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心魔境3
第45章 心魔境3
桑忻仇恨地盯着他,神情狠戾猙獰,胸膛劇烈起伏,仿佛一頭發狂瀕死的野獸。
良久,他的情緒漸漸平穩了下來,又回歸平靜。
他道:“不過,你先死。”
現在的天下是阿嬰打下的天下,他必須讓它繼續安穩平和下去。他需要時間培養出一個真正有能力的君王。
他需要時間,所以他現在還不能死。
天邊将最後一抹光收回去,殿裏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一個粗啞的呼吸聲,和一個細微的哭泣聲。
桑忻捂着自己的半張臉,細碎蒼涼的嗚咽聲從他的喉嚨裏滾出來。
“……我很久,很久沒有夢到阿嬰了。”
“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也好,也好,我這副鬼樣子,他見了會被吓到吧……”
很可悲,他不知道該和誰去說,只好來找周承這個将死之人。
“你看我,除了腦袋,其實皮底下已經沒有了血肉。”
桑忻擡起頭來,晦暗的天光裏,周承看見了他的眼睛泛紅,神情悲傷凄清。
他臉上和脖頸上的皮膚起起伏伏了起來,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皮底下拱動着,不一會兒,就有一只蟲子從他的鼻子、耳朵、嘴巴鑽了出來,蟲子越來越多,直至密密麻麻爬滿了他的全身。
周晨驚恐地瞪大眼睛,驚懼得渾身發抖,急促呼吸着,緊緊靠在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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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蟲子爬了出來,鋪滿了地上,而桑忻的身體像是洩了氣一般幹癟了下去,沒有蟲子的填充和支撐,他只剩下一副人皮和一套白骨。
“很難看吧……”桑忻扯了扯毫無血色的嘴唇道。
“月光一出來,它們就會跑出來。”
“可能阿嬰也害怕我,所以從來不敢來我的夢裏。”
“可我、真的、真的很想他,我很想他……”
桑忻微微仰起頭,望着虛空,幽幽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爬了上來,清冷的月光從窗外照了進來,照亮了一地的恐怖的蠱蟲,和桑忻一半只剩枯骨支撐的身體。
他還是端坐着,儀态還是這麽雅貴,可他身上爬滿了蠱蟲,仿佛一尊千年腐屍。
祈音站在不遠處,望着他的背影,莫名覺得那背影充滿了落寞、倉皇和難過。
元我走到桑忻的身邊蹲下,盯着他的側臉,眼淚從眼眶裏落了下來,他望着祈音,捂着心口祈求道:“阿音,我好痛。”
祈音張了張嘴,心說那我能怎麽辦呢,我根本沒有鐘離嬰的記憶和感情,我能怎麽辦呢。
如果鐘離嬰看見桑忻這副樣子,他會怎麽樣呢。
會很心疼的吧。畢竟鐘離嬰這麽愛桑忻。
最後,他只能朝元我伸出手,輕聲道:“過來。”
元我聽話地走了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祈音無聲輕嘆,幫他擦了擦眼淚,這時,桑忻卻突然道:“阿嬰。”
祈音的手滞了滞,擡眼望過去,卻正正對上桑忻黑洞洞的眼睛,他的心莫名一跳。
“阿嬰,是你嗎。”桑忻怔怔喊道。
祈音幾乎停下呼吸,好在桑忻很快就移開了視線,低頭苦笑了一下。
天啓十年,大周的開國皇帝,太上皇周承被活活餓死在寝殿。待人發現時,只見屍體上布滿了惡臭的蛆蟲。
天啓十年十月,桑相将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帶上大殿,宣布這是周太祖在未稱帝前與一江南女子所生,應認祖歸宗,奉為五殿下,名周煊。
那個孩子面貌清秀,低着頭,眉眼乖順柔弱,十分依賴桑相。
當時還是戶部侍郎的第二代賢相曾在筆記上這樣寫道:帝狀若幼兔,眸中藏獅。
天啓十一年,周煊登基為帝,桑忻為相,改年號為天承元年。
天承七年三月,帝黨和相黨的矛盾升至頂點,一觸即發。
天承七年五月,帝黨圍殺相黨,周帝劍指桑相,意氣風發,野心勃勃。
“老師,這一次,是你輸了。”周煊道。
桑忻哪怕雙手被戴上枷鎖,仍是從容不迫,神情平淡。
桑忻被關在了皇宮裏的金雀殿。
三日後,宮人驚慌失措地來報,桑相逝世。周煊像是瘋了一樣,行步匆匆地來到金雀殿。
殿內只剩下一副枯骨和皮相,以及一張紙。
紙上寫着:陛下,你出師了。
周煊悲痛萬分,伏身痛哭,幾乎暈厥。
天承七年六月,天下大喪。周武帝下令全國為桑相守喪一年,自己為桑相守喪三年。
天承八年四月,周武帝下令将桑相與鐘離将軍在夢歸山合葬。
場景轉換,夢歸山,一襲白衣的桑忻坐在音鈴花樹下,垂着頭,安靜地雕刻着木頭。
“這就是你的心魔?”祈音問道。
元我輕聲嘆了一口氣,道:“是。看着沒有攻擊力嗎。”
祈音轉頭看他,元我微笑道:“其實可兇了。動不動就來打我,說我沒用。”
“什麽沒用?”
