人的想法?“
桑驚秋壓着心中越發清晰的痛楚,道:“自己所言所行,自然是本人之意。”
齊見深:“不是魚蓮山麽?”
桑驚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齊公子若無話可告知,我便告辭了。”
齊見深:“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我若把一切告知,日後便無法立足。”
桑驚秋點頭,表示他明白。
“不過,為了你,我倒是可以破例一回。”齊見深慢慢笑了,“你答應我一事,我便告訴你一些旁的,可好?”
時遇忙了一天一夜,回屋時桑驚秋等着他,桌上放着泡好的茶,顯然有事跟他聊。
桑驚秋将與齊見深見面的事說了,道:“他話中漏洞頗多。”
時遇思索了一下,問:“還有什麽?”
“他讓我應他一事,方可告知更多。”桑驚秋想到齊見深說這話時的模樣,頗為無奈,“我沒有答應。”
時遇:“他讓你做什麽?”
桑驚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見時遇皺眉望過來,才道:“他讓我離開魚蓮山,與他一道行走江湖。”
當然,齊見深講得沒有這樣隐晦,但意思大體不變,桑驚秋一想到齊見深說話時的神情語氣,就一陣惡寒,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時遇其實也發現了那人對桑驚秋的興趣,否則不會特意點名要見他才說話,可他并不在意。
與他目标無關的事,不值得他費心思。
至于桑驚秋離開魚蓮山,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根本無需放在心上。
他喝完茶水,道:“如何回應他,你自己決定;要如何做,你也自己看着辦。”
桑驚秋點頭示意他明白,轉而問:“四平幫那頭如何了?”
時遇:“莫如玉抓到秦峰,我抓了姓齊的,一切未有決斷前,我和莫如玉會先接管四平幫。”
桑驚秋知道能有這個結果不容易,旁的不說,就光四平幫的財富,其他人就不會撒手,時遇和莫如玉能争得這個先機,必定花了許多心思。
他不由觀察時遇神色,果然雙目帶有血絲,嘴唇也略微幹燥,顯而易見很是疲憊。
但時遇還要再說:“晚些時候你找施天桐,将此事定下來。”
桑驚秋無奈起來:“都已經早上了,你不累嗎?這些事非一時半刻能解決,你不眠不休,也無法加快,就快些去歇息罷。”
時遇呼了口氣,他整整兩天沒睡了,确實有些累。
“這茶凝神靜氣。”桑驚秋給他杯中續滿茶水,“你去歇息,我在外頭,有什麽事我先行處理。”
時遇什麽都沒說,将茶水一飲而盡,起身進了裏屋。
玉華山給各派掌門準備的屋子還是不錯的,裏間睡覺外間處理事務,時遇在裏面睡覺,桑驚秋就坐在外屋的窗邊看書擦笛子,偶爾有魚蓮山弟子前來禀報事情,便先行處理。
桑驚秋在門內地位不一般,加上桑驚秋性情溫柔,對誰都很好,弟子們平時遇到什麽問題若找他,能幫的他一定幫,相較時遇,他們更加喜歡與桑驚秋相處,禀報時也更加放松。
快到中午,施天桐過來了,見桑驚秋在還愣了一下,問:“怎是你?時遇不在?”
桑驚秋朝裏屋看了一眼示意,問:“你有事找他?”
施天桐:“他将四平幫的事交予你我,你在更好,我們商量一下。”
這一聊就到了午膳時分,玉華山弟子送來餐食,吃完飯時事情也談得差不多了,施天桐問起別的:“聽聞你去見了齊見深?”
桑驚秋将當時情形說了。
施天桐差點被水嗆到:“此人為何會……”見色起意?
桑驚秋搖頭,他不清楚旁人如何看待他的容貌,但齊見深顯然不是一個因色誤事的人:“或許有其他目的,暫時不必理會。”
施天桐:“時遇怎麽說?”
桑驚秋沉默。
時遇太清楚魚蓮山在他心裏的地位,離開魚蓮山是絕無可能的。
何況時遇根本不在意這些,只要能從齊見深嘴裏探出有價值的消息,其餘都不重要。
施天桐也是跟二人相識多年,見狀立即明白過來,轉移話題道:“你自己當心,能處理就處理,不能處理別硬撐,自己安全要緊。”
桑驚秋心裏一暖,笑着點頭。
兩個時辰後,時遇醒來,桑驚秋便離開了,他用完飯,正待去找莫如玉,施天桐來了,他随口問:“事情處理得如何?”
施天桐:“按你所說,都準備好了,我明日啓程去東谷。”
時遇往外走,施天桐擡手攔住他,待時遇看過來,他道:“我想跟你談一談驚秋的事。”
“他怎麽了?”時遇繼續走,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施天桐:“現在齊見深在玉華山,許多門派虎視眈眈,意圖從他口中尋得四平幫突破口,但他油鹽不進,只對驚秋稍微特殊,你不會看不出來。”
時遇偏頭:“看出來又如何?”
施天桐沉聲:“驚秋雖然聰明,但他太過看重魚蓮山與你,對魚蓮山有利的事,他一定會去做,但現在情況不明,齊見深背後的東西顯然沒那樣簡單,你若執意讓驚秋與他摻和,到頭來只怕……”
只怕什麽,他沒明說,他也知道此事未必會發生,可他實在看不下去時遇明知前方有虎還将桑驚秋推過去。
時遇終于停下來,問:“是他讓你來的?”
施天桐搖頭:“他什麽都沒說。”
“既如此,他自身也不在意。”時遇輕輕地說着,“他若不想,可以拒絕,我從不勉強旁人。”
這話說的平淡如水,沒有半分戾氣,但話中之意十分清晰——“不用你管。”
施天桐跟時遇認識多年,後來還共同打理魚蓮山,多數時候都很認同其處事之風,對時遇面容之下的自私薄情,他偶感無奈之外,倒也沒有更多想法,但桑驚秋小他好幾歲,算是他看着長大的,他将其當作弟弟一般,他實在沒法置之不理。
再看時遇完全無動于衷的模樣,他一下子怒了:“你這樣待他,若來日真有意外,你可別後悔!”
時遇置之不理,他覺得可笑,他本人也好桑驚秋也好,既是魚蓮山的人,自然該為魚蓮山付出,若半點價值也無,合該早日退場,吹笛養老去。
再說,齊見深雖瞧着有幾分聰明,桑驚秋也不是愚笨蠢人,如何這麽容易被算計?
“你操心太過了。”
施天桐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對時遇怒目而視:“時遇,你……”
這時,一人飛奔而至,匆忙間說話都打着磕絆:“見過時……時掌教,小的是玉華山……”
時遇打斷他:“何事?”
那人頓了一頓,才道:“齊見深不見了。”
時遇神色一凜。
對方緊跟着又說了一句:“他,他是帶着桑大俠一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