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玉華山的混亂并未持續多久,呂七風這邊人多勢衆,将黑衣人殺的殺抓的抓。
而時遇也成功抓回了逃跑的男子,帶回山一并交給呂七風。
忙完這些回去,沒看見桑驚秋。
袁暮亭告訴他,桑驚秋是突然離開的,當時場面混亂,他們以為桑驚秋是幫着時遇抓人去了。
時遇略一思索,道:“我下山一趟,此處交由你們二人。”
今日黑衣人突襲,不少江湖人受傷,還有突然出現的年輕男子身份存疑,都需要時間處理,武林大會至少要暫停四五日。
這個時間,應該足夠把秦峰帶回去。
桑驚秋這樣想着,望向不遠處。
前一日武林大會,他發現秦峰不見後就追下來找,原本會很困難,但時遇在玉華山抓住秦峰後留了心眼,悄悄在秦峰衣服中塞了魚蓮山秘制的“魚蓮草”,氣味極淡若有似無,旁人尋常聞不到,只能依靠為此草藥特意訓練的蜜蜂分辨。
挺複雜,但有用。
因此桑驚秋很快就發現了秦峰,但他同時發現,秦峰身邊另有一人。
離得遠,看不清那人面容,只知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他寸步不離跟着秦峰,姿态并不如何緊張,但桑驚秋觀其行止,似乎武功高強。
而秦峰已被解了穴重獲自由,若要一對二,桑驚秋無必勝把握,便沒有貿然上前,打算先觀察一兩日看看。
但這個跟蹤并非易事,饒是桑驚秋非常小心,喬裝打扮遠遠跟着,也有兩次差點被秦峰身邊的中年男人發現。
也因而更加确定此人修為高深,不得不更加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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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次日晚上,秦峰二人來到魚蓮山年前路過的小鎮,武林大會召開,江湖人走了精光,先前無比吵鬧的街道安靜許多。
但還在春節之中,到底還是餘留了些許喜氣。
桑驚秋目睹那兩人進了一家客棧,一想,此處太小,随時可能被發現,便轉身去了城門,找到一棵大樹跳了上去。
這是進出小鎮必經之路,呆在這,就不怕人跑了。
不知道玉華山上情況如何,四平幫現在成為衆矢之的,從前的仇家會不會趁此機會報仇?
時遇和莫如玉故意把秦峰推出來,四平幫背後的人會無動于衷繼續隐藏,還是露出馬腳?
江湖那麽多人,絕不會是一條心,當時山上也不乏與四平幫交好之人,卻無一人出頭說話,這些人私底下會如何?
魚蓮山剛入江湖就出這麽多事,日後又當如何?
不過——
想要壯大魚蓮山,徐徐圖之固然是一個法子,但這不符合時遇的性子。
此事一出,哪怕無法将四平幫徹底摁下去,魚蓮山也不會再是寂寂無名的小門派。
桑驚秋既為時遇、為魚蓮山感到高興,又隐約覺得擔心。
與江湖牽連越深,名氣越大,離平靜的日子就越遠,他理想中美好的生活,大概一去不複返了。
可……
桑驚秋緩緩垂首,看見右手裏的玉白橫笛。
這把橫笛,是他到時家後,有次無意中在庫房看見,拿着摸了摸,時遇便給了他,他給其命名“出雲”,異常珍視,無論到哪都帶着,上華山拜師後,師父讓他選一樣東西做武器,他選了“出雲”。
其實在武道之上,橫笛和長劍有許多相似之處,同樣的出招方式,劍的殺傷力比笛子更甚,可桑驚秋嘗試多次,卻始終用笛子更為順手。
仿佛他天生便該以此為刃,幫時遇劈開混沌,走出一條獨屬于自己的路。
“哥哥。”
桑驚秋從回憶中醒來,視線落在樹下,見一個小女孩仰頭看他,不由笑了:“什麽事?”
