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忘塵酒
第8章 忘塵酒
祈音現下的狀況并沒好多少,濕透的白色裏衣緊貼在他的身軀,完美地将他的身體曲線勾勒出來,薄薄的肌肉線條流暢勾人,腰肢窄瘦,他的皮膚原本雪白細膩,但因為熱氣蒸騰,膚色被蒸出了淡淡的粉色,誘人至極。
如若說北昊是一株清冷渺遠的水中青蓮,那麽祈音便是被清水浸潤着的剔透瑩潤的粉白玉。
他微微挑着眉,碧青如翡翠的眸子美得勾人奪魄,淡紅漂亮的唇微微翹起,勾勒出一抹薄怒。
北昊莫名有些口幹舌燥了起來。
“光天化日之下,不着一縷,成何體統!”祈音叱道。
北昊頓住了腳步,耳根似是被熱氣熏得通紅,他伸手一招,岸上的外袍就被他招了過來,披到了自己身上。
“我一直在這,是你突然闖進來。”北昊的視線掃過他,在祈音的鎖骨和腰肢上不着痕跡地停了停。
祈音:“……”
半晌,祈音冷哼道:“仙郁泉又不是你家的,你泡得,我泡不得?”
北昊勉強穩了穩心神,聞言,眉頭輕蹙,道:“你為何要泡仙郁泉,受傷了?”
“與你無關。”話音方落,北昊就無聲到了身邊。
祈音被吓了一跳,愠怒道:“做什麽!”
北昊沒說話,而是握起他的手腕,輸入一道神息,祈音不悅地皺起眉,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腕,然而并不如他所願,反而令北昊神情一凝,像是有點生氣似地驟然将他抵在了池邊,困住了他,令他難以動作。
“你的神魂不穩,為何?”
祈音氣得臉紅,瞪着他,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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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的萬年金瑞獸腦,沒有用?”
想到面前的人到底是給他送了許多好東西,又念在是在青丘,且仙郁泉難得,自己若是和北昊動起手來,怕是會将仙郁泉炸了。祈音便穩了穩自己的脾氣,冷冷道:“還沒煉化成丹。”
萬年金瑞獸腦是個好東西,可惜要與其他神藥一齊煉化,其中煉化的過程又十分複雜精細,一旦控制不好,就會毀了這個好東西。
故而祈音便一直沒用。
“懶。”北昊一針見血道。
祈音臉紅了紅,道:“萬年金瑞獸腦是我的,我想怎麽用,什麽時候用,用不用都與你無關。”
“你把東西給我,我替你煉化。”北昊沒說多餘的話。
祈音眼底閃過愕然,緩過神來道:“你這般讨好我,我也不會把引魂燈給你的。”
“不試試怎麽知道。”北昊執着道。
祈音盯了他好一會兒,道:“如若你找到鐘離嬰,是要把他點為仙,還是放他去投胎轉世。”
北昊眸光微動,眼眸深處藏着什麽看不清的東西,他道:“我不會放他走。”
祈音無言,眼裏滿是不贊同,他道:“你當初在凡下的時候對他的感情視而不見,還與那帝王糾纏不休,棄他如敝履。如今鐘離嬰死了,算是解脫了,你又後悔了,偏執不放,鐘離嬰遇上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他字字如刀道:“有句話怎麽說來着,遲到的深情比草都賤。”
北昊的眼睫顫了顫,眼中浮現明顯的痛楚和凄然。
祈音掙開自己的手腕,施了神力将前面這個已然陷入痛苦中的男人推開,他正想要走,北昊又忽地攥住他的手,他驚怒回頭,卻瞧見北昊雙眼泛紅,深深地望着他。
“我沒有棄他如敝履,我沒有與他人糾纏不休,只有有太多緣由和顧慮……”北昊艱澀道,“我知曉我讓他難過了……”
“你同我說有什麽用,鐘離嬰都死了。”祈音莫名其妙,納悶道,“還是你害死他的。”
“你這般執迷不悟,要我如何敢把引魂燈借給你?”
