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玉郎國
第36章 玉郎國
“怎麽了。”北昊問。
現在北昊正盡量快步繞過一片蟲窩,感覺到背上的人動了動。
祈音臉熱了熱,手指在他背上寫道:無事。
北昊擡頭,看了一眼圍着兩人飛的奇形怪狀的蟲子,單手往後伸,将袍子拉了拉,讓袍子将祈音的頭裹嚴實,道:“蟲子太多,你裹緊了。”
祈音也聽見了密集的蟲鳴,大概猜到什麽情狀,老實地裹緊自己。過了一會兒,他伸出手去想摸摸北昊的頭,還沒碰到,手就被什麽蟲子咬了一口,刺痛瘙癢瞬間順着手背傳到全身,他立刻縮回手。
“祈音,你被咬了?”北昊察覺祈音的動作,蹙眉問。
“沒有。”祈音寫道。
北昊沒信他,繼續道:“拿我之前給你的藥草敷一下,還有,不要伸手出來。”
祈音沒動,他只是伸一下手就被咬了,那北昊完全暴露在外,如今又是怎樣可怕的狀況。
他的臉色不好了起來,将身上的袍子往上拉了拉,要将北昊的腦袋也裹住。
北昊意識到他的動作,晃了晃頭道:“別動,我看不見了。”
可祈音一時沒聽清他說什麽,因為他現下心神震動得晃了神,如果他方才沒感覺錯,好像北昊臉上……都是蟲子。
那些蠕動的,揮動翅膀的,硬殼的,軟殼的,長條的,多腿的,有觸角的,沒有觸角的蟲子……爬滿了北昊暴露在外的皮膚。
祈音頭皮發麻,全身不由得起了雞皮疙瘩。
除了用透光白布條蒙住的眼睛,北昊裸露的臉、手和脖頸确實被稠密的蟲子黏滿了。他并不想讓祈音知道他們被多少蟲子包圍了,但奈何剛才祈音在他臉上碰了碰,他猜祈音應該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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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北昊不想用布料将他的臉和手遮住,而是他全身的衣服便不多,外袍給了祈音,第二件衣服已經被利用得和蟲子啃得差不多了,裏衣更不能撕出來擋臉。
祈音知道了也好,這樣他總該知道好好保護好自己。北昊這樣想着。
卻沒料到,祈音竟然再次伸出了手,将他臉上的蟲子刮了下去,然後就用雙手捂着他的臉,他在用手保護他的臉。
北昊微怔,腳步停下,張嘴正要說話,嘴巴就被祈音的手捂住了。他心下微顫,又騰出一只手要去将他的手再藏起來,後背卻又被祈音隔着衣裳咬了一大口。
北昊:“唔唔唔。”放開我。
祈音用腦袋撞他的後背,催促他快走。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北昊還是繼續前進了,這回走得更快了。
祈音的手被蟲子咬得麻癢疼痛,不少蟲子有毒,讓他的手上皮膚開始發膿潰爛,且讓他神思恍惚,但他卻一直捂着,不肯放開一點。
他将下巴抵在北昊的背上,不着邊際地想着北昊的臉是不是被咬得毀容了,他才露出手片刻,手就疼得不行,那他們方才走了這麽久的路,為什麽他能一聲不吭。
為什麽他還能走得這麽穩,背脊還是這麽堅實沉穩。
恍惚間,祈音腦中閃過一些片段,是他還小的時候,北昊背他的記憶。那時候北昊經常背他,好似待在他的背上,就可以什麽都不用管,什麽都不用愁,去哪裏都可以。
但時間過了這麽久,時過境遷,誰都在變,他們也早就不是兄友弟恭的模樣。
祈音出神了一會兒,心中突然産生一種莫名的感覺,好像心裏被挖出了一個洞,有風從洞裏呼嘯而過,空洞而茫然。他總覺得他好像忘了好多事情,可細究起來,卻不知道忘記了什麽。
中間北昊将祈音放下來過一次,他迅速抓了一些月亮蟲放進袋子裏,做了一個簡陋的燈籠。然後又給祈音的手敷了點藥草,用撕下來的衣服布條層層包裹住,不露出一點皮膚。還用衣袍将祈音的腦袋和脖頸裹緊,過程中祈音掙紮着想寫字說點什麽,全被北昊刻意忽略掉了。
