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出去後帶着這個,絕對不能離身。”珍而重之的交代。
張小愛接過,抿了抿嘴,她突然沒有勇氣問這是什麽。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要一字一句的記好,事情并不是沒有扭轉餘地了,你在宋朝已經做的夠好夠小心翼翼了。”柳莫崇看着自己斟酌了半天的開場白仍然把張小愛吓白了臉,挫敗的嘆了口氣。
但是該說的必須說完。
“你這次回去,遇到了四個人,污衣,狐妖,我還有無傷。”柳莫崇狠了狠心繼續,“污衣這條線因為你還在,所以應該沒有太多改變,無傷已死,狐妖未知,我這邊雖然有了些變化,但是都是可控範圍內。”
“什麽變化?”張小愛抓緊手上那串琉璃。
“宋朝的時候我見過你,并且印象極深,所以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晚上的記憶變了,後續的相處也有些不同,不過都不是什麽大事。”柳莫崇又頓了一下。
張小愛眼皮跳的更激烈了:“這些變化我為什麽都沒印象。”
“你還在結界中,沒有受時空的影響,我給你的這串珠子,就是保護你出了結界後,仍然保有之前的記憶,不會變的混亂。”柳莫崇沉着聲音又重申了一次,“我讓你保留之前的記憶,也是想要告訴你,這一切都還有扭轉的餘地,乾坤門還未開,一切都未成定局。”
“所以,有什麽事變了?”張小愛手腳冰涼,柳莫崇不是個愛說廢話的人,現在這樣來來回回的叮囑,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你在宋朝雖然只見了四個人,并且沒有說任何多餘的話,但是一個活人翻轉時間線總是會留下痕跡。”柳莫崇看了一眼張小愛,終于還是把話說了出來,“熊冠宇不見了。”
“不見了是什麽意思?”張小愛不明白。
“他消失了,沒有出生過,沒有存在過。”柳莫崇說的更明白一些,然後扶住差點摔倒的張小愛,解釋道,“你被污衣拉回去之後,我注意力全在時間線的變動上,但卻一直沒有關注過局外人熊冠宇。”
“然後這次入夢醒來之後,我想用你們之前的那個撞鬼APP上面的驅魔符查一下妖界最近有沒有大動作的蛛絲馬跡,就發現根本沒有這個APP了,包括熊冠宇之前的公司也沒有了。”柳莫崇看着張小愛越來越蒼白的臉,“你穿越後的公司變回了之前陳健上班的那家軟件公司,熊冠宇這個人,和他之前存在的所有痕跡,都沒了。”
這件事發現的那麽晚,柳莫崇多少有些自責。
他的心思都在張小愛身上,當時完全沒有注意已經和熊冠宇好成一個人的小寶已經很久沒有提過這個名字了。
當時,他根本就沒想到,小寶已經不記得熊冠宇了。
張小愛身子晃了晃,她不明白:“可是,這有熊冠宇什麽事呢?”
他跟他們這一團亂麻唯一的交集就是前世,熊冠宇前世作為村長坑了污衣弑神,可這是前世啊。
她那個熊一樣的,天天喜歡用熊掌拍她腦袋的師兄消失了?
從這個世界上,從所有認識他的人記憶中消失了?
如果她沒有帶着手上這串紫色琉璃,甚至也會從她的腦海中消失?
