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柳莫崇斜斜的看了一眼天機老人。
天機老人擦了把汗,這明知故問的死表情。
“直接穿過去的辦法沒有,但是我這裏還有半柱攝魂香,讓你入夢找她還是可以的。”衣櫃已經開始上下颠簸,天機老人話越說越快。
柳莫崇回頭,看了一眼天機老人,手上結印一松。
衣櫃應聲而落,裏面的光芒一閃而逝。
天機老人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看到柳莫崇手法極快的在衣櫃上刻了一道符。
“……”天機老人胡子翹了翹。
“先放着,等我想找乾坤門的時候再繼續。”柳莫崇拍拍手,大功告成。
“……”天機老人胡子又翹了翹。
“你的攝魂香為何只有半柱了。”柳莫崇問話的時候沒有看向天機老人,用腳把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子踢到了衣櫃下面。
天機老人不吭聲,一張老臉紅了青青了紅。
“給鬼車見污衣的時候用了吧……”柳莫崇聲音清冷,帶着一絲不屑。
天機老人擦了把汗,拿出攝魂香:“這香可以讓你入夢半刻鐘,足夠對她說清楚穿回來的關鍵了。”
那是一根看起來很普通的香,淡黃色的,細細的一根,只剩下四分之一,香尖上的香灰顫顫巍巍的要掉不掉。
但是這柱攝魂香,卻是天界唯一一個可以讓人魂穿夢裏的法器,任何人,任何時間點的夢,只有身在天機位的人才有的法器。
一個天機位一柱的珍貴法器。
天機老人卻偷偷的給鬼車用了一大半。
這應該就是這只老狐貍最近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的原因。
他這是嫌事情鬧得還不夠大還是希望給下一任天機位繼承人使絆子。
“切記,在夢裏一定要交代清楚,讓那姑娘千萬不要篡改歷史,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個提示,都會讓這個世界翻天覆地。”見柳莫崇接過攝魂香,天機老人不放心又重申了一遍。
“……你把香給鬼車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柳莫崇好想怼他。
“……”天機老人吹胡子瞪眼,終究是什麽都沒說,氣哼哼的穿牆而出。
柳莫崇這小子懂個屁!
天機位看起來風光不過也就是個牽線木偶,他也想光明磊落公正無私,但是上面動不動就施壓要開個後門他能怎麽辦?
哼!
下一任天機位就應該給這小子上,一千年的位子足夠困住他挫挫他的銳氣!
***
柳莫崇在梳胡子……
吃完飯後他們倆各自在篝火邊找了個平坦的位置,然後張小愛發現柳莫崇在梳胡子。
如果不是她心裏面暗戀柳莫崇很久了,她一定會因為這個畫面從此以後粉轉黑。
她還真是愛的深沉……
“我們真的要在這裏待滿七天麽?”這事對她來說真的是考驗,看到柳莫崇她特別容易放松,一放松就容易說漏嘴。
“我兄長這兩日應該會來找我,這個陣法從外往裏破并不難。”柳莫崇彈了彈身上的草灰,天上那只四分五裂的饕餮已經消失無蹤,露出了一小塊天空,星星近的像是伸手就能摘到。
只是他仍然參不透污衣把他和她留在這裏的原因。
“你叫什麽名字?”終于想起來要問。
張小愛笑眯眯的抱着膝蓋,頭埋在牛仔褲裏:“問女孩子的芳名是不禮貌的,你又不娶我。”
柳莫崇一怔,胡子拉雜的老臉可疑的紅了一下。
這這這姑娘……
算了……
“你們兄弟感情很好?”蒙混過關後,張小愛找了個安全話題。
“那是自然。”柳莫崇還沉浸在剛才自己似乎被調戲了的震驚中,自家兄弟感情不好就不會一起修仙了,不生不滅的一直在一起要是感情不好那不得膈應死。
“哦……”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個話題也不安全,柳莫崇似乎獨自驅魔驅了一千多年,也就是說他這五兄弟這段時間內差不多就要只剩他一個了。
一千多年的獨自生活,改變真的很大,起碼現在的五通神,少了這樣眼睛發亮嘴角帶笑的表情,少了這種未來一切盡在掌握的豪情,也少了作為五兄弟裏最小的那個弟弟,自然而然流露的依賴。
那個飄在她家客廳,時時刻刻生無可戀對萬事萬物都不耐煩的柳莫崇,也曾經有這樣熱血的時候。
