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楊岚因為梁珩一事心氣兒不順,晚飯時間全程低氣壓,只不說話。溫媛也識趣的不提這事兒,草草扒了兩口飯就下了桌,待全家人吃完了才收拾碗筷去廚房清洗。
溫正平躺在木椅上摳着腳丫子,見閨女竟主動洗碗,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屁颠屁颠的跟去了廚房。
這原身比較懶,再加之有溫父寵,平時不怎麽做家務。溫正平在溫媛背後看了好一會兒,才說:“媛媛,你這是提前學習怎麽做人家媳婦兒嗎?”
這話說的溫媛臉上一熱,解釋道:“我是怕媽累着。”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溫正平笑眯了眼:“我真想見見是什麽樣的小子能讓我家閨女轉性了。不過爸告訴你呀,以後你嫁人了,別什麽活兒都往自己身上攬,不然該把男人養壞喽。”
溫正平當起“軍師”來一套一套的,這也是他結婚多年來得出來的經驗:“你學學你媽,我每個月的工資都給我沒收幹淨了,想買包煙都得寫申請,不過話說回來,你媽要是不這樣,我每個月的工資得全部貢獻給洗腳城。以後你結婚了,得向你媽看齊。”
話越說越離譜,溫媛忙打斷他:“爸,我嫁人這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想太遠了。”
“哪遠?”溫正平說:“你小的時候我也覺得你離嫁人還早着呢,轉眼你就成大姑娘了,都要帶對象回家了,我……反正你聽爸的話就對了。”
說罷,他微嘆了口氣,轉身出門去盯溫陽寫試卷去了。
溫媛洗完碗,回了自己屋,摸出從溫陽那借來的十塊錢仔細盤算。要給阿音買蛋糕,她還想買條裙子,除此之外,還想給弟弟買件禮物。
算來算去,錢好像不怎麽夠。她又開始翻箱倒櫃起來,試圖在哪個犄角旮旯找出點存貨,事實卻證明她想多了,原主真是個貨真價實的窮光蛋!
夜已至深,萬籁俱寂。
溫媛收拾衣服準備去洗澡。家屬大院的廁所是公用的,在一樓,得穿過院子才能到。剛走到院子,便看見溫正平搬了張桌子坐在槐樹後邊,旁邊還點了支蠟燭。
“爸,這麽晚了你在做什麽?”
“嗯?”溫正平後知後覺的轉過頭,他戴着眼鏡,手裏還持着筆:“媛媛,你怎麽還沒睡?”
Advertisement
“我正準備去洗漱。”溫媛走過去一看,桌上擺着的竟是溫陽的語文試卷,旁還放着課本和新華字典:“爸,你做這個幹什麽呀?”
“還不是你媽,”溫正平拿起橡皮擦,擦掉了古詩填空一欄,說:“陽陽考試考砸了,你媽就找她以前的同事淘了些試卷回來,不做完不準休息,陽陽那個腦袋随了我,就不是塊讀書的料。這娃娃不休息怎麽成,我叫他去睡了,剩下的我做。媛媛,你幫我看看,這裏填什麽?”
他眼鏡後邊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邊說邊還翻着語文課本,也真是難為他了。
“這兒填朝露待日曦(1)”溫媛說道。
溫正平笨拙的模仿着溫陽字跡,歪歪扭扭寫下幾個大字,寫到最後他頓了頓,問:“哪個希?希望的希嗎?”
“不是。”溫媛接過筆,趴在桌子另一邊,填上了古詩,都做到這份兒上了,她幹脆繼續做下去。溫正平給她騰了位置,站在一旁看着。
他說:“媛媛,你沒事的時候也教教你弟弟,你媽倒是愛教,可她總愛罵人,我看陽陽好幾次都被罵哭了,你就這一個弟弟,做姐姐的能幫就幫,左右不是什麽難事。”
楊岚是家裏的“四德”婦女,說不得打不得罵不得惹不得,溫正平也盡量依着她,有時候實在看不下去了就說兩句,可他嘴皮子又不如楊岚厲害,說不過,次數多了也就懶得說了。
“好,我有空就教教阿陽,”溫媛說:“爸,你先去睡吧,我很快就做完了。”
“沒事,我在這陪你,這事兒你可千萬別跟你媽說,她要是發現了,你就往我身上推,反正我被她打習慣了。”
聽得這一句,溫媛沒忍住輕笑出聲。她突然很羨慕原主,有個唠叨的媽媽,慈愛的爸爸和活潑可愛的弟弟。上輩子她是個孤兒,享受到的溫情都來自于梁珩。或許是上天降憫于她,才讓她這輩子重生在這個溫馨又吵鬧的家庭。
初夏的夜已有蚊子,溫正平坐在花臺上,手裏持着把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着驅蚊。溫媛感受着絲絲涼風,心裏卻是暖暖的。
她說:“爸,以後我結婚了,一定會買個大房子,把你們都接過去。”