他知道祈音想說什麽,但他不想讓祈音說。他不可能要祈音的衣服。這裏的蟲子啃得很快,祈音必須得留多點衣服才能保護好自己。
祈音的兩只手被布條綁在一起,形成的手臂圈套在了北昊脖子上,祈音既生氣又無力。
也不怕勒死他。祈音憤憤想。
天已經全黑,天上只有潦草幾顆星,難以照亮腳下的路,潮濕的空氣裏,各種各樣的蟲鳴更加刺耳難聽。
一個快速且輕穩的腳步聲在黑漆漆吵嚷嚷的夜裏并不突出,但足夠特別。伴随着那腳步的是一束照亮一小片路的幽幽熒光。
祈音趴在北昊背上,手裏拎着月光蟲燈籠,心裏悶悶的,有點無力的艱澀,心裏祈着趕緊過這一段路。
又一段路過後,北昊忽地停住了,身體抖得厲害,他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邊的一棵樹。
祈音臉色一變,濃重的血腥味漸漸彌散開來。不知道是北昊的心痛發作吐了血,還是被蟲子咬出的血。
繼而祈音想到了血腥味可能更吸引蟲子,臉色更是難看。
祈音努力用綁住的手去夠北昊的嘴巴,北昊晃了晃頭,啞聲道:“無事。”
這還無事,什麽時候算有事。祈音又氣又急。
北昊又緩了一會兒,咬了咬牙,道:“我們繼續走。”
祈音沒答話,他也無法答話,他什麽也做不了,着急也無濟于事。
他從未覺得自己這麽廢物過。
他閉着眼睛,将臉埋在北昊的後頸,心中沉悶,眼睛幹澀。
不知道過了多久,祈音聽到細微的水聲,他微微擡起臉來。
北昊正在過一處水沼,這處水沼最是兇險,裏面的蟲子種類最多,數量多得密密麻麻填滿水和泥土,且更加兇殘,口器更為尖利,毒性更厲害。
但只要過了這處水沼,後面就好走了許多,離離開這裏更近了。
北昊的鞋子早就被啃得不剩下什麽了,腳上也早就被蟲子啃咬得血肉模糊,但他眉頭沒有皺一下,神色沉靜地光腳踏進了那堪稱蟲沼的水沼。
踩在水裏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山火海上踏出一步,衣裳已經被啃得破破爛爛,裸露在外的皮膚全被各種奇形怪狀的蟲子咬住,鑽進去,吸血,啃咬,釋放毒液,腐蝕,燒灼,不同的毒液源源不斷地注了進去,讓人幾乎站不住。
悶熱的天氣将兩人都悶出了一身汗,祈音冒出了一腦袋汗,滴滴答答的汗珠落到北昊的衣服上,浸濕了一大片。
北昊的下颌線繃緊,汗珠從他額角滑落到下颌,再一滴滴地落進水裏,漾出一圈圈水紋。
祈音的手動了動,用手背幫他擦了擦汗,北昊想笑一笑,卻發現笑的力氣也沒有了,忽地,他的腳驟然一軟,差點摔了下去,還好他及時穩住了,眼底冒出一道兇光。
他不敢想,如果他剛才摔了,把祈音摔到全是毒蟲的水裏,會有怎樣的後果。
北昊眼眸沉了沉,腳步雖然變慢,但每一步都走得更為沉穩。
走了半個時辰,才走出那個水沼,又走了好幾個時辰,一直到天色亮白,北昊終于看到了出口。
祈音撓了撓北昊的下巴,示意道:停一下吧,你要休息。
在過去的幾個時辰裏,祈音已經好幾次叫他停下了。但北昊還是如之前那幾次一樣,搖頭:“快到了。”
祈音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北昊晃了晃腦袋,不允許有絲毫的昏沉,又努力忽略心口的鈍疼,沉着氣走進面前的山洞。
山洞裏的山道很窄,差不多只有一人半的寬度,很黑,還好月光蟲還沒死完,北昊背着祈音在裏面摸索着走。
這個山洞裏面沒有了蟲子,自然也沒有了蟲子的鳴叫,故而北昊沉重的呼吸聲就明顯了起來。
祈音沉默着,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腦袋。
“快到了。”北昊再次說這三個字。
