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遠在眼前的你(1)
遠在眼前的你(1)
第3章
“你戴着墨鏡,都看不清,要怎麽幫我洗澡啊?”薄冉櫻噘着嘴,沒領會到南祈用心,很不高興地說。
“別玩我了……我會被你玩死的……”
語聲破碎,粘連成無力的字行。
南祈狀若鎮定地為薄冉櫻褪去衣物,将花灑調整到最适宜的溫度,一樁樁事物都做得極為有條理。
可惜一開口,內心驚惶全數暴露。
她強裝出嚴肅,喝令薄冉櫻扶牆站穩,薄冉櫻只是嬉笑,将雪白藕臂搭在她的肩膀,半邊身子都倚着她,兩人只隔着薄薄一層衣料的距離,這阻隔幾乎能夠忽略不計。
熱水澆淋在薄冉櫻的胴體,也不可避免地潑濕了南祈的襯衫。
衣服沾了水,愈發拉進兩人之間的距離。
神經閃過觸電般的酥麻,心口又癢又緊。
南祈瞬時連大氣也不敢喘,咬緊牙關,心中默念法條,從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到婚姻法到繼承法,用盡渾身意志力,才沒有做出亂了方寸的事情。
她宛如苦行僧般,摒棄內心一切思想,只機械地給薄冉櫻沖水,目光也只停留在薄冉櫻白裏透紅的臉上。
可即便如此,腦內卻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驚鴻一瞥,少女曼妙的身姿。
高山白雪之上嫣嫣紅梅,碧水漓漓,美玉瑩光,香嬌玉嫩,白皙無暇的肌膚透出淡淡紅粉,一切一切,美好地宛如童話……
南祈很早就知道,薄冉櫻是極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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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那年,她和薄冉櫻彼此還不熟悉,只是聽說過她的名字。
不記得是因為什麽心情不好,在自習課中途走掉,一路走到落了鎖的實驗樓,踩着樓梯走到頂樓,趴在欄杆上仰望黑夜裏皎潔的月,獨自消化壞情緒。
隔壁物理實驗室突然亮起燈光,就像是漆黑宇宙中耀眼的銀河,璀璨亮眼,南祈下意識擡眼望去,就看見桌前身着紅色芭蕾舞裙的少女。
踮起腳尖,繃直腳背,一雙腿纖細而筆直,往上是優雅美麗的舞裙,镂空的設計露出一片雪白肌膚,一對蝴蝶骨展翅欲飛,她還沒有看清少女的面貌。少女便身着紅裙開始飛速旋轉,一圈又一圈,像是黑夜裏的焰火,攝魂又奪目,裙擺飛揚,發絲甩動,絲絲縷縷落在少女的肩頸、後背、臉頰,似精靈似神女,少女跳了多久,南祈就看了多久。
直至女孩香汗淋漓停下舞步,喘息着平複體力消耗時,南祈才倏然回神,認出女孩是校園裏頗負盛名的薄冉櫻。
她想起自己的來意,并不想靠近如此耀眼的女孩,第一反應就是把自己往暗影裏縮。
可惜她還未行動,就已經被女孩發現。
薄冉櫻先是驚訝,接着笑意吟吟叫住她:“原來我們班長也會逃課呀?”