那可是她的師兄啊,她在最最迷茫彷徨的時候拉她一把的師兄啊。
“時空穿梭之所以會成為禁術,就是因為會有這樣混亂的意外發生。”柳莫崇眼底有不忍,“所以一會走出結界,那個世界上沒有你的師兄也沒有撞鬼APP了。”
“可以扭轉麽?”張小愛不想接受這個事實,拽着柳莫崇的袖子如同快要溺死的人抓着的救命稻草。
驅魔至今她身邊從未失去過任何人,甚至這個人是直接從這個世界上蒸發了,連出生都沒有出生過。
“鬼車和污衣做的事,是一定要阻止的。”柳莫崇看着張小愛,承諾似的口吻,“所以,這件事一定可以扭轉。”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都沒有發現,大熊很久沒出現了,自從張小愛被拽到古代去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除夕
一個你非常熟悉的人徹底消失在人世間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張小愛只覺得這幾天喝的水都是苦的。
小寶已經完全不記得熊冠宇,聯系上了四四和劉旭,兩人有了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四四甚至不知道張小愛是誰。
那麽大一個人,一米九零的大高個,說話聲音洪亮走路虎虎生風,健康到感覺能活成萬年烏龜的人,就這樣消失了。
一開始,張小愛還非常執拗的想要找到熊冠宇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蛛絲馬跡,她想起了大學時期為了外婆的醫藥費做的那個項目,那個項目從頭到尾都是熊冠宇牽的頭。
結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重新翻出了那個項目的資料,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參與過這個項目,項目中的每個人的名字都是陌生的,至于自己外婆的醫藥費,居然是來自于系裏同學們的捐款。
張小愛苦笑,想到了蝴蝶效應。
一個人徹底消失,真的會毫無痕跡。
她和熊冠宇的關系,更像是親情,平時沒事不會特別想念,但是真的消失了,心底卻像是空了一塊,似乎少了他這個大嗓門偶爾不着調大部分時間豪氣幹雲的師兄,她這二十多年的生命突然就少了一些色彩。
空蕩蕩的,很不習慣。
至此之後,她生命裏所有的有血有肉的正常人,都離她而去,只有她還好好的,人生軌道甚至沒有因為這次意外穿越而産生大的改變。
甚至連工作,都回到了原來那家公司,因為宋朝柳莫崇還存有對張小愛的記憶,陳健的事情處理的比之前完美,年底還莫名其妙的得到了公司見義勇為的獎,頒獎的是那個勸她辭職的HR,張小愛領過獎的時候腦子一熱,辭職了。
除了這個自己強行要求的改變,另外一個改變,來自于家裏。
柳莫崇讓張小愛搬家了,他說家裏有太多心術不正的人士留下來的監控符咒,他清理起來太麻煩,所以幹脆把整個家都封印了。
小寶趁着柳莫崇不注意,偷偷的告狀,說柳莫崇是把這快兩千年驅魔攢下的魂魄都鎖在她卧室的衣櫃裏了,用來作為和上面的神談判的籌碼,随時準備一言不合玉石俱焚。
至于柳莫崇到底是為了什麽要和上面的神談判,小寶并不太清楚,柳莫崇這幾天也沒有提起。
張小愛對搬家沒有太大的意見,她只是有些舍不得門口那棵老槐樹,舍不得和外婆住在這裏的點點滴滴的回憶。
但是人,總是得要向前看。
她要做的事情很多,打敗鬼車,阻止污衣改命,解決浩骨鈴,重新找回熊冠宇。
遇見柳莫崇,她似乎多了很多必須要活下去的理由。
而柳莫崇,這一次重逢之後,對她極其寵愛,不是那種情侶之間的,更像是當初她父母意外身亡的時候,外婆對她的态度,帶着心疼與小心翼翼,恨不得給她全世界的寵溺感。
柳莫崇似乎在愧疚,也似乎在憂心忡忡。
張小愛知道他在憂心什麽,小寶偷偷把段時間柳莫崇查的乾坤門資料普及給她之後,她才知道原來上古神為了阻止神仙們四處穿梭時空亂來,還準備了這麽一個終極武器。
乾坤門開,一切歸零,沒有人知道這歸零具體指什麽。
但是卻傳說,乾坤門扭轉時空,只會開一次,回到最初的源頭,毀滅源頭,彌補裂縫。
而這一切最初的源頭,是污衣的浩骨鈴。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毀滅了污衣,那麽同樣的也毀滅了作為轉世的張小愛。
這是柳莫崇的隐憂,或許也是他鎖住她家衣櫃的原因。