歲月無情,從未饒過任何生靈。
包括柳莫崇這樣兩千多歲了,卻仍然留戀人間煙火的男人。
“你……為什麽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我馬上就要死了……”這種看着将死寵物的充滿愛意和哀傷的眼神。
“以後不要再留胡子了……”很真誠的建議完,張小愛收回目光,拍了拍鋪好的雜草,用包包當枕頭,拉下毛線帽子遮住整個腦袋,蒙頭蒙腦躺成一具屍體。
她和柳莫崇之間沒有安全話題,每多說一句話她都忍不住想要過去揉他的頭。
好想他。
徒留下臉紅一陣青一陣的宋朝柳莫崇,瞪着篝火發了一會呆,兀自升到半空,雙手環胸,又瞪着那個明明認識自己卻什麽都不願意說的女人半天,嘆了口氣,也閉上了眼睛。
只有宦官……才不留胡子,虬髯勇猛,這女人是真的不懂還是故意耍他。
***
或許是這七天實在太累,身邊又難得的是一個終于可以完全放松的人。
張小愛這一晚睡得很沉。
入夢的時候,她只覺得覺得全身酸痛,看着迷迷茫茫滿是霧氣的四周,她突然福靈心至的喊了一聲:“柳莫崇?”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四周有熟悉的竹子清香。
這七天,她天天都盼着的。
五通神柳莫崇,終于找到了聯絡她方法。
作者有話要說: 張小愛同學的內衣瘋狂的秀了一把存在感。。
張小愛:面無表情.jpg
☆、入夢
柳莫崇從迷霧中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張小愛一個人孤零零的蹲在地上,像一只找不到家的小狗,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他走上前,彎下身子,揉了揉她那顆蓬頭垢面的腦袋。
張小愛嗚咽一聲,張開手臂摟住了柳莫崇的脖子。
摟得很緊,毛茸茸的腦袋來來回回的蹭,柳莫崇的心揪揪的痛。
“我能入夢的時間不多,我長話短說。”清了清突然沙啞的嗓子,柳莫崇抱着張小愛在她耳邊低低的說,“穿回現代,污衣養的地狼是關鍵,你一定要想法子讓地狼把你丢到結界中,這樣我才能通過可樂和河東的結界把你拉出來。”
“好!”果然是那兩只蠢貨!居然是結界……上次的經歷太荒誕她下意識的就把結界這件事歸類到不靠譜事件裏面了,沒想到居然是結界。
“饕餮渡劫的這個時間點,我有些印象。”柳莫崇被張小愛的這聲乖巧的好字又一次心揪得皺了皺眉,“如果時間線沒有變,這段時間污衣會救下無傷,無傷若是用讀心術知道了浩骨鈴的事,以他的性子,恐怕又會大亂一場,所以你進結界的事要盡快。”
“……嗯。”張小愛點點頭,柳莫崇身上的味道好聞到讓她心安,手臂下意識的又收緊了一些。
“如果真的在進入結界前就遇到無傷,也不用怕,你就用先前腦子裏的胡思亂想抵過去,讓他知道你來自未來也沒有關系,只要別讓他知道浩骨鈴鬼車和污衣的事就行。”想到之前無傷被張小愛氣得跳腳的樣子,柳莫崇嘴角微揚。
“嗯。”張小愛繼續乖巧點頭。
這姑娘乖巧的讓人心疼,柳莫崇下意識的揉了揉她的肩膀,嘆了口氣。
“這樣吧,你也別想什麽結界了,就老老實實跟着古代的我走,我想辦法直接穿過來接你。”實在舍不得丢下她跟污衣鬥智鬥勇,乾坤門他還是得去開。
這男人,難得不自信絮絮叨叨了一大堆然後又自己推翻的樣子,莫名的取悅了張小愛。
張小愛仰起頭,笑眼彎彎:“你直接穿過來要是被現在的柳莫崇看到怎麽辦?”
想到那胡子拉渣的臉後面一臉懵逼的樣子,張小愛就有種殘害幼苗的感覺。
“進地狼結界應該不難,這樣影響小一些。”按照常識,她這個未來穿過來的家夥,走的時候動靜越小,越保險。
柳莫崇再中二也是個神,張小愛始終記得,穿梭時空是神的禁令,穿到古代是她的失誤,她不能讓柳莫崇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而且除了龍之九子的血,其他的我還沒找到解屍毒的方法。”這是她最郁悶的事,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但是到今天為止只知道了污衣已死和龍之九子的血可以做解藥,其他的一無所知,“我們這個年代還有龍之九子的血麽?”
