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與景元
我與景元
可年幼時的夢想如今已經不再是我執着的方向了。
我提醒坐在身邊的景元:“你再不走,十王司的判官可就要過來了。”
等他離開,我才阖眼繼續擦拭懷裏的劍器,應星晚年打造的劍器不少,多是未出世便鎖進庫房裏珍藏的寶劍,包括我手中這一把。
只是再鋒利的寶劍,在多次使用後難免生出裂痕。我這人打小嬌生慣養,小時候靠青梅竹馬的懷炎給我養劍,成親後應星又把事情包攬過去,後來匣中劍器便少有出鞘的時候,以至于從來沒學會要如何養護手中的劍器。
現今落在我手裏的劍器,要麽在磨砺中被淬煉的越發鋒利,要麽就得折在戰時。
收起擦拭劍器的布帛,我看向過來那位判官:“我要再闖一次衆妙之門。”
她也如以往那般點頭,然後走在前面帶路:“前輩請。”
這次劍器沒有被收回鞘中,寒光映着空中樓閣,照出一道雪亮的鋒刃。我提着劍再次踏入那裏,去闖一道門,直到闖過為止。
我是在被關押在虛陵第七十八年時闖過衆妙之門,比鏡流當初所用的時間多了整整七十年。
總是跟在我身後那位判官少見地勾起唇角,與我說祝賀。
她說有我與鏡流在前面做榜樣,虛陵上許多人也打算試着闖一闖衆妙之門,那多是對仙舟聯盟貢獻良多的前輩,但凡能多走出來一位,都是喜事。
數十年杳無音訊的鏡流再出現,是來為我道喜。
覆在她眼上那道黑紗依舊沒有去掉,回來時形單影只的劍士與我一起坐在虛陵高處,然後取出珍藏的美酒邀我共飲。
“其實我很少能再想起過往,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鏡流舉起手中的白玉杯盞,酒液在月光潑灑下呈現澹銀,越過腳下的屋檐彙成一道川流,“只是當初論劍後對坐的場景實在無法從眼前抹去。”
她轉過頭來,問我:“現在,你找到握劍的意義了嗎?”
我把酒壇撈過來,也為自己倒了杯酒:“早就找到了。”
那是曾經在我與鏡流某次論劍之後,我們也是這樣,她問我為什麽握劍,我回答說是感興趣,就一直沒放下。
是鏡流教會為握劍時背負的責任,甚至在不久之前,我的劍都還是守護之劍。
她聽了我的話之後笑了:“這樣不是挺好的。”
我在朱明已經是個“死人”,巡游星海的夢想也被埋藏,如今舉目四望,居然一時找不到去處。
鏡流将手中的杯盞放下:“不如在與我去羅浮看看?”
反正随便去哪兒都行,我只應聲道:“行啊。”
我帶來虛陵的東西不算多,其實也就幾把劍器,如今走的時候将劍器帶上,也沒什麽行李。
只是聽鏡流說她給景元傳了消息之後我笑了一聲,她側目,似乎是不明白原因。
星海中的風甚是溫柔:“那就去羅浮看看吧。”
景元這個當将軍的居然還能抽出空閑來接我們,他身上的輕甲未卸,行走間帶起的流風拂過發絲,為這他添了兩分慵懶。
就在我與鏡流商量着準備去哪兒的時候,他的聲音傳過來:“如今雲上五骁的傳奇尚在流傳,師父恐怕不方便在羅浮上随意走動。”
不愧是鏡流的好徒弟。
好在我沒有收徒的習慣,沒在朱明上留下這麽個弟子鬧心。
鏡流抱着手臂沒吭聲,雖然覆了一層黑布,她的“目光”依舊落在景元身上。
如今已經成為巡獵令使的青年八風不動,他任由自己的師父打量,到底是一步未退。
周圍一時陷入沉寂。
沒辦法,我只能站出來打圓場,對鏡流道:“總歸羅浮許多地方我也看過,也不是非要出去一趟。”
鏡流的神色卻愈發難看。
我輕咳一聲,想起之前與我一同看過那些景色的是丹楓,只能找補:“先在這裏待一段時間,如果到時候不耐煩了,就再去別的地方。”
鏡流點頭,景元沒說話。
不過留在羅浮的事情被暫時定下來,景元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最後把我與鏡流安排在星槎海中樞最大的客棧。
将軍是個最不得閑的職位,景元踩着點來見我們一面,走時也匆忙。
于是我拉着鏡流問她明日想去哪裏,景元嘴裏那些畢竟是場面話,看他把我們安排在星槎海中樞就知道了,無論是吃的還是玩的,都距離這裏更近。
我與鏡流商議完,第二日打算出門,剛好迎面見到過來的景元。他今日卸下一身甲胄,傳的是仙舟最常見的衣裳,現在手裏拿把折扇,像是書裏走出來的富貴公子。
他徑直看向鏡流:“今日休沐,師父應該不介意我一起跟着吧。”
其實無論鏡流同不同意,他大約都不會就此折返回去。
鏡流一路冷着臉,非要湊上來的景元看起來卻沒有一點不自在,我們三個人走在一起,怎麽都算是仙舟的“奇觀”了,可惜宣夜大道多是外來客,他們此時将目光放在我們身上,屬實是在看戲。
我拉着那倆人坐在距離司辰宮不遠處的太陽傘,低頭看了一眼桌面上大數據推送的帖子。
網絡社恐在頁面上大放厥詞,征讨那些不懂一夫一妻制美好的刻板老人,說她已經第三十八年第三十八次向神策府提交材料,申請修改仙舟的婚姻法。
掃了一眼貼主的發言,我反手就把公用設備給反蓋在桌面上。
什麽叫長生種玩的花點怎麽了,簡直一派胡言。這種歪風邪氣究竟是怎麽在羅浮刮起來的?
“怎麽了?”
景元将手裏的兩杯果茶推給已經坐下的兩個人,他看了一眼那設備,在聽到說沒事之後又轉身,畢竟點了三杯飲品,還有一杯沒拿回來。
鏡流只“看”了一眼她那已經不掩蓋狼子野心的徒弟,又“看”坐在對面斂下眉目飲茶的人,也低下頭,不知道正在想什麽。
三個明白人一起裝糊塗蛋,一整天下來實在讓人心疲力竭。
我看着在客棧門口揮着折扇淺笑的景元,絲毫不懷疑他明天要繼續過來的可能性。
鏡流顯然也看懂了。她冷哼一聲,揮袖上了客棧的樓梯。
景元示意我朝鏡流看:“不跟着一起上去嗎?”
我搖搖頭,朝客棧外面常備的桌椅走過去:“我們得談談,景元。”
他跟着我坐下,手裏折扇的扇骨抵在下颌處:“我還以為你這糊塗要一直裝下去。”
我沒應他的話,只是擡頭問他:“其實我沒想明白,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社交恐怖分子怎麽不算是社恐呢
世界名畫:我們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