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丘
第7章 青丘
“譬如他想借本座的引魂燈,尋鐘離嬰的魂魄。”
九方陶陶愣了愣,倒吸一口涼氣,道:“他竟然為了一個凡人做到了這種地步——把昆侖神山送給自己的死對頭作為讨好,實在是、實在是駭人聽聞!”
“這愛得可真夠深沉的。”
祈音沉默不語,眼睫微斂不知道在想什麽。
“那你把引魂燈給了他,他真把鐘離嬰找到怎麽辦?他可是神仙,鐘離嬰是凡人,仙凡有別。”
祈音還沒說話,九方陶陶又道:“不過他若是點鐘離嬰為仙嘛,就一勞永逸,從此以後便能與鐘離嬰成為一對神仙眷侶。但這豈不是違背了天規?即便他是神尊,也不能輕易把一個沒有仙根道心的凡人變成神仙啊。”
“你怎麽能允許?”
“……沒借。”祈音道。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沒借,但你還是得到了昆侖山?”
“他想讨好本座,總得付出點代價。”
“不愧是你啊祈音!怎麽什麽都沒付出,就白白得一神山的!”九方陶陶贊嘆道。
祈音的嘴角抽了抽,深刻懷疑九方陶陶在拐着彎罵他臉皮厚,但他仔細瞧,發現九方陶陶一臉清澈愚蠢,看起來就是在真心崇拜他的樣子。
這反倒讓他有點不好意思了。祈音掩唇輕咳兩聲。
“不過,若是鐘離嬰的魂魄真的在外游蕩,遲遲不能魂歸地府,估計過段時間,他的魂魄就要消散了。”九方陶陶托着腮感慨道。
祈音撫扇的手指微頓,看向她問道:“你說,本座若是把引魂燈借給了北昊,等他找到鐘離嬰,北昊可會同意讓鐘離嬰去投胎轉世?”
Advertisement
九方陶陶眉頭輕擰思索,半晌,道:“我觀察了北昊一個多月,我覺得哈,他對鐘離嬰執念過深,多半不會讓鐘離嬰去投胎輪回。”
“話本上都這麽講,那些霸道帝王都不允許自己所愛之人離開他半步,甚至有時候會把喜歡的人關小黑屋鎖起來!這叫什麽,你知道嗎?”
“什麽?”
“這叫強制愛!”九方陶陶眼睛興奮得發亮,“我近日正在癡迷于這類話本。”
祈音的拇指輕輕摩挲着扇骨邊緣,陷入了一種從未有的糾結。
他若不借引魂燈,又怕鐘離嬰真魂飛魄散。他若是借了引魂燈,豈不是助北昊為孽,替他實現什麽強制愛這個變态愛好。
說到話本,九方陶陶就起勁兒了,一個勁兒地向祈音推薦她近日發現的許多精彩話本,祈音煩不勝煩,自然是板着一張正經臉全收下了。
“還有這本,叫做《青墨成書》,近日可火了,你知道主角是誰嗎?”九方陶陶八卦兮兮道。
祈音近日沉迷于昆侖的美麗,時不時就要去那裏巡視一圈,有一陣子沒進太極通神陣與衆神交流了。他自然不知近日突然爆火的話本。
“誰?”他問,深深滿足了九方陶陶的分享欲。
果然,九方陶陶更加高興地分享道:“雖然名字改過,但我們都知道主角是墨宣和黎青!”
祈音眉毛輕挑,有些驚訝驚訝。
墨宣是他的第九個徒弟,如今九重天上神見神愛,神見神敬的月老。黎青則是魔界四魔君之一。
“你應當知道,以前墨宣同黎青是好友吧?”九方陶陶道,“而且兩人容貌相當好看,坊間傳聞他倆曾有過一段兒。”
“哦?”
“于是便有了這個本子。”
“可是……”祈音手上具現出一張大紅莊重的喜帖,“若本座沒記錯,這個黎青小魔君不日就要與白慈那老狐貍成親了吧?”
“哎呀,那不重要,”九方陶陶把他拿着請柬的手按下,“衆神八卦得高興最重要。”
“你老實說,這本書是不是你寫的?”
九方陶陶與祈音對視一陣,老老實實說:“……這回還真不是我。”
“那哪回是你?”祈音淡聲問道。
九方陶陶避開他的目光,強作鎮定:“沒有啊,哪回都沒有我~”
祈音眯起眼睛,緩緩道:“寫我同月華、我同白慈、我同九方的是不是你?”
“沒有!你冤枉我!”
“呵呵。”祈音看着她冷笑連連。他平日都當做沒看見,現下瞧見這罪魁禍首大呼無辜,頓時就手癢了起來。
真想抽人。
“別跑!”祈音大喝。
九方陶陶溜得飛快——都是以往逃跑練出來的速度。還好祈音不知道他與徒弟們的系列是她寫的,還好還好。
“我寫的都是您是萬靈迷,衆生都拜倒在您的神袍底下!而且情節有八分正經!”
哦,那還有兩分不正經?