“嘿嘿,”溫正平聽到這話心裏也暖:“接我過去就行,把你媽送去養老院,我想過清閑日子。”
溫媛樂不可支。這話不中聽,可溫父的語氣卻是帶着寵溺。
大院的燈光一盞盞熄了,就只剩支蠟燭在夜風中搖曳,溫正平起身,站在桌邊擋住風。燭淚淌成一個圓,凝結剝落。燭火燃盡時,試卷也已做完。
“洗洗睡吧。”
溫正平搬桌子進屋,月光下,他身影有些佝偻,肩膀卻是寬厚。
——
翌日。
天還沒亮溫媛就起了,搭上最早的一班車去了位于北門的荷花池。那裏是成都最大的批發市場,就算是放在21世紀也是鼎鼎有名。
到達時,已天光大亮,狹窄的巷子裏人頭攢動,來來往往都是選早貨的人,店鋪皆已開門,商貨多得都擺到了街上,讓本就不寬敞的路更為逼仄。
溫媛之所以要大老遠的來這,主要原因還是因為窮,畢竟這兒的東西便宜。
她逛了一會兒,終于在一堆花花綠綠中發現一條碎花裙子。
她第一次見梁珩時也是穿的碎花裙,只不過那裙子是福利院姐姐穿剩下的,對于15歲的她來說有些偏大,卻也是她當時最漂亮的一件衣服了。
那時天真,亦或者是自卑,總想在梁珩面前顯現出最好的一面,于是那裙子白天穿,晚上洗,第二天又穿,如此往複。
在盛夏時,那裙子已洗得發白發透,微微一出汗,劣質雪紡布料就黏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削瘦又年輕的身/體。
細竹般的鎖骨,胸前不明顯的溝壑以及靈動的蝴蝶骨,每一寸都散發着新鮮氣息,像未熟透的青梅,單是望着就令人口舌生津,嘗一口又澀的可以。
在三伏來臨之前,梁珩送了她一條裙子,白色打底,上面繡滿緋色小花,繡工細致,看起來價格不菲。
“試試吧,看看合不合身。”梁珩淡淡的說。
溫媛接過裙子,柔軟的觸感從指尖傳遍全身,連帶着這個燥熱夏天也變得柔軟了。她換上,衣裳意外的合身,像是為她量身定做一樣。
她站在梁珩面前,想綻放卻又羞赧,只好難為情的低頭扯着裙角,就此錯過了梁珩瞳眸裏泛起的漣漪。
“老板,麻煩給我取一下那條裙子。”溫媛說。
服裝店老板把白色碎花裙取下遞給溫媛,溫媛詢問能不能試穿,得到肯定回答後才去到試衣間換上。這條裙子款式簡單,偏複古風,不算柔軟的布料包裹住玲珑有致的身材,襯出二十五歲女性該有的輕熟感與嬌俏。
溫媛沒舍得換下來,付了錢拎着舊衣服便匆匆趕回家。回去的路上,她給阿音買了蛋糕,又經過一家玩具店,門口挂着一條手指粗的“金鏈子”,左右不貴,就買了。
臨近家屬大院門口,還未跨進去,就聽見溫正平一聲爆喝。
“我雞呢?!”
王大嬸坐在門沿上磕瓜子,單是聽見這聲兒,就笑得不亦樂乎,當真看熱鬧不嫌事大。
她一見溫媛,先是打量了一番她身上的新裙子,旋即又道:“阿媛,你找了個啥子對象,你媽這麽不待見,把你爸昨天買回來的雞都藏起來了,說是不給你對象吃。”
“媽,你瞎說什麽呢?”李歡歡是王大嬸的女兒,前些年嫁外地去了,也生了孩子,但男人對她不好,最近就回了娘家。她跟原主從小玩到大,兩人關系比較好。
她輕拍着懷裏的小娃娃,說:“阿媛,我媽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
“沒事。”溫媛已經習慣了王大嬸那張嘴。
就在這時,溫正平找雞找到院子裏來了,把花壇都扒拉了個遍,邊找邊小說聲:“啥子瓜婆娘,當真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他穿着西裝,捂出了一身的汗。王大嬸在一旁看的起勁兒,說:“老溫,你這身行頭穿着,我還以為是你要帶對象回家呢。”
“#$&@$#_(:з」∠)_@&。”
溫正平連老婆都說不過,更別說這王大嬸了,只好送她個鬼臉再加一串聽不懂的鳥語,已表達心中不滿。
“媛媛回來了,”他一見溫媛,立馬換上副和藹可親的模樣,接過她手裏的蛋糕,說:“這是給小姑娘買的吧,我閨女懂事了。”
他側頭,朝着屋裏大喊:“溫陽,出來把東西提進去!”
溫陽應聲而出,這小子更誇張,把去年六一兒童節的表演服穿上了,就差在臉上塗兩坨高原紅了。
溫媛扶額,溫正平說的沒錯,兒子當真随了爹。
這一家三口一個比一個穿得隆重,看得王大嬸樂開了花,說:“阿媛對象是市長嗎,整這麽大陣仗。”
“以後可能是市長。”溫正平敷衍了兩句,拉着溫媛瞧個沒完:“我閨女今天真好看。”
溫媛有些不好意思,轉移了話題,說:“找雞/吧,快中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