“早滅絕了,連龍都沒了。”柳莫崇皺眉,“你先不要想屍毒,先回來再說。”
自己被拉到這種地方,身上都是擦傷,天天性命堪憂卻還在想着他的事。
“你把你這幾天發生的事見到的人都跟我說一遍,我看有什麽方法可以讓你快點進結界。”到底還是不放心,這該死的天機老人居然只留給他半刻鐘。
其實也沒發生特別大的事,張小愛快速的羅列了下這七天污衣滅的妖,唯一印象深刻的也就只有那只被她意外放走的狐妖了。
“它臨走的時候還說他一定會還我這個人情。”張小愛邊說邊觀察柳莫崇的表情,“不過我一直擔心萬一狐妖是那天晚上應該死的,那我這次意外是不是又不小心改了歷史。”
柳莫崇面無表情——就說明他聽到狐妖這個名詞并不高興。
“不用擔心,這家夥活了很久很久。”柳莫崇鼻子出氣,北狐南五通,跟他們齊名的死狐貍,一直到張小愛這個年代還活的好好的。
“它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既然說了欠你一個人情,倒是一定會還的。你這幾天留意下,樹叢邊有沒有紫色的九瓣的野花,如果有就摘下來塞到随便哪個老鼠洞裏,你放的當天晚上它就過來找你。”相比已經完全變态的污衣,這只死狐貍可能更靠譜一些。
……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召喚術。
“這狐貍留了很多徒子徒孫,自己的勢力範圍內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出它的眼睛。”估計那天晚上逃脫之後一直都在留意張小愛這邊的情況。
“死狐貍已經九尾類神,污衣只要沒事先布陣就一定打不過它,倒是可以制造一些險象讓地狼将你收入結界,只是這事需要好好規劃。”柳莫崇沉吟,夢裏面的迷霧正在慢慢的盤旋環繞變成旋渦,看來這該死的攝魂香就要燃盡了。
“一切小心,你已經做得很好。”柳莫崇低頭看了眼張小愛,狠狠的把她揉到懷裏,“如果害怕,就什麽都不要做,跟緊那時候的我,我這邊會想辦法拉你回來。”
張小愛頭埋在柳莫崇的懷裏,聲音悶悶的:“我哪有那麽孬,我可是你的驅魔人。”
“……嗯。”好多話似乎不用多說,兩人都懂,攝魂香的最後這點時間,柳莫崇就這樣抱着張小愛,她個子不高,緊緊抱着的時候堪堪到他的胸口,小小軟軟的一只,此刻八爪魚似的抓緊了柳莫崇的衣服,恨不得就此黏在一起。
“照顧好自己。”終于忍不住低頭在她的眼簾上印下一個吻,手指摩挲着她臉上沾染上的饕餮血跡,煙霧已經完全變成了旋渦狀,他看着張小愛在自己的懷裏越來越透明,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睜着眼睛努力微笑卻仍然有眼淚流出來。
閉了閉眼,柳莫崇突然虛空抓住了變成漩渦狀的煙霧,搗碎了重新變成迷霧。
醞釀好了離別情緒的張小愛看着自己又變回了實體,眨了眨眼。
現代張小愛家裏的天機老人,眼看着攝魂香将滅未滅,然後一陣妖風,燒到底的攝魂香硬生生的又長長了幾寸。
“……”天機老人氣的胡子直抖,對着小寶一通狂吼,“他不是中了屍毒麽!中了屍毒亂施法已經是亂來了,居然讓攝魂香重燃!我跟你說他要是直接在夢裏面毒發了,我一定會去上古神哪裏參他一本,讓他就永遠在那個夢裏面不生不滅算了!”