很好,“您”字都出來了,可以看出她的心有多虛,做的事有多氣人了。祈音咬着牙把折扇一扔,正中她的後腦勺。
九方陶陶“啊”了一聲,踉跄了一下,咻咻跑得更快。
直到兩個月後,九方陶陶才敢再出現在祈音面前。
“祈音叔叔~白慈叔叔大婚,您一定會以大局為重的對吧?”九方陶陶捂着腦袋,委委屈屈又畏懼地看着他道。
“本座打你腦袋了?”祈音看着她就來氣,還敢叫叔叔。
“後腦勺疼~”九方陶陶裝得十分楚楚可憐。
祈音眉角跳了跳,道:“那你別去婚宴了,在瀛洲待着吧。”
“不不不,我來了都來了。”九方陶陶扯着他的袖子,撒嬌道,“走吧走吧,一起去青丘~”
祈音折扇一拍,将她的手拍開,道:“一把年紀了,還跟小孩似的撒嬌。”
“我在你們面前永遠是小孩嘛~若三清維之還在……”九方陶陶泫然欲泣。
“……行了,別賣慘了。”
青丘的天空澄澈如鏡,只有西邊的天染滿了赤橙,烈烈如火。
驀地,一棵神樹中走出了一俊美男子與一美貌女子,男子容姿絕色,墨發碧眸,額間一抹金色精致花紋,身着青底金絲繡紋樣華袍,手執一把白玉骨紙扇,氣質飄然出塵。
女子容貌清麗無雙,明眸皓齒,兩頰間若隐若現着酒窩,杏色衣裙裹着曼妙的身材,一舉一動間,清純動人。
此男子便是祈音,女子便是九方陶陶。
祈音将紙扇在左手手心上敲了敲,揶揄道:“許久未來青丘,白慈這老東西愈發浮誇了。”
“這不叫浮誇,這叫華麗。”九方陶陶在旁指點江山,“再說,浮誇也沒你的神殿——”
祈音淡淡地瞥她一眼,九方陶陶咽了咽口水,道:“我說的是,還是您華麗。”
此時的青丘不同以往,凡是能見之處皆挂着彩燈紅綢,以及漂亮精致的風鈴,風一吹,綢帶與燈籠輕晃,風鈴響起一片悅耳的迎客樂聲,張揚地展現着主人家的喜氣洋洋。
白慈一來就聽到祈音這厮在對他大婚的布置指指點點,氣不打一處來,道:“本君看某些人這輩子都不可能有這種“浮誇”的時候。”
“誰稀罕吶。”祈音轉頭看向憑空出現的白慈,扯唇笑道,“恭喜老牛。”
“許久不見,你還是這麽欠揍。”
“許久不見,刮目相看啊白慈帝君,連小你十幾萬歲的小魔君都忍心下手,啧啧。”祈音含着笑,折扇在白慈的肩上敲了敲,一切盡在他揶揄的笑容中。
白慈拍開他的折扇,不悅道:“你來這麽早作甚?”
“自然是來玩的!”九方陶陶插話道,“我許久沒來青丘了,就讓祈音陪我來玩一玩。”
白慈眸光轉到九方陶陶,笑得意味深長,道:“先不玩,我們先談談那本《青墨成書》怎麽回事?”
“這可不是我寫的!”九方陶陶叉腰硬氣道。
“那是不是你翻印傳播的?”白慈似笑非笑道。
九方陶陶心底發虛,繼續叉腰道:“反正不關我的事!你堂堂青丘帝君,難道也要和別人一樣小氣,追着我一個小上神打嘛?”
“別人”祈音:……
“本座不護着她,你自便。”祈音攤了攤手道。
白慈十分滿意道:“好。”
九方陶陶慌了,喊着:“祈音叔叔!”
“叫爺爺都沒用。”祈音冷酷道,他轉而問白慈道,“借你仙郁泉一用。”
“唔,可以。”白慈忙着收拾“小上神”随口應道。
等祈音走後,白慈追着哇哇叫的九方陶陶,突地頓了頓,完了,他忘了北昊也在仙郁泉。
祈音不是第一次借仙郁泉,故而來得快。仙郁泉如往常一樣,仙靈之氣濃郁,熱氣升騰,白霧缭繞,朦胧着來者的視線。
他随手布下結界,便開始脫衣,脫得只剩下薄薄的裏衣後,便坐進泉水裏。
仙郁泉是療傷聖泉,對修養神魂最佳。一百年前,臧胥脫封印而出,祈音為了重新封印臧胥,動用了神魂之力,導致神魂有些許不穩,醒來後雖一直在用藥,但修複緩慢。如今難得來了青丘,便想着好好在這修養一番。
他一下水,仿佛被仙靈之氣仔仔細細洗滌了一遍靈脈,便感覺到舒暢無比,舒服得他輕輕呼出了聲音,甚至泛起困來。
就在這時,忽然一陣水聲響起,祈音一陣激靈,清醒了不少,喝聲道:“誰?!”
隔着朦朦胧胧的白霧,祈音只能看到不遠處有一個身材高大的影子,有點眼熟,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祈音?”那影子的聲音依舊冷冷清清,似乎沒有一點驚訝,或許也是因為驚訝過了。
“你怎麽在這!”祈音一聽那聲音便知是誰,皺眉不悅道。
“應當是我問你。”北昊從霧蒙蒙中走過來,那身影越發清晰。
男人上半身赤、、裸,肌肉分明結實,線條緊致漂亮,寬肩窄腰,濕潤的墨發服帖地搭在寬闊的後背,原本香豔的一幕,偏生那如畫的眉目帶着清冷淡漠,讓人生不出旖旎,俊美無俦的臉也被潮濕水霧氤氲,好似暈染化開的水墨畫,有一種遺世而獨立的冷峻美感。
祈音眸光輕動,瞧見北昊赤、裸的那上半身布滿了傷痕,遍身斑駁,仔細一看似乎是雷擊所傷。堂堂神尊怎麽會被雷擊,又怎麽可能擋不住雷擊?
北昊似乎沒察覺自己已經被看光了,他一直盯着祈音,一步步朝他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