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今天是個晴天,太陽剛爬上樹梢,晨曦溫柔。
“去看老鼠嗎?”
梁珩與溫媛并排走着,路兩邊的春草掃濕了褲腳。
“什麽老鼠?”
“沒什麽。”梁珩說:“以後再看老鼠,今天可以看別的。”
三人到家時,屋頂已升起炊煙,飯菜香陣陣飄來,是絲瓜雞蛋湯的味道。
“回來了,吃飯吧,娃娃好點沒?”
溫奶奶把碗筷擺上桌,準備開飯。
“燒已經退了,醫生說再吃兩天藥就行。”
昨晚折騰了一宿,再加上藥物副作用,梁曼音這會兒沒精打采的,趴在爸爸肩上欲睡不睡,梁珩叫醒她,用勺子喂她吃飯。
“好點就行,昨天真是吓死我了。這季節呀,最容易生病了,還是注意點好,一早一晚記得加衣服,娃娃抵抗力不如大人,落下病根就遭了。”
溫奶奶不住叮囑,梁珩一一應下。席間,他又問溫奶奶種了多少地,願不願搬城裏去住。溫奶奶說她壓根沒種地,只種花,梁珩這才知道自己被騙了,虧他還真準備秋天來幫忙收稻谷呢。
他看向溫媛,說謊的人正把臉埋進海碗裏偷笑。
用完飯,梁珩負責洗碗,溫媛則在院子裏紮花籃,忙活完,已将近中午,溫奶奶還欲留他們吃午飯,溫媛想到還要去看電影,便婉拒了。
臨走前,溫奶奶塞了大包東西給她,都是自家種的水果。
Advertisement
“你給你媽帶回去,她愛吃。”
溫媛接過沉甸甸的蛇皮袋子,險些一趔趄。
“我來吧。”
梁珩把袋子扛肩上,就騰不出手來了。他對梁曼音說:“阿音,讓阿姨牽着你走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藥勁兒還沒過,梁曼音竟沒拒絕,乖乖拉着溫媛小指。看在孩子這麽乖的份上兒,這個“阿姨”,她必須當!
鑒于口袋太重,兩人決定先回家屬大院把東西放了再去看電影。
今天周日,正是酒店忙的時候,溫正平早早就上班去了,剩楊岚和兒子在家。
這會兒,溫陽正在洗衣臺上做作業,楊岚就站他身後,手裏拿着戒尺,氣勢駭人。見女兒回來,手裏還牽着個娃娃,那氣勢又上漲了幾分。
“你再不回來,我都要把戶口簿給你送過去了。”
“倒不用專程跑一趟。”溫媛打着哈哈,繞開話題:“媽,這是奶奶叫我給你帶的水果,有點多,吃不完可以分給鄰居們。”
梁珩吭哧吭哧把袋子扛進屋,末了又跟楊岚打了招呼,楊岚不愛理他,只對溫媛說:“回來了就幫你弟弟看看作業,這麽簡單的題都不會做。”
溫陽默默地癟了癟嘴。
“……我還有事兒,”溫媛說:“晚上,等我晚上回來教阿陽。”
“什麽事兒,非得等到晚上?”
楊岚看一眼梁珩,心中了然,思虞片刻,又說:“帶上你弟一起。”
這分明就是安排了個小監工。雖然溫陽不願意當這個電燈泡,但不去吧,就得做作業,相較之下,還是去比較好。
到達電影院時,已是下午,今天周末,人還算多,溫媛趴在櫃臺看排影表,翻來翻去都是以前的老電影。
“姐,看小鬼當家,我同學說特好看。”溫陽提議。
“不看恐怖片。”溫媛立馬回絕,而後又問梁珩:“你想看什麽?”
“我都可以,你選就好。”
“那就這個吧。”
最後溫媛選了部《剪刀手愛德華》,是當天排影表上唯一一部愛情片,其餘的都是些什麽戰争片,不然就是喜劇,她不愛看。
“你喜歡看人家剪頭發?”梁珩付了錢,問。
經他這麽一說,這部經典影片瞬間降低了好幾個檔次,還有點洗剪吹那味兒了。
“什麽剪頭發,這是部愛情片,”溫媛笑道:“雖然也有剪頭發的片段。”
梁珩點點頭。他以前看得最多的就是報告方案,偶爾有時間,就看看紀錄片,這種愛情電影他是沒看過的,只在網頁上刷到過幾張劇照圖,潛意識以為那就是部洗剪吹電影。
說完話,溫媛才意識到不對,這部電影是新上映的,算是冷門,看過的人不多,梁珩又是怎麽知道的。
“你之前看過嗎?”