但是誰都沒提,她忙着重新找工作,柳莫崇忙着修煉大法,每天晚上兩人膩在一起找找鬼車的蛛絲馬跡,張小愛還是那個沒心沒肺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柳莫崇也還是那樣高高在上一言不合劈雷的五通神。
但是他們把八角風鈴和可樂河東留在了老家。
誰都沒有再提驅魔和天機位的事。
甚至對于把可樂和河東用符咒困在老家這件事,張小愛也沒有反對,确定了它們和污衣的關系後,張小愛再也不能貿貿然的帶着這樣的觸靈。
她對污衣的感情變得很複雜,恨是極恨的,但是心底卻隐隐約約的有更深的隐憂。
***
于是在一片安靜祥和粉飾太平中,張小愛迎來了和柳莫崇一起過的第一個除夕。
她,柳莫崇還有小寶在用柳莫崇的錢買的新家裏做了一整桌的飯菜,多放了好多副碗筷,有爸爸媽媽外婆的,也有熊冠宇Ted的,小寶看着這一桌子的空碗,困惑的撓了撓頭。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從宋朝回來的張小愛多了一些悲傷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麽,他每次吃零食的時候都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麽人。
窗外煙花禮炮陣陣,張小愛給每個人都倒滿了酒,然後舉起杯,手腕上的紫色琉璃手鏈熠熠生輝。
“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張小愛微笑,酒杯裏紅色的液體晃蕩了兩下。
柳莫崇輕輕的和張小愛碰杯,被張小愛這句吉祥話雷的不輕的小寶趴在祭桌上抖了抖。
人總是由奢入儉難的。
張小愛喝着酒看着明顯變得空蕩蕩的客廳。
沒有了熊冠宇,Ted投胎了,兩只地狼被封了,家裏只剩下了三個人,這一年,她經歷了大半輩子都沒有經歷的悲傷離合。
所以喝了點酒之後,張小愛玩弄着酒杯,表情譏诮:“污衣費了那麽大勁,結果我還是出生了。”
看污衣到底有沒有改命成功,只要看她還存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就知道了。
柳莫崇低哼一聲,污衣的事太詭異,張小愛回到現代後,關于污衣的所有記憶,除了當時在場的張小愛和柳莫崇外,其他人的都沒有改。
小寶記憶中的污衣仍然是那個白衣飄飄的普世菩薩,最後一戰為了保他的魂魄散盡了最後一點元神。
除了張小愛和柳莫崇,沒人知道污衣已經是個活死人,污衣的命格,在柳莫崇的腦海裏,變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是他們倆親眼見到的,另一部分是原本存在的。
這種詭異的感覺讓張小愛心裏隐隐的有個預感,污衣似乎變成了判斷過去有沒有失控的開關,一旦所有人對于污衣的記憶被更改了,估計乾坤門就能打開。
然後一切歸零,這個世界上會重新出現熊冠宇,但是卻不一定會有她。
她和柳莫崇,不知道為什麽就變成了一個身體健康四肢健全卻時刻被動等死的命。
“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污衣會做出這些事。”小寶對污衣的印象太深刻,柳莫崇對驅魔人的耐心向來不好,哪怕是對待他這樣一個剛剛死了所有親人的孩子,也是動辄就劈雷翻臉。
那個時候,幸好有污衣,已經成為鬼魂的污衣總是耐心的溫柔的對待小寶,在小寶心目中,污衣才是帶他進入驅魔世界的老師,甚至一度是他心目中的女性标杆。
“其實我一直在想……”張小愛似笑非笑,“如果我把污衣所遭受的所有經歷都遭受一遍,我可能也會做出和污衣一樣的選擇。”
污衣只是在知道可以時空穿梭之後回到了最初的地方而已,結果卻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換成是她,估計也會心有不甘吧。
一個做了一輩子好事的人,卻得不到善終,甚至因為怨氣變成了自己常年驅除的活死人。
她畢竟和污衣有着一模一樣的靈魂啊。
“你不會。”柳莫崇很肯定。
“為什麽?”這莫名其妙的自信心讓張小愛有些意外,“你也說過我身上的戾氣特別重啊。”
“時代不一樣,以你這個時代來說,你經歷的事情已經算凄慘了。”柳莫崇幫張小愛再滿上一杯酒,“可是你在回到古代後,卻沒有做出和污衣一樣的選擇。”
“人的善惡是一念之間的,和每個人的經歷見識都有關系。你身上的戾氣是因為污衣的魂魄與身俱來的,但是你的經歷和見識卻讓你選了更寬廣的一條路,你父母外婆将你教的極好。”柳莫崇對張小愛舉了舉杯。
