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賠禮
第17章 賠禮
那條妖蛇已經被燒成炭火,可火鳳卻被架在虛空中,滿身是傷,奄奄一息,那團黑霧正試圖從火鳳的骨頭裏抽出什麽。
凄厲痛苦的鳳鳴響徹雲霄,原本陷入瀕死之際的子書湛聽到鳳鳴,竟然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吐出龍丹,試圖爆丹,炸開那黑霧。
可萬萬沒想到,黑霧居然能夠輕易控制住龍丹,甚至将龍丹吞噬消用,歲隽目眦欲裂,悲痛欲絕,恨不得立刻與黑霧同歸于盡。
就在這時,一把裹挾強大神力的折扇忽然劈來,狠狠砸中,将黑霧蕩開,黑霧滞了一下,卻又更快地要把歲隽體內的東西拿出來。
祈音手掌一伸,折扇迅速回到他的手中,又幻化為一把金弓,一支青翠箭矢憑空出現,拉弓搭弦,手指一松,青箭以極快的速度射向黑霧,正中黑霧中心,黑霧僵滞片刻,散開後,又在不遠處重聚,但這回變得更淡了些。
祈音沒再管那黑霧,而是轉身将歲隽解救下來,他轉身的瞬間,一道雪影掠過他的衣袍,恐怖的神力直劈黑霧。
北昊與黑霧纏打了起來。
歲隽昏迷一瞬,再有意識時已經落入了祈音的懷裏。
“師尊……”歲隽眼眸含淚,委屈得像個孩子。
祈音抱着歲隽落了下去,将他放在地上,給他輸入靈力,不冷不熱道:“長本事了,還想同這穢物同歸于盡。”
歲隽眼眸縮了縮,慌忙往子書湛的方向看去,向祈音跪拜磕頭,道:“求師尊救他!”
祈音看了一眼聲息微弱的子書湛,無聲嘆了一口氣,道:“失了龍丹,為師救不活他。”
歲隽身形一震,難以置信地看着祈音,那雙明眸裏的光彩一寸一寸灰敗下去,面如死灰,整個人像是被打得破碎的琉璃。
“他…那般對你,你為何還要救他?”祈音困惑道。
歲隽眼神迷茫,呆滞了半晌,才意識到什麽似的,臉色紅了又白,變換了好一會兒,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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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音尴尬地假咳一聲,道:“為了找你,為師用了回溯咒。”
歲隽點了點頭,仍是沒說話,他滿目蒼涼地起身,步履踉跄地朝子書湛走去。
祈音望着他将子書湛扶起來,緊緊抱在懷裏,像是沒了魂一般。
“本座救不活他,你卻可以。”
歲隽微滞,他緩緩擡起頭望向祈音,眼睛迸發出希冀的光。
“你與他結個同心生死契,他共享你火鳳涅槃的命格,你承他一半的傷害,這樣,他便能活。你可願意?”祈音緩聲問道。
歲隽沒有絲毫遲疑,點頭道:“我願意。”
“你要知道,結了這個契,就不能再與他人合籍了。你願意?”
“我願意。”
“你和他再也無法分開,只能永遠捆綁在一起,從此以後,你和他生死相随,同生共死,共擔苦樂榮辱,你還願意?”
“我願意。”歲隽堅定道。
“好。那本座為你們的主契人。”
“可,”歲隽蹙眉猶豫道,“結契不是要兩個人都清醒着嗎?”