說是快到了,實則又繞着彎彎曲曲的狹窄洞道走了幾個時辰。
又拐過一個彎,不知從哪來的白光忽地晃了晃北昊的眼睛,他的腳步微頓,朝着那白光走去。
朝着那白光而去一個時辰,看見山壁邊有一個極狹的甬道,北昊将祈音放了下來,牽着他的手,慢慢地側過身子通過那個甬道,走了幾百步後,終于出了甬道,面前豁然開朗。
可北昊看着面前山清水秀,眼中有點茫然。
他記得出來後是一片沙漠才對。
祈音動了動手,北昊握緊了他的手,道:“可能時間不同,這裏變了。”
雖然這裏不是他記憶中的沙漠,但這裏确實是有了些靈氣。
而祈音根本聽不見他說的話,因為他已經聾了。
北昊牽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感受到絲絲縷縷的靈氣,雖然并不濃郁,但有靈氣就已經夠讓人驚喜了。
祈音緩緩露出笑容,但還沒開心多久,牽着他手的人卻忽然暈倒了下去。
他愣了一會兒,連忙摸索着跪坐下去,嘤嘤呀呀地推着北昊。
但北昊沒有半點反應。他撐得太久了,直到現在才暈倒,已經是十分難得。
祈音将北昊扶起來,原本想把人背起來,可他四肢軟弱,一點力氣都沒有,根本動不了。
他抱着他,迷茫了一會兒,頭又疼了起來,他捂着腦袋,一陣陣發昏銳疼,沒過多久,也暈了過去。
半個時辰後,遠處隐隐約約傳來了熱鬧人聲,漸漸地,人聲越來越近。
*
“我是玉郎國的國君,名為夙寧,圍獵時遇到了你和你的奴仆,便将你們救了回來。如今你醒了,該你來回答我。你從哪裏來?”
“你是誰?”
“你叫什麽?”
“你怎麽來到這裏的?”
夙寧停下了話頭,擡着眼眸沉沉地凝視着坐靠在床頭的男子,房內陷入了一片沉寂。
男人長得極為好看,皮膚白皙無暇,他閉着眼睛,靜靜地靠坐着,纖長濃密的羽睫安靜地垂着,仿若一尊精致雕琢的神仙玉像。
“陛下,這位公子是不是還沒醒?”旁邊的一名禦醫小心翼翼問道。
“我眼睜睜看着他爬起來坐着。”夙寧冷冷道。
“或許,是個啞巴?”另一名禦醫輕聲問道。
夙寧怔了一下,倒沒想過這個可能。又瞎又啞,這人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坐到床邊,猶豫了一下,直接抓起男人的手,男人的眉蹙了蹙,想将手抽回去,夙寧卻更快地在他手心裏寫下了字:能說話嗎
男人的手沒再動,沉默了一下,翻手在夙寧的手上寫道:聽不到,說不了,看不見。
夙寧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三殘。
接着男人又在他手上寫道:你是誰
夙寧只好用在手上寫字的方法來和他交流。
最後夙寧終于知道了男人的名字——祈音,從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來,受了傷意外進了這裏。沒聽過玉郎國的名字。
夙寧看着神色平靜的祈音,出了一下神,祈音實在長得太美,總讓他看得入迷。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暈倒在地上的祈音的時候,心神一蕩,當時周圍這麽多人,這麽多雙眼睛全集中在那個暈倒的人身上,皆是滿眼的驚豔。
一襲青衣,精致漂亮的五官,臉上有些污髒卻更突出如雪的皮膚,身姿修長挺秀。
遠勝玉郎國第一美人。
祈音感覺到這所謂的玉郎國的靈氣雖然有些稀薄,但花費一些時間,是可以恢複一些表面上的傷的。只不過如今他還沒恢複,又是傷殘,且不知道如今所在之地的情況,只好暫且随遇而安,靜觀其變。
好在這個叫夙寧的國君并沒有為難他的意思。
腦中轉了一圈,心下微定,他又問夙寧:跟我在一起的人呢。
夙寧寫道:你的奴仆還沒醒。
祈音的手指跳了跳,奴仆???誰?
