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叨的說話。
“無傷就在我面前煙消雲散的,整個人就這樣慢慢變成了沙子。”張小愛比劃,“他有話讓我帶給你,還說必須要一字不差,我正在回憶,等我腦子裏回憶一遍再跟你說。”
張小愛的手冰冷,還有點抖。
無傷還活着的時候,她并沒有覺得這陰陽陣有多可怕,可是當無傷臉上凝固着笑容就這樣慢慢的消失之後,黑霧翻湧的陰陽陣裏面一個人蹲着的張小愛就開始覺得這鬼哭狼嚎聲聽起來特別的瘆人,也幸虧無傷臨死還給她留了任務,強迫自己一個人蹲在地上回憶剛才的談話,雖然還是覺得孤零零的很害怕,但到底沒有到失控的地步。
“嗯。”柳莫崇看着無傷消失的地方點點頭,他認識的人,又走了一個。
“無傷走的時候……心情還不錯。”張小愛看着柳莫崇的眼神,弱弱的安慰了一句不知道算不算安慰的話,這不靠譜的家夥是笑死的,笑着笑着就突然沒了聲息。
柳莫崇笑了笑,又點了點頭。
“好了!”低頭又看了一遍樹枝梳理的內容,張小愛有一種上考場的感覺,無傷這人到死都古古怪怪的,偏偏她還是擔心這裏面真的有什麽特別的信息,回憶到腦仁都痛了。
“……我盡力了。”說到口幹舌燥總算把能想起來的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但是柳莫崇仍然面無表情,除了說到污衣三角戀的時候表情有點微妙,其他時候并沒有張小愛想象中的恍然大悟的樣子。
“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麽?”好失望,自己花了好大力氣的。
“你覺得呢?”她居然覺得污衣和他之間……果然這腦回路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張小愛撓頭:“我就是覺得他前面鋪墊了那麽多,後面說要傷你元神的事情卻沒有一件做的好的,有點……虎頭蛇尾。”
“嗯。”柳莫崇點頭表示贊同,“你感覺沒有錯,他做了那麽多事,只是在求救而已。”
“求救?”張小愛瞪大眼,哪裏看出來的?
張小愛的臉上沾了些泥巴,半長不短的頭發随意的綁了一根馬尾,此刻松松散散的貼着頭皮,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臉不解。柳莫崇突然就下意識的擦了擦她臉上的泥巴,嘴角微揚聲音輕柔:“這件事事關天界,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張小愛被柳莫崇微涼的指尖觸碰的心漏跳了一拍,臉驀然紅了,瞬間有點扭捏:“那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破陣。”柳莫崇嘴角還噙着笑意,語氣卻突然冷了下來。
“那不是會傷你元神麽?”張小愛緊張,這場以滅世開頭的鬧劇似乎早就是失去了她以為的懲惡揚善的初衷,這世間凡人的性命都變成了這些神争鬥的籌碼,心軟者輸。
“那就用不傷元神的破法。”柳莫崇很是豪邁的揮了揮手,恢複到他慣常中二臭屁的樣子。
無傷是生性別扭的人,在被人用地劫脅迫的時候,他還在百年沉睡中,求救無門死期将至的無傷只能着手開始布陣。