“為師已經問過他的神魂了。”
子書湛的神魂受損太嚴重,只能遵循本心點頭或搖頭,原開始子書湛并不想讓歲隽替他承一半傷害,祈音只是淡淡地傳遞了一個信息——“道貌岸然的本座會好好照顧歲隽的,你放心去吧。”子書湛氣得差點真的魂飛魄散了,最後咬牙答應了。
歲隽沒問祈音是怎麽問的,師尊神通廣大,總是能做到。他心急如焚,忙不疊地開始向祈音祈願。
“無比聖潔偉大的音鈴花神,吾鳳靈谷傳人,九重天司命星君歲隽,以至尊至純至聖火鳳之血起誓,請您為證,吾願與子書湛結為同心生死契,永生永世,生死不負,同生共死。”
與此同時,一道魂靈之聲也傳進了祈音的耳朵裏,同樣的虔誠,同樣的莊重,帶着同樣深重的愛意。
祈音将手放在兩人頭頂之上的虛空中,神情嚴肅莊重,低聲默念幾句古奧秘語,在某一刻,那雙碧青的眼眸漫上了流金之色,但很快,流金色又褪了去,恢複漂亮剔透的碧色。
“契成。”祈音放下了手。
子書湛身上的傷漸漸好了一半,而歲隽身上開始出現更多血傷。
“再将你一半的鳳丹喂給他,從此以後,你們命格共擔。”
“是。”歲隽應道。
祈音為歲隽護法完,子書湛慢慢轉醒後,便沒再看他們。雖兩人一副凄凄慘慘的模樣,但祈音總覺得他倆黏黏糊糊,有礙觀瞻。
北昊走了過來,攤開手掌,寬大的手掌是一枚紫黑色的果實,祈音神情微凝,蹙起眉來。
“臧胥果。”北昊淡淡道,“是從黑霧身上落下來的。”
黑霧被北昊凝住後燒得幹幹淨淨。
祈音撚起那顆果實,面色泛冷,道:“那黑霧是他的分神。”
這說明臧胥不僅悄無聲息從他的封印中逃了出來,還敢興風作浪。
祈音壓住心頭怒火,轉身将兩個傷患拎了起來,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原地。
北昊落後一步,看着他剛才與黑霧打鬥的方向,臉色微沉,若有所思良久,又施法将這個小世界隐匿起來,才離開這裏。
祈音将兩個傷患丢給醫神後,就回了不周山。
不周山深處有一狹窄隐秘的山洞,山洞外纏滿了暗色帶刺的臧胥藤,洞口的神印猶在,可洞裏的邪神氣息已經沒有了。
祈音臉色難看,将那神印召回來,仔細端詳了良久,也沒有任何頭緒。接着,他走進洞裏。
洞裏有一座水牢,浮着寒冰的水池中間有一牢臺,原本臧胥就是被鎖在牢臺上,可如今那牢臺上已經沒有任何人影。
不過原本幹幹淨淨的山壁上卻出現了一行字——“蠢貨,你終于發現我不見了嗎?哈哈哈哈哈哈你輸了。”
祈音看着那行字,額角青筋直跳,手指用力攥起成拳。
不多時,忽地山搖地晃,頂上的碎石叮叮哐哐落下來,祈音卻沒有動,而是冷冷地盯着山壁上的那行字,面色陰沉得可怕。
倏然,北昊的身影顯現在他身邊,硬是把他帶了出去。
“你這是生氣起來,就要把自己砸死?”北昊道。
祈音擡睫看他,冷冷道:“我不信他能獨自破開我的封印。”
“是有人将他帶了出去。”北昊語氣微沉。
可那個人究竟強到了何種地步,居然能夠沒有驚動他的情況下,将臧胥悄無聲息地放了出來。祈音心中沉悶。
“這不是你的錯,臧胥也不是你的責任。你不必如此自責和惱恨。”北昊瞧他面色陰沉,緩聲寬慰道。
北昊說的沒錯,邪神流落六界,危害蒼生,本就是九重天應該負責的事。
可祈音與臧胥本就是相反的兩面,是天生的宿敵,祈音早就把封印臧胥當成了自己的責任。
“誰自責惱恨了。”祈音下意識反駁道。
北昊沒說話,只是看着他,眼底帶着些許溫軟。
不知怎的,祈音竟然覺得北昊看着他的眼裏有一些無奈和心疼。但很快又覺得自己太過荒謬,死對頭又怎麽可能會心疼他。
祈音不耐煩地錯開他的視線,頭上忽地一熱,北昊輕輕地摸他的發頂,祈音怔愣,一時呆住。
“臧胥的分神被我燒了,必定身受重傷,短時間內不能再出來作亂,我們大可以趁此時間再将他捉拿封印。”北昊揉着他的腦袋寬慰道。
祈音心下微松,又意識到現下北昊在做什麽,猛地将人推開,瞪他:“誰準你亂摸我的頭!”