“說我沒保護好阿嬰,最沒用了。”
祈音:“……”
“我經常打不過,就會被打得內傷,然後他就會侵占我的身體。”
祈音遲疑道:“那要怎麽解決?”
元我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道:“給他一個阿嬰,讓阿嬰告訴他,他愛他,永遠不會再離開他。”
“……我怎麽給。”
元我沉默了,似乎自己也不知道。
“我過去看看。”祈音道。
元我拉住了他,道:“小心他不讓你走。”
祈音道:“沒事,我就看看。”
說罷,他就朝桑忻走去,走近了,腳步聲驚醒了桑忻,桑忻驀地擡頭,怔然。
桑忻的模樣是他臨死前的樣子,瘦削病弱,總是萦繞着孤寂和憂郁,但又是淩厲果決,智多近妖,隐藏着病态瘋狂的丞相。
“阿嬰……”桑忻的眸光輕輕顫動。
“我的模樣明明與在凡間的時候不一樣,為什麽你能夠一眼認出來。”祈音蹲下,輕聲道。
“阿嬰,你的模樣始終是這樣。”桑忻伸出手想碰他,卻好像不敢,在他臉側就停下了。
手微微顫抖着。
祈音偏了偏頭,将臉湊在他的掌心,眼睛盯着他,道:“你不想抱抱我嗎。”
桑忻小心翼翼道:“我可以嗎?”
“為什麽不可以呢。”
下一刻,祈音就被他抱進了懷裏,緊緊的,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般。
“這些年,自己一個人過得很苦吧。”祈音輕輕摸着他的頭發。
桑忻搖頭,貪婪地呼吸着他的氣息,道:“想着你就不苦。”
行,就嘴硬。嘴硬的人是得不到心疼的。
“我想和你商量個事兒。”祈音道。
“什麽?”
“你以後不要動不動就攻擊你自己了,行嗎。”祈音道。
“不行,這是本能。”桑忻回答得很幹脆。
祈音:“……”
“你這多耽誤事兒啊,你知道你現在成什麽樣子了嗎,連我都打。”
桑忻擡眸看着他,搖頭道:“真的控制不住,因為我太恨我自己了。如果傷害到你,對不起。”
祈音凝眉一會兒,推他道:“那你不準抱了。”
“不行,阿嬰既然來了,就留下吧。”桑忻雙眸沉暗,幽幽道。
“你不會以為我治不了你吧。”祈音厲聲道。
“阿嬰要殺了我嗎。好啊,反正我也該死。”桑忻微笑道,“阿嬰,殺了我吧。北昊也一起去死。”
“你!”
“如果阿嬰舍不得,就留下來陪我。”桑忻湊近他,抵着他的鼻尖,蠱惑道,“阿嬰不是說要和我成親嗎,留下來吧。我們永遠在一起。”
“那是鐘離嬰說的,我不是,我沒說。”
“你就是鐘離嬰!你再怎麽否認也沒用!”桑忻的眼神忽地變得危險偏執,“你就是,現在我們立刻成親。”
他抱起祈音,轉身瞬間,他們就到了另一個場景。
這是一間大堂,貼滿了喜字,挂滿了紅綢,周圍還有來來往往的賓客,熱鬧非凡,喜氣洋洋。
祈音不知什麽時候被換上了一身喜服,與一旁同樣穿着大紅喜服的桑忻拿着同一條牽巾。
喜婆眉開眼笑地唱着喜詞。
“……一拜天地!”
祈音想扔掉那條牽巾,卻沒想到那條牽巾好像就粘在了他手上一樣,扔都扔不掉,他也沒想鞠躬,但一種無形的力量強迫着他低頭拜堂。
“二拜高堂!”