小寶捂住耳朵,內心毫無波動,他們家這位一直挺任性的,而且法術也從來不用在正常的地方。
“我又重新争取了五分鐘。”柳莫崇看着張小愛微笑,臉上黑氣一閃而過。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家夥又濫用法術了。
“我是能變出水的。”柳莫崇還是微笑,似乎覺得就算當場毒發身亡了,這五分鐘也是很值得的。
“啊?”話題轉的太快了。
“一會你醒了,讓宋朝的我幫你變點水洗個臉,太髒了。”嫌棄的語氣。
“……”張小愛五味雜陳,你冒着毒發的危險變出來五分鐘就是為了嫌棄我太髒的麽。
“你用血同我簽了契約,這個聯系是跨越時間的,所以你在宋朝要是遇到了生命危險,宋朝的我也是有感應的。”這件事他一直糾結要不要說,但到底擔心張小愛在那個荒蠻的地方舉目無親,“所以你可以想辦法要我給你一個承諾,這樣我也能更安心一點。”
“不過,不要和宋朝的我太親近。”忍不住還是加了一句。
“為什麽?”怕篡改了歷史麽?
“我妒忌。”聲音低低的,柳莫崇一臉別扭。
“你什麽?”這句話信息量爆炸,張小愛愣在原處,雖說妒忌一年多年前的自己這件事實在太無聊,但是他居然說他妒忌。
“我妒忌。”嘆息一聲,雙手捧起張小愛的臉,“閉上眼。”
柔軟微涼的觸感在下一秒就覆上了張小愛的唇,竹子的清香撲面而來,張小愛閉上眼,兩手抓緊柳莫崇的外套,一片混沌的腦中冒出一句,親五分鐘!
然後在柳莫崇舌尖抵開她的牙關的時候,她腦子裏又不合時宜的冒出了第二句,幸好她每天早上都用鹽水刷牙!
真的親了五分鐘……
和前面幾次的蜻蜓點水不同,柳莫崇這一次的吻篤定了很多,帶着侵略性,輾轉厮磨唇齒相依,舌尖碰到張小愛舌尖的那一剎那,張小愛腦子裏所有的不合時宜都變成煙花消散了。
柳莫崇妒忌,他……居然妒忌。
柳莫崇……是喜歡她的吧。
吻的那樣深,像是要把自己揉進體內。
似乎他和她一樣,都想對方想到噬魂蝕骨。
張小愛睫毛微顫,悄悄松開了抓着柳莫崇外套的手,抱住了柳莫崇的脖子,仰着臉,幾近虔誠的回吻。
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接吻,可以如此燎原,臉紅得就要燒起來,身子越來越熱,甚至忍不住的嘤咛出聲。
柳莫崇真的從不撒謊,神也是有七情六欲的,甚至……欲望更深。
作者有話要說: 柳莫崇:老子發起瘋來連自己都妒忌。。
周末了,發個糖,嘿嘿嘿嘿嘿嘿,我居然寫了四百字的清水吻,我好佩服我自己。。
另外,這文我做了防盜,不過比例設置的不高,基本上看到這章的親肯定都是超過這個訂閱比例的。
話說好喜歡這個文的氛圍,雖然每天出現的新天使不多,但是大家都一團和氣,正能量滿滿!
周末愉快~~
☆、故人來
張小愛醒來之後,一直處在嘿嘿嘿的狀态。
雙手托腮看着明顯已經把她當白癡看到的宋朝柳莫崇嘿嘿嘿。
她好像,真的戀愛了呢。
想到夢裏面的那個吻,想到柳莫崇最後看着她的眼神,她就忍不住,想要抱住自己一邊打滾一邊嘿嘿嘿。
“你這是毒發了?”柳莫崇被張小愛看得全身發毛,看就看,還一直嘿嘿嘿。
這姑娘實在不像這個朝代的人,倒是有些魏晉春秋時期的孟浪。
無視柳莫崇的吐槽,張小愛用一種你什麽都不知道的眼神看了一眼柳莫崇,就繼續哼着歌開始清點自己還剩下的救命物資。
當時并不知道自己會被拉到宋朝困住,所以吃貨張小愛就只帶了鹽巴調味料壓縮餅幹創可貼若幹,現在壓縮餅幹只剩下四五天的量,其他的東西也幾乎所剩無幾,如果污衣真的要把他們兩個關在一起關七天,以柳莫崇昨天的表現看,吃喝應該不成問題,但是七天之後,她就只有四五天的時間制造危險讓地狼把自己丢到結界了,這期間還要包括找狐妖,商量對策。
……昨天夢裏一定是被愛沖昏了頭腦,這個任務看起來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等等她剛才是不是說了被愛沖昏頭腦。