小女孩:“哥哥,你在樹上不害怕嗎?這樹好高啊,哥哥怎麽上去的? ”
“哥哥是屬猴子的,爬樹很厲害,所以不怕。”桑驚秋笑着說,四下一掃,“你父親過來了,快回去吧。”
挑着新撿柴火的年輕父親過來拉住閨女,小女孩朝樹上揮手:“爹說快要下雨啦,哥哥早點回家吧,我也要回家啦。”
她父親這才注意到樹上有個人,大大吓了一跳,連忙把女兒抱起來就跑。
桑驚秋不禁失笑,見小女孩朝他揮手,也揮了揮手。
“呼。”
一股強風襲來,桑驚秋愣了一下,卻發現那股風不是沖他而來,反而擦着樹身,徑直撲向跑了沒多遠的父女。
那兩人都是普通百姓,沒有半分武功,被這樣的勁風一打,非死即傷。
桑驚秋朝那邊而去,終于趕在掌風擊中父女二人,可他來不及調動全部內力,差不多等于生生接下這一擊,當即感覺胸前悶痛,差點直接吐出一口血。
小女孩驚呆了,喊:“哥哥……”被父親捂住嘴巴。
桑驚秋回身,朝小女孩笑了一下:“哥哥跟人玩游戲,下雨了,趕快跟父親回家。”
年輕的父親朝他看過來,眼中滿是惶然,桑驚秋沖他微微點頭,擡手,掌力一下将人推出老遠。
就在此時,一個人映入眼簾。
細雨蒙蒙,距離又有些遠,看不清對方面容,但桑驚秋一下就認出此人正是陪在秦峰身邊的中年男子。
勉力咽下喉嚨口的血氣,徑直問道:“你早就發現我了?”
中年人不答,而是加快速度,一步步逼近。
這是一位無可置疑的高手,桑驚秋心道,若他沒有受傷,或許可與之一戰,打不過總跑得掉,可現在狀況,他能不能保住命都是兩說。
這麽一會功夫,中年人來到近前,盯着桑驚秋蒼白面容看了一會,突然問:“你方才為何出手?”
桑驚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所指何事:“你沖我而來,何必誤傷旁人?”
中年人:“你幫了別人,自己就要死。”
桑驚秋嘆了口氣,趁機緩了緩胸口洶湧而上的血腥氣:“那是我命不好,不過……”
中年人停下腳,看着他。
“我既然沒死。”桑驚秋輕輕咳嗽了一聲,“即便閣下武功蓋世,秦峰我也是非帶走不可。”
不等說完,他突然出招了。
手中的橫笛化作白影,破開雨霧。
中年人時刻防備着他,見狀立即擡手,予以還擊。
桑驚秋使笛如劍,每一招都朝此人的致命處攻擊。
中年人防得密不透風,并未急着反擊,那人要求他把桑驚秋帶回去而非殺了,而他知道桑驚秋受了不輕的傷,只要消耗掉他僅存的內力,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桑驚秋也覺得奇怪,眼前這人似乎并不想要他的命……
可他體力漸漸不支,每一次出手都要耗費全身力氣,動作越發遲緩,對方的防禦也漸漸松懈,顯然是瞧出了他的力不從心,在等待最後一擊。
他不知道此人抓他回去會做什麽,但無論如何跟魚蓮山脫不了關系,可嘆他想着替魚蓮山揚名立萬,結果大事未成,他便先要變成魚蓮山的掣肘了。
桑驚秋在心底嘆了口氣。
中年人搖頭,道:“莫要掙紮了。”
桑驚秋啞聲道:“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中年人不想再浪費時間,手勢一晃,直接由防禦變為攻擊。
桑驚秋咬牙,準備拼死一搏。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如鬼魅般飄出現在二人身邊,先是一掌将桑驚秋卷到旁邊,同時擡起另一只手,接過中年人的招數。
中年人不欲取桑驚秋性命,沒有使出全部內力,竟被這一招打得無招架之力,接連後退數步,撞在一棵大樹之上,只覺氣血翻湧,幾乎一口氣上不來直接背過去。
枯葉簌簌落下,他以為對方會趁熱打鐵殺了他,可那人看都沒看他一眼,而是抓起桑驚秋,消失的無影無蹤。
小鎮很快被落在身後,桑驚秋艱難回神,對時遇擺手:“停一下,我胸口疼。”
時遇皺眉看他,倒配合地停了下來。
桑驚秋深深呼吸,聲音隐隐發着抖:“秦峰尚在鎮上。”
時遇:“他們有備而來,我另有安排。”
桑驚秋無奈一笑:“第一次辦事便出岔子,真是難看啊。”
時遇:“你實力在那人之上,如何變成這樣?”