“放開我!我不是鐘離嬰!放開!桑忻,鐘離嬰已經死了!”
“他沒有死。你就是他。”桑忻神色癫狂,掐着他的後頸,用力地按着他的腦袋,“阿嬰,乖點,我們拜堂。”
祈音梗着脖子,但還是敵不過桑忻的力氣,垂下了腦袋,拜了第二拜。
“夫妻對拜!”
第三拜,祈音還是努力和桑忻較着勁兒,就在兩人僵持的時候,忽地外面的門被一道劍鋒劈開。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喜堂門口,那個人頭戴紫玉白金冠,身着雪底紫金暗繡華袍,身形修長挺拔,神情冷淡漠然,氣勢凜然。
“放開他。”神尊模樣的北昊冷冷道。
祈音愕然地看着突然出現的男人,又望向他背後少年模樣的元我,傻了。
這個北昊神尊從哪冒出來的啊!
“這是另一個心魔。”元我趁着桑忻和神尊打起來,偷偷溜到祈音身邊将他拉走,小聲道。
“什麽?什麽另一個心魔?”祈音震驚。
元我無辜道:“我難道沒說過,我有兩個心魔嗎?”
祈音倒吸一口氣:“你到底,為什麽,心魔都和別人不一樣啊!”
元我委屈地看着他,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神尊比較安靜,平時都不出來的。這次是因為桑忻将你帶走,我情急之下才去找他的。”
祈音頭疼地看着打得激烈的兩個心魔,道:“如今怎麽辦,你不是更危險了嗎。”
“讓他們先打着吧。我們快走。”元我拉着他走。
“去哪?”
“去神尊那裏躲着。”
“……好吧,我也想看看另一個心魔境。”
元我看了他一眼,神情微妙,祈音問:“怎麽了?”
“阿音,希望不要給你造成什麽困擾。”
“我現在已經很困擾了。”祈音沒好氣道。
“對不起。”
祈音頓時氣都沒了,心緒複雜道:“……算了。”
祈音跟着元我繼續走,走着走着,面前突然變成了一片廣袤的冰原,荒蕪,蒼涼,寂寥。
他們走到一片冰湖面前,元我指着那個湖道:“就是這裏。”
可能是環境的原因,祈音感覺到一片冰冷。
“走吧。”祈音沒有多說,徑直走了進去。
……
一棵巨大高聳的音鈴花樹下,無數願力和仙靈之氣凝聚在一起,漸漸地凝成一個幼小的孩童。
他閉着眼睛,長而濃密的睫毛乖巧地垂下,根根分明,他安靜且乖巧,連呼吸聲都是輕緩溫柔的。
北昊聽父神說過,他是所有生靈傾盡心中最美的想象而幻化雕琢出來的,見到他後,他瞬間就明白了父神說這句話的具體意味。
這個孩子實在太過完美美麗,乃至于讓他一時發愣。
“北昊,這是剛凝結成的願靈,以後就由你教養了。”庚餘垂着頭,撫上少年的腦袋,溫聲道。
“他是衆生祈願凝結而成的神靈,是我們心中最美好的存在,于衆生、于天地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我們要愛他,敬他,護他。”
“你要教他讀書寫字,教他天地倫常,教他使用神力,教他法術,教他怎麽樣保護自己,讓他平安、健康、快樂地長大。”
“能做到嗎?”
“能,父親。”少年滿臉認真嚴肅,鄭重道。
他跪坐在孩童身邊,輕聲道:“你是衆生祈願之音凝結而成,你以後便叫祈音了,好不好?”
孩童似乎聽到了聲音,緩緩掀開了眼睫,露出一雙極為漂亮的碧青瞳眸,那一瞬間,天地都為之驚豔動蕩,北昊呼吸微微一滞。
祈音輕輕歪了歪腦袋,一錯也不錯地望着少年,眼中露出茫然懵懂之色。
北昊生怕吓到他似的,聲音極為溫柔:“祈音,以後我是你……哥哥。”
祈音眨巴了兩下眼睛,奶聲奶氣含糊道:“哥哥?”
時光匆匆,滄海桑田幾經變幻,孩童已長成少年。
“哥哥,無善海裏的厭蜈的第三只眼睛好漂亮,我好想要~”祈音坐在北昊旁邊,拉着他的袖子仰頭看他。
原本看着棋盤思索的北昊,聞言轉頭瞧他,笑道:“今日的功課做完了嗎?”