矮油好害羞,她居然把這個字脫口而出。
戀愛中的張小愛腦子迅速退化成草履蟲,又一次捧住腮開始嘿嘿嘿。
柳莫崇:“……”
***
一男一女被困在幾尺見方的樹林裏其實是一件挺尴尬的事,比如人有三急之類的,尤其這個地方還基本都被天雷燒過一遍,能遮擋的地方還不多。
柳莫崇是神,所以基本沒有這類問題。
但是吃了人間煙火新陳代謝很旺盛的張小愛就不同了。
所以在面臨一整天的上廁所應該挖個洞埋起來但是七天之後會不會他們坐的地方都是洞這樣的殘酷現實之後,張小愛終于從戀愛的雲端回到了地上,開始考慮後續問題。
“你哥哥他們大概什麽時候會來找你?”張小愛腦裏面列了個粗略到讓她羞愧的計劃,基本就是第一步破陣,第二步找到狐妖商量對策,第三步找到污衣地狼進入結界。
其實每一步都不知道應該怎麽走,她現在有的只有壓縮餅幹防身小刀以及創可貼……
“兩三日後吧,不急。”柳莫崇看了看天色,中午的時候就看到他們兄弟間用來傳遞消息的飛蛾在附近徘徊了,不過他還沒有參破這次被困的原因,并不急着出去。
巫女污衣在他們神界的名聲向來不錯,為百姓斬妖除魔祛病辟邪,很多地方甚至為她立像修廟,這樣的人,五通神是很敬佩的。
因為巫女修行的是陰陽蠱術,很少能列入仙班,就算平日驅魔的福報也會被使用跨越陰陽的巫術沖抵,可以說算得上是最無欲無求不求回報的一群人。
結果這樣的人,近幾個月卻突然性情大變,劍上塗毒,弑神殺佛,甚至前幾日還聽說污衣為了殺狐妖,取了一百名男童血來做困陣,柳莫崇他們五兄弟到處找污衣,除了解屍毒,其實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他們想弄清楚這樣一個無私無欲的人到底遇到了什麽事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但是污衣卻把他困在了這個陣裏,和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關在一起,難道污衣性格大變,和這個女人有關系?
可是這女人整整一天都處在心情已經好到飛起來的狀态,除了眉目含情語焉不詳的嘿嘿嘿,剩下的就是一問三不知。
他完全參不透……
而且,她還能叫得出他的名諱。
這個女人,不能馬上放她走。
“如果急的話可以快一點麽?”兩三日的話,留給她的時間只有三四天,她現在每一步都不知道該做什麽,只能先為自己争取更多的時間。
“你很急着出去?”一整天了,他問任何污衣相關的問題都會被她含糊帶過,明明看起來和污衣有仇怨的樣子,卻似乎又處處在幫污衣隐瞞。
張小愛點頭,眼巴巴的看着柳莫崇。
就是這種眼神……
他不認識她,對于一個被污衣有意丢在這裏同他共同相處的女人來說,他對她的态度有些過分的和善了。
因為這女人對他太過放心,第一個晚上睡覺的呼吸就平靜綿長,偶爾的動作眼神竟像是同他認識很久的樣子,一問三不知,但是對他卻笑意嫣然,幫他做飯為他鋪床甚至他說出上一句話下一句她就能很自然的接下去。
這樣的态度和表情,讓他很難冷下臉拷問,畢竟對方明顯的手無縛雞之力。
“快一點是可以,但是在弄清楚污衣為什麽要把我困在這裏之前,我暫時還不想出去。”避開那個巴巴的眼神,柳莫崇清了清嗓子。
真奇怪,這女人長相明明只有中等,但是那張圓臉再配上那雙圓眼,硬是很難讓人說出拒絕的話。
張小愛咬唇,柳莫崇的個性很倔,不撞南牆不回頭的那種死倔,她不能把事實全部說出來,卻又要說服他的話……
“你覺不覺得,現在的污衣已經完全變态了?”曲線救國靠講理,張小愛挪啊挪,靠近柳莫崇。
“……”張小愛突然挪近的那張大圓臉吓了他一跳,柳莫崇扯了扯嘴角往後靠,“好好說話不要突然靠過來!”