桑驚秋沉默了一下,道:“我本想在城外監視,伺機而動,是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時遇卻覺得沒這麽簡單,但看桑驚秋面色慘白,便只說了句:“回去再說。”
桑驚秋呼出一口帶血腥味的氣,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才悠然轉醒,眼前驟然明亮,雙目不太适應地微微一眯。
“驚秋醒了?”施天桐走過來,俯身打量他,“還有哪裏不舒服?”
桑驚秋感受了一下,只胸口還有些悶痛,一搖頭:“我暈了多久?”
施天桐:“三個時辰左右,你受傷不輕,好在沒有傷及內髒,休息一段時日便會好的。”
桑驚秋笑道:“我沒事。”
施天桐:“暮亭來看了你,剛走不久,晚些時候會再過來,莫掌門送了些天門山藥材,說對你的傷很有效。”
桑驚秋:“我真沒事,你們不用管我,去忙別的,對了,有秦峰的消息嗎?”
施天桐略微猶豫了一下,才道:“秦峰死了。”
時遇帶桑驚秋回玉華山的同時,他安排的人也到了客棧,結果只見到秦峰屍體。
“秦峰被殺的時間,大約就是你與人打鬥的時間。”施天桐簡單地介紹着,“不光是我們,莫如玉、呂七風和其他幾個門派也都暗中派了人手出去,沒想到都晚了一步,如今他們在商議後續,該如何處理四平幫。”
桑驚秋蹙眉,問:“與我打過一架的那人何在?”
施天桐頓了一頓:“有人希望把此人留在玉華山,時遇不答應。”
這話說得隐晦,但施天桐神情不太好,桑驚秋不是傻子,立即明白,有人見秦峰死亡,正好趁機在那個年輕人身上下功夫,對四平幫進行致命打擊。
自然,打擊只是表面,最重要的,是借機瓜分四平幫勢力,旁的不提,光四平幫手中的財富,就很難不令人動心。
以時遇脾性,是絕無可能同意的。
桑驚秋無聲冷笑,這才剛剛開始,八字尚無一撇,就想着瓜分利益了。
這時,時遇從外面進門,見桑驚秋醒了,直接對施天桐說:“我與他有話說,你先出去。”
施天桐點頭,出門順便将門關上。
桑驚秋見他神色困頓,不禁問:“你多久沒睡了?”
時遇:“秦峰死了。”
桑驚秋颔首表示已經知道。
時遇:“除了秦峰,來此的四平幫其餘人都只是小卒,什麽都問不出來,如今最有用的,只剩一個人。”
桑驚秋知道他指的是誰:“你們詢問他,有何結果?”
“我是為此事來找你。”時遇直接道,“此人閉口不言,指名要見你。”
桑驚秋震驚:“見我?”
起初聽到這個條件,時遇也有些吃驚。
但理智立即告訴他,這是他的機會。
“那些人以秦峰之死為籌,要我将人留下供他們安排。”時遇目光冰涼,“此人非要見你,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只怕現在都處在驚訝之中。
時遇又道:“我手頭尚有其他事,你知道如何處理。”
桑驚秋沉默。
時遇:“嗯?”
桑驚秋點頭:“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