“不是逃課,是散心。”
南祈難為情地垂下眼,又疑惑于薄冉櫻語氣裏的熟稔。
她們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學,平日裏除開必要,沒有額外交流,薄冉櫻怎麽一開口就像是她們已經成為了朋友。
從那個巧合的夜晚之後,她們的關系真的變好了。
每次碰見,薄冉櫻都會主動和她打招呼,有時還會邀請南祈去看她練舞,還會主動打聽她的生日,為她準備生日禮物……
薄冉櫻一直都是個很容易惹人喜歡的小姑娘。
那個夜晚,小姑娘在物理實驗室一襲紅裙飄渺欲仙的舞姿,也永久地烙印在了南祈的心頭。
她以為再也沒有什麽可以打破她心底對那一晚的印象,可是此時此刻,方才知曉,原來薄冉櫻還可以更美。
她不敢再做什麽,粗暴地拿過沐浴露,擠在薄冉櫻掌心,叫她自己塗。
薄冉櫻嘟嘟囔囔,嘴裏嘀咕着南祈聽不清的抱怨,一板一眼塗着。
南祈舉着花灑,除了沉默就是沉默。
浴室裏密不透風,只剩濕潤的熱氣,讓思維也變得遲緩。
薄冉櫻忽然語出驚人:“小祈,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啊,你知道嗎?你有種令人安心的感覺,就是不管我走了多偏的路,不管我做出怎樣的選擇,我就是知道,你總會把我拉回來的……我永遠不用擔心行将差錯,因為有你在身邊。”
有白色的泡沫跳躍着落在薄冉櫻臉頰,顯得她可愛的臉愈加潔白無瑕,不會有人去懷疑她話語中的真心。
真想,一直在一起。
這句話像是致命毒藥,将南祈直接擊中。
她受到蠱惑,心中一動,習慣性對着面前地女孩虔誠說道:“那就一直在一起,我喜歡你,冉冉,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她恨不得把一顆真心掏出來,讓薄冉櫻親眼見證,她有多麽喜歡她。
可惜這句喜歡就像是一個開關,瞬間讓薄冉櫻模糊的意識變得清明。
女孩手上的動作停住,臉上浮現一閃而過的尴尬。
這姑娘的感情太真摯,太執拗,一旦沾染上了故事就很難收尾,她背負不起,察覺到事态跑偏便及時叫停。
“小祈,我的意思是,我們一直做朋友……”
“對不,”
南祈慘笑着打斷,她不想再聽見薄冉櫻說出那熟悉的三個字。
“不要說對不起,我明白的。”
不過是尋常的重複表白,重複失敗。
她早就預料到。
只是随着時間推移,舍不得最後與你相伴的時間。
“小祈……”薄冉櫻無措地喚她名字。
“洗完了吧,我給你沖水。”
溫熱的水傾盆而下,輕易沖刷掉身體的泡沫。
薄冉櫻讷讷應聲,不敢撒嬌,也不敢再黏着南祈嬉皮笑臉。
接下來的時間宛如被安上加時器。
南祈沉默着給薄冉櫻裹上幹發帽,又用浴巾包住她,擦掉水分後為她換上玉桂狗連體睡衣,吹發護發。
不顧自己濕透的襯衫,去廚房煮姜湯,喂薄冉櫻吃醒酒藥。
姜湯煮好後,她自己也喝了一碗。
這期間,薄冉櫻一直安靜地蹲坐在客廳地毯上,凝望着她在廚房裏忙活,時不時歪頭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這是知道惹她傷心了,想辦法補救挽回,也是——哄她。
至少她還願意哄她,對她也是有情誼的。
南祈自欺欺人地想。
她當然不會讓薄冉櫻幫忙,小祖宗只要等着她便好。
守着薄冉櫻吃了藥喝完姜湯,把已經冷掉的馄饨放入冰箱保鮮層,又把人從地毯上抱去卧室,掖好被角囑咐她睡覺。
南祈才抱着睡衣,行屍走肉般去了浴室。
浴室裏還殘留着香氣。
是薄冉櫻喜歡的柑橘檸檬沐浴露混合着她身體的味道。
從高中開始,南祈就在薄冉櫻的身上嗅到一股好聞的味道,像是夏日裏盛放的花香,有陽光和雨露經過,她深深迷戀着。
她曾經問過別人,是否在薄冉櫻身邊聞到過,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
只有她可以嗅到。
這對于她,就是一種隐秘的驚喜,仿佛冥冥之中,薄冉櫻也和她有了聯系。
獨獨只和她有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