“沒有。”
離電影開場還有段時間,溫陽帶着梁曼音去兒童區玩,溫媛則和梁珩坐在休息區。
兩人之間默了片刻,梁珩問她:“你要喝點什麽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眼睛還盯着休息區其他小情侶,幾乎每個女孩子手上都有喝的。
不待人回答,他起身去了售賣區,回來時手裏多了三盒牛奶,他遞給溫媛一盒,其餘兩盒放在一邊。
“我其實想喝可樂的。”溫媛說。
“碳酸飲料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那時可樂可是最為風靡的飲料,誰還管對身體好不好,偏偏梁珩在意,真是個小古板,溫媛想。
結束簡單的對話,兩人又變得沉默,溫媛已不是當年那個無所顧忌的小女孩了,她小心翼翼,怕再次吓跑了梁珩,連喝牛奶都是小口小口的啄。
梁珩看着好笑。
“不好喝嗎?不然我重新給你買。”
“不用,”溫媛噸噸幾口喝完:“好喝的,不用再買了。”
“看你不說話,以為你不喜歡。”梁珩靠在座椅上,雙腿交疊,看起來随意又優雅,通身的氣質實在不符合他的年齡。
溫媛看出了神。
恰時這時喇叭裏在喊入場,梁珩找回了兩個孩子,進到影廳裏。
電影開始,四個座位是挨在一起的,溫陽識趣的帶着妹妹坐到另一邊,把空間留給二人。
來看這部電影的基本上都是些情侶,當看到某些片段時,他們也會忍不住牽起愛人的手,大膽示/愛。
溫媛看着前排那對情侶在咬耳朵,女生的眼睛特別亮,笑也特別甜。反觀他們,梁珩從電影開始二十分鐘後就睡着了,到現在也不見醒意,她可真想一巴掌呼醒他。
到電影結束,還是溫媛叫醒了他,梁珩有些懵,險些連孩子都抱錯了。
出廳後仍有些情侶意猶未盡,牽着手膩歪,溫媛心裏酸,像吃了十噸檸檬。她把手伸到梁珩面前,問:“我的手好看嗎?”
梁珩抱着孩子,面色凝重,心道:這難道就是網上說的送命題?
溫陽在一旁喝着牛奶,認真監/視,順帶替他這未來的姐夫捏了把汗,要知道,回答不好,他姐可是會打人的。
空氣似凝固了幾秒,梁珩才說:“好看。”
“怎麽個好看法?”
“……”梁珩想了想,說:“就……很白,很長,很好看。”
溫陽仿佛聽到了老師在試卷上畫叉叉的聲音。
溫媛倒也沒說什麽,放下手,快速走出了電影院,也不管後邊的跟沒跟上。
人走後,溫陽忍不住嚎了一聲:“姐夫,你好笨呀,高低整兩個成語出來誇我姐嘛。”
梁珩一時語塞。
“這下我姐估計生氣了,”溫陽說:“看個電影你睡覺,我姐叫你牽她手你也不牽,哎,你太笨了。”
被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屁孩說笨,梁珩面子有點挂不住,但又反駁不了,他确實不懂戀愛裏的彎彎繞繞,甚至想不通溫媛明明只是問他手好不好看,怎麽又扯到牽手上去了。
“姐夫,你不去追我姐嗎?”溫陽推搡着他,再不是看在梁曼音的份兒上,這種笨蛋姐夫他是決計不會要的。
“我幫你看着阿音,你快去找我姐呀!”
溫陽可謂是操碎了心。
外頭天已黑盡,路兩邊的燈射/出暖黃色的光,梁珩找到溫媛時,她正坐在路燈下,整個人籠罩在橘黃裏。
“阿媛,”梁珩到她身邊坐下,問她:“我是不是很無聊,也很無趣?”
溫媛心道:是的,年輕的梁珩和中年的梁珩一樣古板。
“你記不記得我說過的,”梁珩語氣輕輕,心跳卻重重:“每個人不是一開始就能做好一件事的,我也是,第一次當爸爸我會手足無措,第一次跟女孩子約會也會有些虎頭虎腦的,所以,你要是想讓我牽你的手,可以直接告訴我。”
他說的平淡,胸膛的起伏卻暴露了他的慌張,這些話是溫陽教他的,也不知管不管用,他說着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直接告訴你?”
溫媛有些苦笑不得,他怎麽把這種話說出口的,還說的那麽一本正經,處對象是這個處法嗎?
梁珩看她表情,就知道小孩子的話果然不能信。
“……不然,以後換我告訴你也行。”梁珩理了理衣服,坐得端正,說:“阿媛,我們……牽手吧。”
夜風習習,星空朗朗,街頭人來人往。
溫媛就這麽看着他,隔着一個世紀的光景,她終于等到這句話,卻又不敢相信。
“你說什麽?”
梁珩伸出手,掌心紋理清晰。剛說的那番話已耗盡他平生的勇氣,他也沒想到,在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說這麽酸溜溜的話,他以為即使重來一世,也要像上輩子那樣孤獨終老了呢。
他深吸了口氣,說:“阿媛,我們牽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