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年宴
年宴
第三十一章
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夜，次日，清晨微弱的光照在白雪上，又透過窗戶映到室內，亮如白晝。
梁雁醒來時，江清晏已經起來了，坐在一旁看書，聽到她起身的動靜，沒立刻轉身，而是開口道：“時間還早，不多睡一會兒嗎？”
“不了吧，都已經醒了。”梁雁眨了眨眼，并無太多睡意，相反，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對外面的積雪有點小小的期待。
等梁雁洗漱穿戴完畢，用完早膳，屋外已經天光大亮，庭院裏蓋上了一層積雪，只掃出了一條容人通過的小路，而樹下那幾張石凳則像是戴上了一頂“雪帽子”，別有意趣。
梁雁試探着踩在雪上，卻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松軟，而是在雪的下方結了一層硬硬的冰塊。
小雪球被夏竹從屋裏抱了出來，它第一次看見雪，又是好奇又是興奮，扭動着身子就想要下來。
梅花似的小爪印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雪球又是嗅又是拱，像個小孩子，在雪地裏歡天喜地。
梁雁看着它撲騰跳躍的小小身影，不由地露出微笑，江清晏站在她身側，也不出聲打擾。
江清晏并沒有真正地欣賞過雪，在他的印象裏，大雪總是被北方的動亂聯系在一起。
北方游牧，到了冬天，便向稍南的城鎮搶掠，朝廷兩難。若是派軍隊壓制，勞民傷財，于己也沒什麽益處。若是不戰，年年搶掠，北方居民生活艱難。
而江清晏也比旁人更清楚，大梁并不像表面那樣光鮮亮麗，內裏已經虛了，雖說梁熠寧在盡力挽救，短時間內還是很難有成效。
所以，需要有人站出來，威名震懾，守住這幾年，才好讓大梁撐過這場劫難。
江清晏收回思緒，用玩笑的口吻道：“若是我往後要出征，你會不會念着我？”
梁雁微微一愣，不知道他為何突然說起這個，而後想了想：“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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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似乎是覺得自己這話會讓江清晏過度解讀，又回補道：“畢、畢竟是我大梁的軍隊，我身為皇室子女，自然會在意。”
江清晏看着她輕咬着唇，別扭的小眼神，不由地笑出了聲。
江清晏覺得，連她別扭不願表露真心，嘴硬強撐的模樣，都可愛得很。
臨近年關，京城裏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梁雁和江清晏共處了這麽多天，也漸漸地習慣了睡醒時屋裏還有一個人的感覺。
當然，也有時候是她睡了懶覺，醒來時江清晏已經出門了。
這日休沐，兩人用完早膳，江清晏卻是忽然提議：“出門置辦些年貨吧。”
“不是都有專門負責采購的人嗎？”梁雁疑惑。
“那些是府裏的，我是說，我們自己過年時用的，順便也瞧瞧有沒有合适的，給你添些首飾新衣。”江清晏理所當然道。
梁雁知道他就是想和自己上街逛逛，總是閑在家裏也無趣，于是點了點頭：“好吧。”
梁雁換上了出門的衣服，披上擋風的裘衣，手上拿着一個小手爐，和江清晏一同出了門。
上了馬車來到前街，梁雁在江清晏的攙扶下下了車，左右看了看，店鋪門前都挂上了紅燈籠，門口兩側也貼上對聯。
雖然梁雁并沒有什麽想買的東西，可就逛街本身，便是一大樂趣了。店家見了他們，更是熱情萬分地迎上來，引着他們看剛送來的新品。
逛了一個上午，說着不想買的梁雁還是訂了好些東西，直接送回府裏。
江清晏不太能理解一條街是如何逛上一上午的，但看着梁雁笑盈盈的樣子，也不由地心情愉悅。
兩人在酒樓裏用了午膳，又去茶樓裏小坐了一會兒，才轉道回府。
又過了半個月，到了一年一度，宮裏辦年宴的時候，宗室以及部分朝臣都在參宴之列。
梁雁久違地又見到了“熟人”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馨樂看向她的眼神怪怪的，和以前不太一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梁雁沒有管她，和皇後打了招呼，而後入了座。
年年的宮宴也就那麽回事，吃喝倒是其次，說笑才是重點，妃嫔們你來我往争奇鬥豔，其他人默默聽着看熱鬧。
而今年，後宮僅有的幾個妃嫔也被遣散，只有了皇後一人，于是場面和諧了許多，命婦們都和和氣氣不敢惹事4，言辭之間也大多是奉承。
皇後有了身孕，微微顯懷，皇帝特意關照過，飲食上也與旁人有了點區別，命婦們奉承完皇後和腹中的子嗣，接下來順理成章地就提到了梁雁的大婚。
“那日的排場可不一般，讓人畢生難忘呢。”