北昊閉了閉眼,将所有翻湧苦澀的情緒重新壓下,他低聲道:“祈音……你還是不懂。”
“我實在是懂不了你們這些有情根的。”祈音把他的爪子拿開,無語道,“好像談個情,說個愛,天地間就只剩那一個人了一般。”
北昊望向他,喉結輕動,道:“你以後會知道的。”
祈音嗤笑道:“很可惜,我就算吃過九間果,也沒長出情根。往後更不可能有,無法體會。”
父神庚餘賦予神族情根後,便再多餘神力。直到魔神九方以自身魔力和元神之力創育了一棵神樹,才解決了其他三族的情根問題。神樹名為九間樹,千年一開花,千年一結果,果實便叫九間果。
此果如同情根一般,能讓吃果之人擁有情感。不過有一點副作用,那就是欲、望會變得更為深重一些。當初祈音與九方有交易,他答應了九方一些事,九方便将九間樹的第一顆果實給了他。
祈音在得到九間果後,常常把九間果拿出來把玩,把玩着把玩着,在某一天,突發奇想嘗嘗它的味道,于是便吃了。
吃了九間果後,祈音并未覺得自己有什麽變化,且也沒長出情根,就斷定九間果對他并沒有用。
又因為這果子甚是好吃,還起過再去摘幾個來啃的心思,不過由于太懶以及不想占用其他三界的九間果資源,便沒去。
“……果然。”
北昊驀地笑了起來,方才眸中的痛苦被替代為驚喜,他的眉眼彎彎,融化了眉宇間常年的冰冷淡漠,甚是好看。
只是此番祈音無暇欣賞北昊笑起來有多好看,而是感覺到一種驚悚。天知道常年不笑的北昊突然笑了起來,多麽可怕!
祈音趁他處于詭異的狀态,立刻穿好衣服走人。走前,又忍不住垂頭瞧了眼北昊,發現此人正用一種十分奇怪的眼神望着他,他吓得頭皮發麻,走得更快了。
他與北昊敵對這麽多年,從沒有如此怕他的時候,也從未有這般落荒而逃的時候——僅僅因為北昊含笑望他的一個眼神。
一走出去,祈音便看見了九方陶陶和白慈正向他這邊走來。
白慈見到他,心下一松,道:“沒打架吧?”
“要是打了,你這裏還能這麽完好嗎?”祈音早就把身上的衣裳用神力烘幹,故而此時正是一副衣冠完整,毫不狼狽的模樣。
白慈也只是下意識确認,他又往池子的方向望了一眼,問道:“北昊是在裏面吧?”
祈音想到方才北昊不正常的模樣,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道:“在吧,不知道。”
“你沒遇到他?”白慈奇怪道,“什麽叫在吧,又不知道?”
祈音并不想談自己方才不僅見到了北昊,還被他吓了一跳這事兒。他瞪白慈一眼,道:“不知道,本座進去逛了一圈就出來了。”
白慈與黎青的大婚排場在整個四海八荒都是排得上號的,其喜桌幾乎鋪滿了青丘,賓客的類型上到神族,下到人族,來的賓客人數更是多不勝數。
“也就白慈能如此豪橫了。”九方陶陶酸溜溜道。
“可見白慈對他的大婚以及黎青有多重視。”旁邊一個銀發銀眸的青年溫聲道。
“這老狐貍一動情,真是不得了啊。”祈音調侃銀發銀眸的青年道,“诶,月華,你什麽時候成親?也讓本座喝喝你的喜酒?”
“你什麽時候成親,我就什麽時候成親。”月華不緊不慢,從善如流。
“哦哦哦!”九方陶陶發出怪叫。
“你閉嘴。”祈音瞪她一眼,折扇又拍了拍月華,“你能不說這種模棱兩可的話麽,你瞧瞧九方陶陶都做了什麽?”
“做什麽了?”月華問道。
“她寫本座和你那什麽!現在很多神仙都看了。”祈音道。
“那便看。”月華無所謂道,“難不成還讓他們不準說,不準看嗎?”
“……你不懂。有點不堪入目。”祈音面露微妙道。
昨晚他晚睡,好奇地看了看有關于他的話本,這麽一看,瞬間就更睡不着了。
“放寬心,都是改過名的,除了熟悉你我的,都很難知道原型是我們。”
“……你倒是看得開。”
月華十分淡定地飲了一口酒,道:“難不成你還能打死九方陶陶,讓她不準再亂來?”
“不能打死,還不能吊起來打嗎?”
“想想三清維之。”
“那綁起來關起來總行吧?”
“三清維之與你我的交情還是不錯的。”
“手腳砍了行嗎?”
月華沉吟片刻,道:“嘴巴毒啞可以。”
“喂喂!我本人可還在這!信不信我告神尊去!你們想對我行私刑!”九方陶陶又慫又怕道。
兩人齊齊望向她,默契地勾了勾嘴角,意思是“有本事你去”
九方陶陶抹淚,假哭:“嘤嘤嘤……”
“告什麽?”