“而污衣……她活的太壓抑了,所以才會一下子從極善跳到了極惡。”柳莫崇的表情有些嘆息,他曾經很佩服污衣,作為凡人她對普世的所作所為已經高過了很多的神靈,她的善心和悲憫都是天生的,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懲惡揚善的正能量經常讓他這個神靈都不可直視。
但是,她仍然只是個有七情六欲的人,隐忍了一世卻發現自己的追求其實什麽都不是之後,壓抑了那麽久的戾氣終于爆發了。
說到底,也只是信仰崩塌而已。
但是張小愛卻不會。
張小愛她只信自己……
柳莫崇想起張小愛曾經說過,她信自己能過的更好。
所以在時空穿梭這樣巨大的誘惑面前,她仍然選擇了信自己。
他的驅魔人,永遠不可能會想污衣這樣走向歧途,哪怕是一模一樣的魂魄。
作者有話要說: 柳莫崇:我女人喪了。。還不是為了我。。
張小愛:談個戀愛而已,眼看男人要死我也要死是鬧哪樣。
作者:來來來,大家周末愉快~
☆、歸零
心裏有事,便覺得窗外一片新年新氣象屋子裏卻死氣沉沉的景象格外心酸。
于是張小愛打開了電視,讓四百年的鬼和兩千年的神看看人類收視率最高的節目。
春晚上正在放紅紅綠綠的大型歌舞,屋子裏也開始染上了歌舞升平的喜氣洋洋,柳莫崇給熊冠宇的空杯子裏斟上了酒。
張小愛眼圈紅了一下,低頭去夾菜。
春晚的大型歌舞進入高|潮,叮叮哐哐的猶如瘋癫。
小寶的祭桌上突然一聲巨響,從頭到尾一直沒出聲的小寶隔空取物砸掉一個酒瓶。
“……你給他喝酒了?”柳莫崇看了看開始晃頭晃腦顯露原形的小寶,皺了皺眉頭,把他手上那瓶酒給搶了回來。
“他嚷着要過年啊。”張小愛嫌棄的看着小寶把已經掉出來的眼睛重新塞回到原位,這飯是沒法吃了。
小寶打了個酒嗝,小狗一樣撲上來搶走柳莫崇手裏的酒瓶,瞪大眼睛,鼓起了腮幫子,中氣十足的喊了一聲:“你們兩個!有事情瞞我!”
這一聲絕對是動了真氣的,屋子裏一下子陰風陣陣,還熱氣騰騰的飯菜馬上染上了一層白霜。
柳莫崇甩了甩自己筷子上的白霜,還很好心的幫張小愛把已經凍硬的頭發重新回暖。
“我們瞞你什麽了?”柳莫崇完全不耐煩的口吻,揮了揮手把桌上的菜重新回暖,嘗了一口皺了皺眉頭放下筷子,重新熱過的飯菜明顯口感不如之前。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小寶很亢奮的表達了對柳莫崇口吻的不滿,擡起手指向張小愛,“你說,你們是不是有事情瞞我!”
小鬼難纏,喝醉的小鬼……更難纏。
自作自受的張小愛無奈:“你幾乎天天貼着柳莫崇過日子的,他能有什麽事瞞你?”
“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人?”小寶又打了個酒嗝,好不容易塞回去的眼珠子又掉了出來。
張小愛本來已經有些上揚的嘴角突然一僵,問:“你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因為我覺得,你去宋朝之前,我好像過的比較快樂。”小寶眼眶紅紅的又把眼珠子塞回去,“吃的零食也比現在這個高級。”
張小愛:“……”
柳莫崇:“……”
“以前的巧克力,都是裝在四四方方盒子裏,每一塊都軟軟糯糯入口即化的。”小寶特別嫌棄的倒出了張小愛前兩天買回來的黑巧克力糖,“現在這個一點巧克力味道都沒有!”
熊冠宇這麽長時間的投喂看起來果然還是有效果的,張小愛心酸酸的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我明天去給你買方盒子裝的巧克力。”在這世界上徹底人間蒸發的熊冠宇,到底還是有一些殘留于世的痕跡。
“不是巧克力的問題!”小寶又激動了,再次妖風陣陣前被柳莫崇摁着頭塞回到凳子上坐好,“你們這樣把我當小孩子,是不尊重我,不在乎我的一種表現!”
“……以後不要給他看電視上網了。”柳莫崇揉揉額頭,這些莫名其妙的新名詞攪得他頭痛。
“嗯。”張小愛輕輕的應了,把小寶桌上的酒換成果汁。
這幾天家裏氣氛總是莫名的壓抑,被小寶這樣一鬧雖然鬼氣森森,倒反而多了些人氣。
“小愛姐姐。”小寶飄過來,挂在椅子上腦袋從靠背縫隙裏鑽出來,眼球掉到張小愛吃飯的碗裏。
“幹什麽?”張小愛淡定的放下碗,看來這酒瘋還有第二輪。
“你跟我說我忘記了誰,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賊兮兮賤兮兮的聲音,擠眉弄眼的。
“你先把眼珠子塞回去。”柳莫崇涼涼吐槽。
小寶的頭迅速憤怒的轉過去瞪了一眼柳莫崇,然後轉回到張小愛這邊鼓了鼓臉,快速的指控:“五郎有事情瞞着你!”