“可不是，以長公主的尊貴，再合适不過了。”
梁雁客氣地笑了笑，并不插話，太後擡了擡眼，忽然道：“說起來，熙和的婚事落定了，馨樂和昭平兩個孩子也該抓緊點了。”
猝不及防被點名了的馨樂一慌，差點打翻了酒杯，忙搖頭：“不急的。”
她又沒有心儀之人，又不像梁雁那樣有皇帝做主，還不知道會被指給誰呢，與其将就，倒不如就像現在這樣，還挺好的。
太後見她這慌張的樣子，笑着嘆道：“這幾個孩子，一個個都不急的，罷了罷了，随她們去吧。”
宴會過了一半，梁雁百無聊賴地坐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她們閑聊，從孩子聊到嫁妝，再聊到衣服首飾。
忽然，秋月靜悄悄地朝她走來，附在了她耳邊道：“長公主，将軍邀您出去走走呢。”
說着，遞上了一封信箋，信箋上染了淡淡的花香，上面落了一行小字，筆跡少了點鋒利，多了些柔軟，和大婚前的那些信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出去走走？”梁雁有些疑惑，這的确有點江清晏的風格，只是……
梁雁往江清晏所在的座位看去，果然，人已經不在那了。
“是誰把這信箋交給你的？”梁雁看向秋月，問。
秋月神色如常，一五一十地答道：“是從長公主府帶來的一個小丫鬟。”
梁雁略一思索，點了點頭，起身離席，跟着秋月一起走出了宮殿。殿外月明星稀，樹的枝杈上還落着殘餘的積雪，風中帶着寒意，有些冷清。
梁雁和秋月對話、離席的一幕完完整整地落在了馨樂眼裏，梁雁前腳剛出了殿門，馨樂便按捺不住起了身，眼裏有些猶豫。
馨樂咬着唇想了想，總覺得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可梁雁怎麽樣跟她又有什麽關系，她為什麽要操心。
“過來，瞧你這孩子，衣服都皺起來了，也不知道理一理。”就在馨樂猶豫不前的時候，坐在邊緣處，自始至終沒有出聲的柔太妃忽然朝馨樂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柔太妃是昭平長公主名義上的母妃，從來不參與進任何是非之中，明哲保身，像一個透明人，不被任何人注意到。馨樂聞言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柔太妃笑着替她理了理衣裳，不着痕跡地小聲道：“熙和沒有害過你，你去看看吧。”
馨樂一怔，她仇視梁雁最開始就是因為被人告知，她兒時的那場大病久久不愈，是梁雁私下裏讓人把藥換了，只是因為梁雁是嫡女，才無人追查，不了了之。
而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人證物證早已湮滅，柔太妃卻忽然跟她說，梁雁沒有害過她？
馨樂将信将疑，柔太妃也不勉強，只道：“我人微言輕，說出來的話也沒什麽人會當回事，只是昭……她最近行為太古怪了，我怕真鬧出什麽事來，大家都會被遷怒。”
柔太妃憋了半輩子的心事沒有向任何人說過，可昭平從小畢竟是與她在同一個宮殿裏生活的，點點滴滴她看得再清楚不過了，心術不正，陰險狠毒，卻又缺了點本事，和她那生母一模一樣。
馨樂看着柔太妃，不怎麽靈光的腦子費勁地轉了轉，到底還是選擇了暫且相信，避開旁人的注意，從邊上出了門，跑向梁雁離去的方向。
梁雁走在石板路上，周遭靜悄悄的，只有秋月在前面引路。
忽然，梁雁停下了腳步，唇邊帶着點笑意：“還有多遠？”
秋月也停下了腳步：“那小丫鬟說，将軍邀長公主在湖邊賞月，就在前面不遠了。”
而後，秋月疑惑地皺了皺眉，四下望了望：“奇怪，今日怎麽這麽冷清，連個人影都看不見，過年了，都偷懶去了嗎？”
“長公主，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奴婢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就算是賞月也不急着一定在現在，回府再賞也不遲。”秋月又接着道。
梁雁盯着她的神色，并沒有發現異常，而後順着她的話，點了點頭。
湖邊一定有什麽圈套在等着她，她雖然好奇了點，卻并沒有以身涉險的興趣。
梁雁心裏冷笑，那些信果然還是被人翻動過，模仿了字跡去，若是不留神，還真容易上了當。
可惜，字跡模仿得太過了，形似神不似，反而讓她起了疑心。
江清晏是會溫柔地落筆寫下想念的詩詞，可字裏行間的灑脫和輕狂卻不會全然被柔軟取代。
而梁雁試探着跟秋月過來，便是想看看，秋月到底有沒有問題。如今看來，似乎是自己多疑了。
“長公主小心腳下。”秋月舉止自然地走上了來時的路，打着燈籠引道。
然而，沒走出兩步，梁雁剛稍微松下警惕，草叢中傳來了一陣響動，一道細長的黑影向她身上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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