這傲嬌嫌棄的小表情,張小愛忍了忍,才把自己就要伸過去捏他臉的手收了回來。
“一個已經完全變态的人,非要讓我們兩個在一起共處七天,你覺得會是什麽原因?”張小愛眨巴眨巴眼睛繼續循循善誘。
“……什麽原因?”不情不願的反問。
“我們兩個不能待在一起啊!”張小愛瞪了他一眼,“一個已經完全變态的壞人,硬要把兩個毫不相關的人困在一起,那麽原因就只有一個,這兩個人待在一起時間越久,就越容易出事。”
“壞人做事,每件事情背後的目的都是為了做壞事。”總結陳詞。
“……”這是什麽鬼歪理,柳莫崇愣了好久,才從這似是而非的聽起來有道理但是如果接受自己似乎就被騙了的氛圍中回過神來,“我們倆為什麽不能待在一起?”
差一點被她繞進去。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壞人。”張小愛愉快甩鍋,“但摸不清壞人思路的時候,跟壞人反着做,就是做好事了。”
“……我總覺得。”柳莫崇眯眼,斟酌了下才繼續開口,“你在用哄孩子的語氣在敷衍我。”
一個凡人,在用哄孩子的語氣敷衍他這個活了一千多歲的神……
對面這女人只要敢點頭,他就五雷轟頂劈死她……
“她沒說錯啊,你在氣什麽?”很熟悉的男人的聲音,張小愛吓得猛回頭。
“你怎麽會在這?”柳莫崇皺眉,語氣嫌棄。
卧槽,無傷?!張小愛瞪大眼睛,無傷衣着破爛,五官只扭曲翻轉了一部分,但是這聲音張小愛忘不了,畢竟和她困在陰陽陣裏說了那麽多的話。
無傷沒理柳莫崇,反而看向張小愛,眼神淩厲:“你認識我?”
張小愛點頭,無傷有讀心術,橫豎也瞞不了他什麽。
“你認識無傷?”柳莫崇更驚訝,無傷修煉讀心術走火入魔後一直遠離人群隐居,按照張小愛現在的年紀,根本不可能遇到無傷。
“你不但認識我,還知道我有讀心術?”無傷上下打量張小愛,突然哼笑一聲,靠着陣法外面的一棵樹坐了下來,“我本來只是路過,意外看到熟人想打個招呼,沒想到……”
大屁|眼子!張小愛心底哼哼。
無傷說了一半的話突然停了下來,雙手往上一舉,陣法內的張小愛就被淩空勒住脖子,升到半空。
“你罵我什麽?”無傷眯眼,語氣尖利,像是被撓到了痛處。
“……”張小愛被勒得無法呼吸,雙腳在空中劃拉了兩下,兩眼翻白。
這貨怎麽突然變得那麽敏感!
“說!”無傷聲音冷若冰霜,像是下一秒就要掐斷她脖子的架勢。
說屁啊,她快被掐死了!
“你掐死她,就什麽都問不到了。”柳莫崇突然插手,揮掉無傷的手,卻并沒有放張小愛下來。
張小愛在半空中晃了晃腿,心底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你……”柳莫崇頓了頓,“和我簽了契約?”
語氣疏離冷漠。
“你居然是我的驅魔人?”柳莫崇眯着眼睛又問了一句,“什麽時候的事?”
剛才張小愛被掐的那一瞬間,他的心弦突然波動,這女人居然和他有血約。
張小愛在半空中,望着腳下兩個男人,表情無奈。
兩個男人也同樣看着她,表情冷峻,眼神淩厲。
剛才應該讓無傷掐死她的,現在這個情況她要怎麽解釋?
該死的污衣,她要怎麽做才能讓污衣無法得償所願!
☆、萬物刍狗
“你們是被污衣困住的?”無傷皺眉,終于收回作勢又要掐過去的手,“污衣有什麽心願你要讓她無法得償所願?”
所以說讀心術真的不是什麽好東西,她剛才就慌神了那麽一秒鐘立刻就被無傷逮着個空子。
于是張小愛吊在半空中開始苦哈哈的背書,想到什麽背什麽,從鵝鵝鵝開始背到北國風光千裏冰封。
“……這丫頭還知道怎麽避開我的讀心術。”無傷哼哼,“不簡單啊。”
柳莫崇沉吟不語,這女人何止是不簡單。
他只驅了兩三百年的魔,簽了契約的驅魔人統共也就兩個人,雖然上頭要求和凡人簽約要用血約,但是他嫌棄血約會因為驅魔人生死牽動心弦,每次都是随便簽個約了事。
他活了一千多年,從來沒有跟任何人簽過血約。
結果這個女人,不但跟他簽約了,還簽了血約……柳莫崇回想這一整天她的怪異舉止,那種不經意流露的跟他很熟的感覺不像是裝的,問她任何問題,她雖然不是轉移話題就是直接逃避,但是态度卻不是反感的,而是讓他有一種回答了反而會對他不好的錯覺。
柳莫崇心中一動,再次擡頭看了眼被吊在半空中卻仍然不怎麽害怕的女人。
與他熟識又簽了血約,行為舉止怪異和拿出來的食物都不像是這個朝代的人。
難道她用了時空穿梭這樣的禁術?