“……”柳莫崇擰眉,手勢一變作勢要将小寶捉過來。
“他還說我要是跟你說,他就把我丢到地火陣練個一百年!”喝醉的小寶比平時靈活很多,迅速的繞到張小愛的肩膀上對着柳莫崇做鬼臉。
張小愛擡頭,看到柳莫崇微愠的表情。
“你們兩個從宋朝回來之後,一不提驅魔,二不聊浩骨鈴。”小寶痛心疾首的叉腰,“每天在家裏吃吃喝喝粉飾太平有意思麽?”
“肯定沒意思啊,你看你們倆現在這張死人臉!”小寶很快自問自答。
“……”張小愛臉皮抽了抽,嚴格意義來說,這家夥比她大四百多歲,被罵也不是那麽的不爽。
“你前幾天跟五郎分析鬼車行蹤的時候,我就在邊上。”小寶開了話匣子就再也沒打算閉上了,“你真以為他找不到鬼車了麽?”
“鬼車是橙衫風投的董事長,管着現在在人界所有牛鬼蛇神的錢,這事五郎有沒有告訴過你。”小寶說到一半的時候,柳莫崇突然伸長了手臂想要将他抓過來,被張小愛一個眼神殺了回去。
“你真以為你那麽大一個活人掉到宋朝回來會什麽事都沒發生麽?”小寶這一句話戳的張小愛心窩痛。
對于改了歷史只消失了一個熊冠宇這件事,張小愛心底确實懷疑過。
“你覺得五郎這麽個靠驅魔讨香火的神為什麽突然只字不提驅魔?”小寶又問,無視柳莫崇已經面露金光的臉和頭頂上轟隆隆的雷。
“你說。”張小愛的聲音幾近淡定。
“五通神老大柳莫敬中了屍毒,尋找饕餮渡劫之血無果,屍毒發作,淪為堕仙。”小寶的聲音帶着哭腔,“五郎的大哥,淪為堕仙,現在已經和鬼車喜結連理。”
周圍突然一片寂靜。
電視聲音和窗外臨近午夜開始爆發的煙花聲突然消失了。
張小愛隔着飯桌看着柳莫崇。
她想起了宋朝的柳莫崇說到自己兄長時眼底的依賴和崇敬。
她想起了柳莫崇坦坦蕩蕩的問自己,失去信念,成功還有什麽意義。
如果一千多年前,柳莫崇的大哥沒有死,屍毒發作淪為堕仙,那這個世道,變消失的何止只有一個熊冠宇。
掉到宋朝,其實是她擅自做主,天真的以為睡一覺讨個解藥而已,應該不會有多難,至多也就是賠上她自己而已。
結果只是證明了,所有打開潘多拉魔盒之前的人,都沒有想過打開後的後果。
柳莫崇至今只字未提,甚至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只是擔心她會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吧。
那麽他呢?
是寧可自己兄長渡劫身亡還是希望兄長堕仙活到現在?
難怪,從宋朝回來之後,柳莫崇的眼底常常有濃得化不開的憂傷,難怪,現在的柳莫崇少了那麽多不可一世意氣奮發。
“在人間,過年是要守歲的。”張小愛緩緩的舉起酒杯,“家裏還有很多酒,你慢慢的告訴我,我掉到宋朝的這八天,人間發生了什麽。”
***
其實發生的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屍毒爆發的神靈有很多,大部分都淪為了堕仙。不過除了當時撞破饕餮渡劫這件事導致柳莫敬沒拿到解藥之外,這一段轉變和張小愛掉入宋朝無關,應該只浩骨鈴發生了作用後時間線被強行扭轉了。
但是這一段帶來的災難卻是無窮的。
鬼車率領一衆的堕仙這一千多年來多次和天界大戰,死傷無數,柳莫崇已經不再驅魔,他成為上古神派到人間鎮守妖界通往人界結界的看門人。
天機老人已經失蹤無跡可尋,把攝魂香給了柳莫崇之後,柳莫崇再次醒來就再也沒有看到過這位老仙人。
命運死在了幾天前爆發的神魔大戰中,死了之後,有不少堕仙跑到了地府燒掉了妖界的陰陽薄,一通大鬧之後,妖界通往人界的結界已經搖搖欲墜。
柳莫崇和她,成為了這世上唯一擁有兩個記憶的人。
而因為污衣和鬼車的想要改天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大半,張小愛為什麽會存在于世,變成了一個迷。
各安一方守護人界的神靈死的死堕的堕,人界這段時間也是災難重重死亡人數激增。
其實一切都亂了。
張小愛回來後看到的平靜,都只是柳莫崇刻意隐瞞後的假象。
神魔大戰一觸即發,妖界通往人界的結界随時會崩塌,張小愛一直吐槽的世界末日,這一回,是真的真的就要近了。
“乾坤門呢?”那個等一切無法挽回,可以一鍵歸零的東西呢?