“你給我弄回來,我馬上做。好不好~”
坐在對面的三清維之看不下去了,說:“上回你說極淵裏那個玄天魔鳳的羽毛好看,他去給你收,差點回不來,現在手臂還沒好完全,你又要什麽厭蜈的第三只眼睛,那可是無善海,與極淵差不了多少。”
“關你什麽事。”祈音瞪他,“又不是讓你去采。”
“你就不會心疼一下你哥哥。”三清維之道。
北昊輕垂眸光,重新看向面前的棋盤。
“為什麽要心疼,哥哥這麽厲害,什麽都能做到,我應該驕傲才對。”祈音理所當然道。
“你心疼哥哥?那你怎麽不幫他去?”
三清維之噎了一下,搖搖頭對北昊笑道:“你看看,這都是你慣的。”
“哥哥就是慣我,用得着你管。”祈音翻了個白眼道,“況且我又沒有心,才不會心疼。”
他又把臉湊到北昊邊上,拉了拉北昊還沒好完全的胳膊道:“哥哥,父神的生辰要到了,我想要那眼睛做個法寶送給父神。你說好不好?”
北昊拈着棋子,下了一子,才道:“我給你采回來,你乖乖聽話做功課?”
“嗯嗯!哥哥你看,昨日你教我的引雷術我已經學會了。”祈音連忙給他展示。
無辜被雷劈的三清維之:“……你管管他!往我身上劈什麽!”
“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該!”祈音樂得捧腹。
“你給我等着!”三清維之指了指他,咬牙道。
“哥哥,三清維之他要打我!”祈音躲在北昊後面。
“你別慣着他啊,你再這麽慣着他,他要翻天了!”三清維之一揮手,幾百個棋子朝祈音飛去。
北昊揮了揮手,棋子被迫在虛空中停滞,三清維之瞪他,氣得說不出話。
“我走了!哥哥!等你的眼珠子!”祈音趁機跑了,揮了揮手大笑道。
“我再跟你下棋,我就不叫三清維之!”
“你明知道他沒心沒肺,還這麽和他計較做什麽。”北昊淡淡道。
“他沒心沒肺,我又不是沒心沒肺。你也不是!”三清維之丢下這句話就氣呼呼地走了。
北昊沉默了半晌,低聲自語道:“他需要我就好。”
*
父神庚餘賦予了大部分神族情根,可已無力再給予其他族情根。魔、妖、鬼無情根,又生性嗜血狂躁,對神、巫、人的敵意和嫉恨從未停息。
四海八荒從沒有真正安寧過。
大妖花無間橫空出世,統一妖魔兩界,挑起六界大亂,又是混亂的幾千年。
北昊率領神族抵抗魔、妖、鬼三族的進攻,負傷已是常态。這日,北昊遭遇了魔、鬼的陷阱,好不容易才帶着神兵天将突破歸來,卻立刻就陷入了昏迷,魔毒入骨,成日昏昏沉沉,難以清醒。
“這魔毒有點厲害,要刮骨才行,你忍着些。”月華在旁邊準備着刮骨的工具。
“阿音呢?”
“那個沒良心的還沒回來。”月華無奈道,“你放心,他多着人護着呢,且你也沒白教,無人能傷他。”
“你幫我看着他。”北昊蒼白的嘴唇動了動,道。
“咬着。”月華給他塞了一道布。
北昊眉頭微蹙,沒有用,只是轉過身去,将背露了出來。
月華拿着細長的冷刀劃過他的背部,劃開一道道皮、肉,溫聲道:“聽說這次有一個極為厲害幻魔,設置的幻境沒幾個人能識別。你也被困在裏面幾個月。幻境裏有什麽?”
北昊閉着眼睛,冷汗從他額上滴落,沒有說話。
“有祈音對嗎。”月華扒開他的血肉,瞧見了裏面泛着紫黑的神骨,眉頭皺了一下。
北昊仍是什麽都沒說。
“否則你怎麽可能會被區區幻境困這麽久。”月華神色冷靜地用神力将他的皮肉固定住,又施法操控醫刀刮掉骨頭上的魔毒。
“所以有情根就是麻煩,處處掣肘,還有軟肋。”
月華輕嘆:“非要喜歡一個沒有情根,沒心沒肺的,真是……”
北昊醒來的時候,差點被湊得極近的祈音吓了一跳。
祈音眨了眨眼,道:“月華說不能打擾你休息,我就一直沒喊你。我乖不乖?”