污衣把他和他未來的驅魔人困在一起……是為了改變歷史?
難怪她會說他們兩人待在一起時間越久,就越容易出事。
這種突然串起來恍然大悟感讓他瞬間覺得站在陣法外面的無傷很礙眼了,這家夥會讀心術,像這個驅魔人一樣什麽法術都沒有的凡人,想任何事情他都能第一時間讀得到。
讓無傷知道時空穿梭這樣的禁術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這家夥自從讀心術大成之後最大的心願就是滅世。
“你來這裏做什麽?”語氣已經有趕人的架勢了。
“用讀心術幫你探探這女人的虛實呀。”無傷笑眯眯,靠在樹邊上一副接下來會長期抗戰的架勢。
探個屁。
張小愛在上面翻了個白眼,指出一個很明顯的事實:“這家夥是污衣派來搗亂的。”
無傷應該就是在這個時間點和污衣認識的,一個精通讀心術的人,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對錯是非毫無界限的人,絕對是丢到這一團亂麻裏面讓事情爆發的最佳人選。
鬼才相信什麽荒郊野外他鄉遇故知的爛借口。
“啧啧……心思缜密條理清晰,知道怎麽對付讀心術還知道怎麽避重就輕。”無傷晃頭晃腦,“我們之前交過手?”
誰跟你交過手,跟着污衣這樣的女人助纣為虐,小狼狗!面首!
這句話張小愛沒說出口,心裏腹诽得很大聲,為了讓無傷理解她在罵什麽,還用上了古代用語。
無傷臉色一沉,揮手一道黑光飛出,直刺張小愛咽喉。
這次,柳莫崇攔了下來,他甚至為了避免無傷再一次出手傷人,把張小愛從半空中放了下來,拉到自己身後。
這畫面太似曾相似了,張小愛愣了一下,手悄悄的拽住柳莫崇的外袍子,縮在柳莫崇別後對着無傷做了個鬼臉。
“你怎麽會跟污衣走到一起的?”用手把張小愛那顆毫不畏懼的腦袋推回到身後,柳莫崇開始說正事。
這女人絕對見過無傷也見過他,這種無所畏懼的樣子看起來應該就是他以後的驅魔人了。
“污衣也算是巫女中的翹楚了,斬妖驅魔正道俊彥,跟她走在一起有什麽不妥麽?”無傷收起方才那道黑光,看着張小愛的眼神卻真實的起了殺意。
污衣果然沒有騙他,這一趟或許真的可以收獲頗豐。
這丫頭絕非凡人,大有東西可挖。
“正道俊彥會在劍上抹毒?”柳莫崇嗤笑。
“她本就已經是活死人了,在劍上抹點自己的血又有何關系。”無傷不以為然的樣子。
“污衣已經死了?”柳莫崇皺眉。
“卧槽你知道污衣已經死透了還幫着她!”張小愛幾乎同時出聲。
柳莫崇回頭,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張小愛。
張小愛看到柳莫崇的胡子翹了翹,牙關緊了緊,面沉如水……
要死了要死真是禍從口出……莫名的覺得無傷走了以後自己可能會很慘的張小愛決定之後不管聽到什麽都要選擇閉嘴。
無傷輕笑,沒有說話。
他确實是污衣找過來的,她特地去了他栖息的巢穴和他促膝長談了一晚,她說這丫頭身上有他一直想要的東西,他只要肯現身,這一趟就一定受益匪淺。
精通讀心術的人,可以一眼就看出對面的人是死是活,污衣的心已經死透,聽過去是空無一聲的寂靜。
一個死了很久的活死人,這樣孜孜不倦的到底是為了追求什麽,這是無傷好奇的。
這個世界已經從裏到外都腐朽了,人心險惡神威難測,他躲到空無一人的深山裏只為了避開那些惡意的人聲,修仙可以不生不滅,躲過了四劫之後就又是一次漫長而寂靜的生命周期,他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