三人瞬間朝說話的方向望去。
北昊一襲雪底紫金暗紋的華麗衣袍,端方華貴,眉眼清冷淡漠,他目不斜視地坐到祈音身邊,猶如一座毀氣氛的冰山。
“……沒什麽。”九方陶陶小心翼翼道。
“侄女皮了,想教訓教訓。她說要找你告狀。”月華道。
“哦。”
自北昊坐祈音身邊後,他莫名覺得不自在,他努力把旁邊的人忽略,與月華聊天。
“對了,祈音,你把你的萬年金瑞獸腦給我吧,我幫你煉成丹藥。”月華道。
“你怎麽知道本座有這個?”祈音一愣。
“神界都傳遍了,說你砸了北昊的神殿,北昊不僅給你萬年金瑞獸腦,還送你昆侖山,不知道的還以為給你聘禮。”
“誰家的聘禮這麽單薄。”祈音嗤道,說完便覺得不對勁兒,忙補充道,“誰傳的!是他有求于本座才給的!”
“昆侖山也不單薄了吧,挺豐厚的。”九方陶陶插嘴道。
“重點是這個嗎?”祈音咬牙切齒道。
“哇,這也太可怕了,誰傳的啊!謠傳,絕對是謠傳!”九方陶陶機靈抓住重點道。
“萬年金瑞獸腦和昆侖山确實不能算是聘禮,或許再加上蓬萊、瀛洲、靈歸山、四海和九重天。”
“就是……”祈音忽地閉了閉眼,看向北昊,滿眼寫着“你在說什麽屁話?”的震驚。
“瀛洲是我的,怎麽能說送就送?”九方陶陶睜大眼睛。
“可以不是。”北昊淡淡道。
九方陶陶捂胸,滿臉不可置信,道:“好強大的強取豪奪氣勢。”
“蓬萊是我的。”月華平靜道,“不過若是你拿別的東西換,我也能送。”
祈音:“……你們都有病是吧?”
“不鬧了,”月華笑了笑道,“金瑞獸腦給我吧,一個月後可煉成。若放你手裏,估計要萬年積灰。”
北昊和九方陶陶同時贊同地點了點頭。
不對勁,實在不對勁,今日的這三人都不對勁。
然後祈音瞧見九方陶陶滿臉“并不想和可怕北昊這麽默契的”懊惱,他又覺得對勁了。
喜宴正式開始,他們幾尊上神自然是不和小神仙們一桌的,且還要避着小神仙們,以免給他們造成壓力,吃喝不盡興。
因此祈音他們一桌是設在裏殿,同其他幾界的重要人物在一處。
此時衆人為了幾界和諧,為了白慈大婚的面子,不管關系好還是不好,不管親近還是不親近,通通都變得虛僞了起來。你敬我,我敬你,看起來其樂融融。
席間,前來喜宴的祈音的幾個徒弟,統統來敬一通。
地府冥界與鬼界雖都統領着衆鬼,但實則是有些區別的,地府的鬼大多是死靈,掌管着凡人的輪回因果,隸屬于神界。鬼界的鬼大多數是天生的鬼靈,獨立于神界,并沒有掌管轉世輪回的權力。而又因為兩者也有相似交融的地方,兩者在私下裏的矛盾不少。
不過此番在青丘裏,也只能相視一笑,好似沒什麽矛盾。
寂無華與鬼帝喝完酒,便來敬自家師尊。
祈音與寂無華喝完,寂無華以下的徒弟就一個個輪次來敬師尊,個個尊敬又乖巧。
“歲隽呢?”祈音眯了眯微醺的眼眸問道。
歲隽是祈音的第十一個徒弟,同時也是九重天的司命星君,主掌凡人以及神仙下凡渡劫時的輪回命錄。
“聽聞他有差事外出了。”墨宣道。
“哦。”
“師尊,我給您帶了一些我特別釀制的酒給您。”墨宣笑着将三大缸酒拿出來放到桌上道。
“什麽酒?有醉仙塵好喝嗎?”祈音問道。
醉仙塵正是這場喜宴的酒,上好的仙釀,比果釀還好喝,不過後勁也大。
“您上次不是說我釀的忘塵酒好喝嗎?我就照着忘塵酒的滋味釀了這酒,取名為摘星曲。這酒與忘塵酒的味道一樣,不過沒有忘情的效果,您放心。”墨宣道。
忘塵酒,別名忘情酒,喝了之後會失去與情愛相關所有的記憶和情感。
“本座說過忘塵酒好喝?”祈音遲疑道。他什麽時候喝過忘塵酒,他怎麽不記得了。
“您剛出關的時候,找我要了三大壺忘塵酒,喝完後說的。”墨宣疑惑道。
墨宣的聲音小,但奈何在座的都是各界極為強大的大能,此話一落,場面忽的一靜。
祈音感覺有好幾道視線落到他身上,其中有一道分外清涼的視線,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