他入世了之後無傷所做的那一切,并不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而是在提醒他,他正在布能夠滅世陰陽陣,為了地劫他正在做莫名其妙的事——他正在被脅迫,不管是抓了張小愛還是偷襲了自己,沒有一次是真的下了殺心的,也難怪剛才會責怪自己頭腦簡單,如此彎彎繞繞的心思,柳莫崇真的沒有,他至今不明白無傷為什麽寧願死的如此凄慘也不願意直接告訴他,他現在需要幫忙,兩千多年了,他從來沒有一次能猜中過無傷的想法,結果無傷最後還是用了明知他猜不透卻一定要彎彎繞繞的方法,成就了陰陽陣,成就了上面那個人,心有不甘的死了,兩千多年,幾乎沒有一日是心平氣和坦坦蕩蕩的無傷,就這樣別別扭扭的死了。
那麽他呢?明知陰陽陣破陣會消耗元神,為什麽還要去破陣?這本不應該是他要管的事,放任陰陽陣擴散,遲早會有人站出來解決,最遲也不過就是失去一座城,沒有神能因為一己私利承擔那麽大的傷亡數據,明明那樣他就可以坐收漁利,可是他卻還是待在了陣裏,拉着那個會殺了自己的女人,破着這個會讓自己死得更快的陣,兩千多年了,無傷的變扭和他的無腦似乎都沒有變過。
***
“……這是……正常的麽?”戰戰兢兢的跟在柳莫崇後頭繞過了陰陽陣外圍,中間零零散散的驅了幾個鬼,以為陣眼中心會是人間煉獄的張小愛此刻完全是懵逼的狀态。
聲名在外聽起來非常酷霸狂屌的陰陽陣的陣眼,設在了這個老小區中心花園的位置,沒有黑霧,甚至沒有怨靈,只有三個白瓷大碗倒扣在地上,巨大的大碗,大概能放下五包泡面。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大碗的邊上都貼了幾張紙,寫着順序以及……破陣的方法。
這是正常的麽?古代人設陣都如此貼心,還會順便在陣眼寫上破陣的方法麽?而且說好的人間煉獄說好的怨靈呢?
這當然不正常,柳莫崇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這都是什麽東西!
“無傷放水?”或許因為無傷和幕後boss不是一夥的所以故意放水?他死前說過自己留了一手。
“不可能。”陰陽陣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一個假的陣肯定騙不了那個人,起碼在無傷死之前,這個陣一定還是如常運作的,到底是誰在這個期間把這陣破的七七八八留了點尾巴等他們來收尾的呢?
“天哪,你們終于來了!”哭唧唧的聲音,太熟悉了讓張小愛眼淚差點掉下來。
“我在繞最後兩圈了,你們再不來我就控制不住這東西了!”新鬼Ted打扮怪異的從其中一個碗後頭繞過來,樂颠颠的很激動的樣子。
Ted臉上身上有傷,估計是和小寶一樣在愛花家裏的時候被逼的露了死前的原型,但是情況卻比小寶好很多,蹦蹦跳跳的完全不像受過傷的樣子。此刻正穿着鮮黃色的雨衣狀的東西,手裏拿着一個魚叉,魚叉上面密密麻麻的好多符咒,走一步戳一下。
“……這裏是你弄得?”畫風變得太快張小愛猝不及防。
“那個破陣說明書是無傷貼的,其他的都是我幹的。”Ted很驕傲的樣子,特別有底氣的叮囑皺着眉頭的柳莫崇,“你再等等,我繞完最後兩圈你按順序翻開這碗就完成了。”
“這是怎麽回事?”張小愛看着活蹦亂跳的Ted驚吓大過驚喜,她剛才還以為Ted這次一定兇多吉少,還偷偷地紅過眼眶,現在有種莫名其妙的羞恥感……
“我把小寶送出去之後沒多久無傷就來了。”Ted一邊說話一邊不忘繞圈,動作很小心,似乎他自己也很怕魚叉上貼着的符咒,“他把我從那裏面救了出來,然後帶我到了這裏,告訴我等到陣法啓動之後開始默數到三千,如果他還沒有回來,我就要用他教的的方法繞99圈。”
“如果99圈之後你們還沒有來,這陰陽陣應該就控制不住了,我就放棄脫下雨衣變成怨靈就行了。”Ted心有餘悸的表示自己一個人在陣眼中心也是很忐忑的。