“乖。”北昊笑了笑道。
“月華說你傷得很重,很虛弱。而且還是被一個幻境給困住的。”祈音歪了歪頭疑惑道,“一個幻境就能困住你,你變弱了。”
北昊喉頭微澀,道:“你失望了嗎。”
“嗯。”
北昊垂下眼皮,道:“抱歉。”
“你應該說謝謝。”
北昊不解看他:“為什麽?”
“因為我把那個幻魔殺掉了。”祈音得意道。
北昊怔愣,旋即蹙起眉道:“我不是說不準你參與這些事情嗎?”
祈音道:“他還想用幻境困住我,簡直可笑。我直接把他打得魂飛魄散。”
“祈音。”北昊抓着他,強行用了點力,“不準再參與這些事。”
祈音語氣波瀾不驚道:“我已經參與了。他們說我已經站在神界這一邊,不會再對我客氣。”
“你!你……你不聽話。”北昊氣得心口,背後,骨頭都疼。
“哥哥,是你太弱了,所以我才要幫你。”祈音平靜且無辜道。
北昊喘着氣,臉色更白,他抓着祈音的手,眼睛裏藏着黑沉深幽的情緒,他咬了咬牙,道:“你給我老實待着!”
祈音回握着他的手,道:“哥哥,等你有力氣教訓我,再說吧。”
北昊氣得頭疼。
花無間之亂結束于魔神九方創育了一棵九間樹,此樹結出的果實可以讓其他幾族生出情根。
九方創育九間樹,耗盡全部的魔力和元神之力,魂飛魄散之際,花無間自斷命尾,護住了九方的魂魄,并強行打開遠在瀛洲的輪回盤,把九方的神魂送進了輪回。
此後,花無間失去了神智,狂性大發。北昊将其擒住,關進鎖妖塔。
靈瑤臺,幾人難得聚在一起閑聊。
“九方為了讓花無間生出情根,寧死也要創育出這個九間樹。花無間又為了九方自斷命尾。”三清維之輕嘆,“實在令人感慨萬千。”
九方陶陶捧着臉道:“啊,這就是書上寫着的纏綿悱恻的愛情吧!”
月華笑着道:“你小小年紀,懂什麽叫愛情嗎。”
“嘁,我自然懂,我的話本子可多了!”九方陶陶驕傲道。
“你是不是又熬夜看話本了?”三清維之敲了敲她腦袋,質問道。
九方陶陶捂住腦袋,嚷嚷道:“才沒有,你冤枉我!”
三清維之冷笑:“有沒有,我回去搜搜就知道了。”
“啊!你怎麽可以這樣!你侵犯我神權!”九方陶陶大喊道。
“看看話本怎麽了,還不準看看了。你這是大家長主義。”祈音幫九方陶陶說話。
“陶陶就是被你帶壞的。”三清維之譴責道。
祈音揚眉,道:“什麽帶壞,我還是北昊哥哥帶的呢。”他轉臉就去找幫手,“北昊哥哥,他說你帶壞我和陶陶。”
三清維之:“倒打一耙,真有你的。”
北昊道:“不耽誤修煉,就讓他們去吧。”
“慈父多敗兒!”三清維之痛心疾首。
白慈樂道:“你這是把北昊的輩分提上去,還是把祈音的輩分給壓了。”
“你說誰是兒呢!”祈音立刻就聽明白了,“你這個神叨叨的棍兒!”
“棍兒什麽?”三清維之愣了愣。
月華忍笑道:“凡間稱騙人的占蔔方士叫神棍。”
三清維之氣笑了:“我這是正兒八經的算術,你把我跟凡人騙子比?”他掐指一算,道,“你近日最好不要靠近水。否則,呵呵。”
“我今日立刻學會避水咒!”
三清維之和祈音吵吵嚷嚷,旁邊九方陶陶時不時助陣——兩邊都助陣,講究一個一碗水端平。
月華問北昊道:“九方被花無間強行投進輪回盤,這不符合天道規則,你怎麽處理?”
“總不能把他從輪回裏揪出來吧。”白慈道。
“等他轉世再說吧。”北昊道。
白慈:“說起來,以前完全看不出來他們是這種關系。”
“看不出來正常,花無間自己都不知道。還不是九方要死了,才頓悟。”月華道,“否則花無間不至于走到這步。”
“太遲了,挺可惜的。”白慈搖頭。
“雖然遲,但兩人好歹最後互通心意了。”月華瞥了北昊一眼,“總好過有些人注定一輩子苦戀無果,還死不回頭。”
“誰啊。”白慈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