柳莫崇沒有回答,眼底濃得化不開的悲傷更重了。
張小愛眼眶酸澀。
她突然懂了,鎖在她家衣櫃裏,被小寶稱之為用來和上古神談判的最後籌碼,并不是用來打開乾坤門的,而是用來阻止打開乾坤門的。
乾坤門開,一切歸零。
在一切都脫離控制的現在,柳莫崇還保着最後籌碼的原因,是為了什麽?
為了她,還是為了柳莫敬?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的虐是為了以後的糖。。我是認真的。。
其實這劇情不虐不可能了說。。。
不過反正是HE。。風雨後的彩虹才會清透。。
改關鍵詞中
☆、高級的棋子
把不該說的該說的都說出來的小寶發完酒瘋就睡了,留下了兩個沉默的大人對着一桌子結了冰霜的飯菜發呆。
“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等乾坤門開是死,原地不動等着污衣和鬼車改完天也是死,想要抗争一下都不知道從哪抗争起。
而且鬼車按照輩分來說,現在已經變成了柳莫崇的嫂子……
現在的區別似乎就是柳莫崇經歷天劫先死還是她先消失的問題。
“你這一張臉怎麽苦成這樣?”柳莫崇被張小愛這一臉絕望泫然欲泣的表情逗樂,眼底的悲傷少了一些。
張小愛沒吭聲,她覺得現在外面熱鬧非凡的煙花爆竹聲都跟催命符似的讓人心頭不安。
“你還記不記得,你在結界裏曾經說過,我們是天作之合?”想到張小愛在結界裏兩眼亮晶晶的一邊胡說八道一邊臉紅害羞的樣子,柳莫崇的表情又柔了幾分。
“因為都是要死的,所以才天作之合?”張小愛苦着臉表達自己此刻已經心如死灰。
“胡說八道。”柳莫崇笑罵,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子,“坐過來。”
撅了撅嘴,張小愛小碎步走到柳莫崇面前坐好。
柳莫崇身子前傾,早就準備好的手指精準無比的敲到她的額頭,又是一片粉紅。
“……”這人真的有惡趣味,這種時候還不忘敲她。
“天地六界是有很明顯的階級界限的,在你之前,我所有的驅魔人在任期內都只做一件事,就是驅魔。”柳莫崇彈完張小愛額頭後又用手指去揉,把她光潔額頭上一大片雪白的皮膚都揉成了粉紅色,才滿意的靠回自己的椅子。
“而且他們的驅魔,都是不能問原因的,八角風鈴響,該驅哪個就驅哪個,和你現在做的事完全不同。”柳莫崇眉頭微皺,把張小愛捂着額頭的手又拉了下來。
“……”這人對她額頭到底有什麽意見……
“一般而言,人界的凡人是絕對不能也不可能參與到天界中來的,你們人界也遺留了很多自古以來流傳下來的神話故事,大多參與到天界的凡人,哪怕只是參與了一點點,都不會有好下場。”柳莫崇說完就看到張小愛一臉你看吧我就是死定了的表情,忍不住又想敲她額頭,這回被她很快的防守住,瞪大了眼睛一臉抗議。
“所以我一開始有很多事沒跟你說清楚,一方面是真的懶……另外一方面,還是因為六界等級界限森嚴,不想給你造成麻煩。”午夜跨年的鐘聲已經過去很久,窗外的鞭炮聲漸漸弱了下去,柳莫崇清冷的聲音緩緩的帶着一絲沙啞,在新家裏顯得格外的溫柔,“但是你看看你做驅魔人的這段時間,我們都做了些什麽。”
“鬼車,浩骨鈴,污衣,無傷,命運,陰陽陣,甚至時空穿梭這一些在天界都算是秘幸的事,都與你有了千絲萬縷的關系,如果按照之前六界倫常,這樣的凡人早就已經屍骨無存了,但是你還活着,甚至很多次的化險為夷。”
“一開始,我以為你還活着的原因是因為你是我的天劫。”柳莫崇笑笑,想到自己一開始還曾經想找鬼車殺了她,“但是後來牽扯上浩骨鈴之後,我才明白,你活着的意義應該遠遠不止殺了我這麽簡單。”
“在和你簽契約之前,我只是個靠驅魔延續香火的落魄神仙,卧薪嘗膽了一千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能争一次的資格,結果上面就馬上讓我面臨天劫,但是和你簽訂了契約之後,我一下子就被拉進了權力中心,甚至在你被污衣拉到宋朝的時候,天機老人親口跟我說,我這一次積攢的福氣足夠延後我的天劫,要知道,延後天劫時間這件事,罕見到我這個做了兩千多年神仙都沒有見到過,你覺得,這是為什麽?”