北昊留戀似的手指蜷了蜷,淡淡道:“你小時候我經常摸。”
祈音見他還敢提以前的事,頓時更氣,就要提刀就砍。北昊不慌不忙應對。
兩人在不周山又打起來了。
*
“上神,這是西不周送來的賠禮,說是補償那日在東不周打壞的東西。”晝觀将空間寶袋呈上。
“喲,北昊轉性了,會賠東西了。”九方陶陶訝異道。
前日,祈音上神和北昊神尊在東不周的大戰被人在太極通神陣發了貼,衆人紛紛分析讨論這回又是因為什麽打了起來,樂此不疲。
九方陶陶哪裏放得過這大八卦,連夜趕來東不周打探消息。
“以往哪裏賠過東西呢?”九方陶陶啧啧道。
晝觀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還是沒忍住道:“以往是在東不周以外的地方打,其中在昆侖最頻繁。”
“咳咳。”九方陶陶假咳掩飾尴尬,又嗔怪地觑了晝觀一眼,意思是你小子可真會讓你家上神尴尬。
祈音從來沒有過要給北昊賠東西的覺悟。
晝觀委屈垂眸,不敢再亂說。
九方陶陶又擡眼去看正在面無表情刨木頭的祈音,問道:“你要不要看看他賠什麽。”
祈音懶得說話,白眼都懶得翻。
九方陶陶自告奮勇要幫他點點賠償款。
“九顆十萬年東海夜明珠。”九方陶陶驚呼。
“八千萬仙铢!”九方陶陶眼睛發亮。
“兩個萬年金瑞獸腦!”九方陶陶倒吸一口涼氣。
又數了數十樣珍稀昂貴寶貝,“……最後一個是,上品神檀木三段,這顏色也太漂亮了!”九方陶陶驚道,“祈音,我尋思北昊也沒把你的不周山砸得稀巴爛,怎的賠這麽多珍稀寶物。”
祈音停下動作,北昊賠的東西之多,之昂貴,他也是被驚到了。只是他還要端着架子嗤笑九方陶陶:“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祈音,單單這神檀木,就珍貴極了。它不僅長得極慢,一萬年才長這麽小節,”九方陶陶比着兩寸左右的長度,“而且數量稀少,又是長在極淵那般危險之地,這種種因素加起來,這三段這麽粗的神檀木已經不止是珍貴了,簡直無價。”
祈音賞臉般瞧了一眼那木頭,木頭的光彩并非單一,在不同的光線下,木頭都會呈現不同的顏色,流光溢彩般漂亮,而且木頭的香味令人十分舒适,淺淺淡淡,沁人心脾。不僅觀賞性極佳,神檀木還極富靈氣,是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寶。
九方陶陶咕哝道:“他為了讨好你借引魂燈都到這地步了……唉,真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無價之寶相許啊!”
祈音怔了怔,垂眸思忖了一會兒,道:“晝觀,你将我的引魂燈尋來,送去西不周吧。”
晝觀:“是。”
九方陶陶驚訝地望向祈音。
祈音不看她,而是将她手裏的神檀木和寶袋拿過來,渾身散發着“不準碰我寶貝”的警告。
九方陶陶撇撇嘴:“果然,有錢能使神推磨。”
祈音瞪她一眼,九方陶陶不甘示弱扮鬼臉,兩人正幼稚地用眼神打架,就有神侍來禀報說歲隽來了。
“讓他進來。”祈音收回與九方陶陶打鬥的眼神,吩咐道。
歲隽是祈音召來的。
想必孽徒已經好得可以承受他的拷問了,祈音冷酷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