祈音又寫:我能去看看他嗎
夙寧:你怎麽看
祈音:……
夙寧:你的身體很虛弱,我先讓禦醫給你看看。你放心,我也讓大夫去看了你的奴仆,等他醒了,就讓他來見你。
祈音沉默了一會兒,寫道:謝謝。
現下他也什麽都做不了,只好等北昊醒來再說。
夙寧垂眸,祈音的手指修長細瘦,骨節分明,秀美如玉竹,搭在他的手上,溫熱柔軟。
祈音寫完就收回手,卻驀地被抓住了手。他擰起了眉,神色變冷。
夙寧心中一跳,又緩緩放開他的手。
祈音心中火起,但自己這般情況,也只能隐忍。
到了晚上,夙寧又來了,陪他吃了一頓飯,祈音忍着這人明着要詢問情況,實則和他手指相觸的心機,耐心地敷衍。
不過很快,祈音就以重傷未愈的借口,要早點休息,把夙寧趕走。夙寧癡癡地盯了他一會兒,才松了手,緩緩離去。
等夙寧走後,祈音才運轉起靈氣,開始尋回自己的神力。
因為這裏的靈氣遠沒有他們那個時空的濃郁,所以祈音判斷在這裏不管如何修煉大概也只能恢複他三成的神力。
三成神力,對付這裏的人已經綽綽有餘。
第二日,祈音就已經恢複了聽覺,大概再過半日就能說話了。
夙寧又來了他住的地方,這次又多了好幾個人。
“皇兄,這就是你那日撿回來的大美人?這也……這也太好看了吧!”一個年輕的男聲圍着祈音道。
“你小聲些,這麽咋咋呼呼吵到人了。”夙寧不悅道。
“你不是說他聽不見嗎,我叫再大聲他也聽不見。”
夙寧冷冷地觑他一眼,夙朗便忙賠笑地給嘴巴拉了個拉鏈。
聲音停了一瞬,祈音又感覺好似有人湊近了他,仔細打量着他。
“皇兄,他好美……”夙朗喃喃道。
夙寧将他拉開,道:“不要靠他這麽近。”
“皇兄,”夙朗又看了祈音一眼,臉頰泛紅,道,“近日君後說該給我尋一門親事了,我想……”
“你想什麽?”
“我想要這個美人做我的王妃。”夙朗道。
夙寧眼眸沉了沉,道:“不行。”
夙朗着急道:“皇兄,為什麽不行,我很喜歡他,我要是娶了他,以後絕不再吊兒郎當,好好做事!”
“他是我的。”
夙朗怔了怔,滿臉失落和難過,幽怨地看了一眼自家皇兄,又不甘心地看向祈音。
“可君後會允許您把這麽一個外來人納入後宮嗎?”夙朗道。
“由得他不允許嗎。”夙寧冷冷道。
夙朗委屈扁嘴。
全程聽着的祈音:“……”沒人想詢問一下本座的意見嗎。
氣氛有點凝滞,夙朗咬了咬唇,努力找話題道:“對了,皇兄,你不是說還撿回了一個奇醜無比的男人嗎。他怎麽樣了?”
祈音微不可察地側了側耳朵。
“丢在奴者庫了,不知如何了。”夙寧冷酷道,“他大概活不久,可能已經被丢到亂葬崗了吧。”
不是說叫了大夫看嗎。祈音震驚,騙我?