“……為了我?”張小愛傻兮兮的指了指自己,突然覺得自己高大上了起來。
“你一個罪人轉世,多大臉?”柳莫崇斜眼。
“……”要不是家裏氣氛很久沒有這麽好了,張小愛真想怼回去。
“再給你幾個提示,你是我天劫這件事是鬼車告訴我的,她還跟我說過殺了你的方法,如果鬼車一開始知道你有浩骨鈴,其實是沒有做這些的理由的,我用攝魂香入你的夢的時間本來能多一倍以上,但是因為那柱攝魂香被鬼車用過,所以只剩下了一半,你把這兩個線索串起來再想想。”晚上喝了不少酒,張小愛少見的頭腦反應遲鈍,柳莫崇借着酒意上頭多了些逗弄她的興趣。
這幾日确實過的太壓抑了,他也需要放松一下。
“……官商勾結?”張小愛眨眨眼,在柳莫崇又打算敲她額頭之前抗議,“你到底為什麽看我額頭不順眼,動不動就錘它,很痛哎。”
柳莫崇笑,眼底金光閃爍:“再猜。”
他突然有些感激小寶的酒瘋,因為熊冠宇,因為他大哥,也因為太多的不确定,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輕松的和張小愛聊過天了。
張小愛把腳放到凳子上,膝蓋塞到毛衣裏把自己裹成一個鹌鹑,然後開始認真思考。
如果鬼車一開始并不知道浩骨鈴的事,是因為天機老人告訴鬼車,并且給她攝魂香讓她找到污衣的呢?
天機老人為什麽要這樣做?鬼車已經是堕仙,本應該和天界格格不入的,天機老人為什麽要給鬼車這種關鍵信息并且讓鬼車有改天的機會?
而且,剛才柳莫崇曾經說過,她穿到宋朝八天其中的改變之一就是天機老人不見了。
柳莫崇還說過,這炙手可熱的天機位繼位有很嚴格的規定,能在這個位子上的人,權勢滔天。
一位權勢滔天的神,為什麽要在卸任前做出這樣有違職業道德的事?
“鬼車改天……是上古神授意的?!”張小愛眼睛一亮,難怪柳莫崇重提了天作之合,他們現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上面已經安排好的軌道?
所以哪怕現世亂成這樣,污衣那條線仍然沒動,她仍然沒消失,乾坤門也仍然沒開?
“可是,為什麽呢?”授意鬼車改天,上古神做神做膩了想去妖界做妖?
“上古神并不是只有一位。”柳莫崇又提醒了一句,嘴角上揚,他的女人,真的是聰明。
“呃,奪位?”張小愛瞪大眼睛,那麽狗血?然後在柳莫崇緩緩點頭後趕緊捂住嘴,“我現在說的這些要是被上古神聽到是不是又要屍骨無存?”
想到剛才這個男人居然用這樣的成語來咒她,還真的是百無禁忌。
“我們都是被挑中的棋子,在那位同意之前,我們都不會屍骨無存。”柳莫崇表情譏诮。
這件事确實是張小愛那句天作之合提醒他的,他其實早該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