兄弟倆又說了一些話,祈音從他們的話語裏大概得出一些訊息:這是一個只有男人沒有女人的國家,為了繁衍生息,他們的祖上發明了一種生子藥,只要男人吃下去,就能和女人一樣懷孕生子。他們世代生活在這個地方,出不去,外面的人也很難進來。也有外面人意外進來過,但這些人無一例外再也沒能出去。
并且如果有女人不小心進了來,就必須設祭壇,當衆燒死。如果不燒死,就會有禍事降臨玉郎國。
今天依然有禦醫過來給祈音把脈,開了點藥,還是那一套說辭,祈音的內傷很嚴重,需要好好修養。
祈音便借着禦醫的話,喝完藥後,還沒等夙寧抓他的手“說話”,就一副要暈過去的樣子。
夙寧無奈,只好坐在床邊看了他許久,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等夙寧走後,祈音又起身修煉。他現在還不能去找北昊,只有等他的視覺恢複,才能去找北昊。
或者等北昊來找他。
他并不擔心北昊真的被人丢到了亂葬崗,他不信北昊會這麽輕易死掉。
北昊神尊因為搶不過輪回盤被來路不明的邪魔給重傷致死,或被心魔折磨死了,還是被蟲子咬死了,哪怕是因為衆傷并重而死,都很丢神尊臉。
修煉近淩晨,祈音停下來,試圖發音說話,張了張嘴,擠出一個沙啞的“啊”,他正待再接再厲,突然不知哪來的一聲輕響,讓他頓住了聲音。
祈音默默拉起被子蓋在自己身上,離床沿遠了點,緊靠着床角。
沒過一會兒,房內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祈音抓着被子的手指緩緩收緊,呼吸放輕。
大半夜闖別人的房間,能是什麽好東西。
腳步聲越來越近,祈音的手指也越來越緊,呼吸微緊。
腳步聲在床前停住,祈音心中一滞,張開唇正想大叫并同時動手,一只寬大溫熱的手掌及時捂住了他的嘴巴,另一只手也被鉗制住。
來人的呼吸靠得極近,淺淡的冷雪味道盈上了鼻尖,祈音緩緩放松了下來。
“祈音,是我。”北昊小聲道。
祈音:“唔。”
“你能說話了?”
“唔。”你特大爺的放開老子。
北昊放下手,湊在他耳邊低聲道:“我能上去嗎。”
他的聲音清冷,有點低沉,呼出的氣息很熱,像那幾日在山洞抱着他說話時那般燙得人耳朵癢熱。
祈音偏了偏頭,道:“不能,滾。”
北昊極低地笑了一聲,脫了鞋子,爬了上去。
祈音蹙眉踹他,什麽人啊,別人的床說上就上,真不要臉。
北昊抓住他的腳腕,跪坐他前面,貼近小聲道:“你現在怎麽樣。”
“放開我的腳。”祈音小聲怒道。
北昊眉角微動,放開他的腳腕,又按住他的雙肩悄聲道:“別鬧,問你話。”
祈音煩躁道:“你命令誰呢。”
“噓,小聲些。”北昊豎起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低聲道,“這裏的靈氣太少,我施了個隐身術,便使不出神力了。”
祈音原想說廢物,但想到是北昊帶他從那兩個鬼地方出來的,便頓了頓,伸手摸上他的臉。
“別動。”祈音低聲喝道。
北昊便不再動,垂着眸看他。
從窗外灑下一片銀白的月光,沒能照到床上,但北昊借着那一點點光,用目光仔細描摹了一遍祈音的臉,沒有一點傷,膚如凝脂,白如雪玉。
手上的觸感并不太好,明顯能摸出許多大大小小的傷口,祈音想象着這些傷口出現在北昊那張臉上,便有些難以忍受。
就好像一塊好好的寶玉被砸得坑坑窪窪,任是誰都要皺起眉。
“夙寧說你是個醜八怪,還是我的奴仆。”祈音輕聲道。
“醜了嗎。”
“醜。”
北昊将他的手從臉上拿下來,輕輕嘆了一口氣。
“你不是很快就能好,嘆什麽氣。”祈音皺眉道。
“恐怕不行,受的內傷太重,要很慢。”
祈音沉默。
“要醜很久。”
祈音的手指蜷了蜷,道:“我給你渡點——”
“只能當你的奴仆了。”
祈音:“……”
“奴仆今日能在這睡嗎。”
“滾出去。”
“我在外面只能睡亂葬崗。”
祈音頓了一下,沒說話。
“很冷。”
“還下雨。”
“心疾會複發。”
祈音忍無可忍,道:“明日夙寧會來。”
“我天亮之前就走。”
“……随你。”祈音放棄般,拉起被子就直挺挺躺下。
北昊很自覺地鑽進被子裏,這個床并不大,兩個男人一下子就擠滿了。
肩并肩,腳抵腳,溫度因為有另一個人在,有點升高。
祈音努力忽視旁邊人的存在感,還沒努力成功,身邊的男人就将他摟了過去。
他愣了愣,咬牙道:“你想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