所以Ted就是無傷留的那一手,張小愛咋舌,她現在對無傷的情緒很複雜,他殺人如麻詭計多端,但是他卻在臨死的時候殚心竭慮力挽狂瀾,他犯的錯已經不能浪子回頭,但是最後這點點人性的回光返照,讓張小愛內心有些恻然。或許,真的和柳莫崇說的那樣,他只是在求救,希望能脫離黑暗,希望再也不用聽到醜惡的人心……
“轉完了!”Ted大功告成,長籲一口氣把魚叉插在地上,對柳莫崇比了一個請的姿勢。
柳莫崇此刻的心情,比張小愛錯雜萬倍,他又被耍了,這次耍他的這個人,他卻再也見不到了。
他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記憶都模糊的那個時候,那個嬌嬌公子笑呵呵的推了幾車子的瓜果鮮花到他的門前,驕傲的要同他攀比的模樣,那時候天很藍,無傷一襲青衣烏發披肩,手裏拿着鮮紅的果子笑得志得意滿。
兩千多年了,記憶模糊恩怨消散,他沒有見他最後一面,他給他留了三個白瓷大碗和塗鴉似的嘲笑。
“成仙了就能永葆美貌麽?”啃着紅果子的無傷天真的問。
“能吧。”拿着巨劍揮得虎虎生風的柳莫崇擦了一把汗。
“那我們一起修吧!”無傷丢下果子下定決心,“我比你聰明,一定能比你先成仙!”
☆、撞鬼APP
破陰陽陣的整個過程都非常的虎頭蛇尾,柳莫崇黑着臉按照無傷指示的順序踹翻了三個碗,每翻一個,陰陽陣內的黑色煙霧就減弱幾分,只是在踹最後一個碗的時候,這個瓷實巨大的白瓷碗晃了兩下,并沒有翻,而是緩緩的裂成了碎片。
張小愛和Ted很緊張,因為本來就黑着臉的柳莫崇臉這回已經跟鍋蓋一樣了。
“怎麽了?”張小愛小心翼翼站在很遠的地方問,生怕一不小心被他的神威刮到。
“沒事,就是家裏天花板上的八角風鈴又多了幾個。”這碗一定是無傷敲碎了放在原處做了個假象,陰陽陣還是放出了一些魑魅魍魉,這人最後的最後還耍他,這心理疾病是有多嚴重?!
“走吧!”被耍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柳莫崇踹翻了所有的碗後轉身就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指了指剩下的那兩個大碗,“把這兩個碗帶走。”
Ted是鬼魂手不能提物,剩下的勞力只有張小愛一個,柳莫崇看起來心情差到爆表,她也不太敢惹,只能哼哼唧唧的抱起這兩個又厚又重的碗——按照這個大小,搬回去似乎可以養金魚……
***
張小愛覺得,不管陰陽陣最後是怎樣被破陣的,這都是一個階段性勝利,訛獸死了,無傷也死了,之前他們擔憂的癡三嗔五貪七也不存在了,傷天害理倒行逆施的陰陽陣也虎頭蛇尾了,甚至無傷還在陰陽陣布陣的時候讓居委會針對全小區開了一個人口普查動員大會,這個陰陽陣實際死亡的人數基本沒有,這也是他們入陣就沒碰到幾個怨靈的原因。
事情順利到大家都忽略了愛花,在人間徘徊了五十年代的愛花作為觸發陣眼的開關,徹底變成了怨靈被柳莫崇驅了,而愛花的老伴也就此不知去向。
和這種階段性勝利相比,自家天花板上更為密密麻麻的風鈴似乎就不足為懼了,而且張小愛私心裏也并不希望驅魔那麽快結束,她和柳莫崇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牽絆越來越多,前世的污衣後世的驅魔,她已經漸漸的忘記柳莫崇是那個需要保持距離的男神,開始悄悄的注意他的一舉一動,開始為他的一颦一笑牽腸挂肚。
不過這種粉紅少女心也只夠張小愛對着柳莫崇的死人臉忍一個禮拜,更何況這一個禮拜還有同樣給她死人臉的Ted和熊冠宇——陰陽陣這件事似乎對這兩個大男人鬼造成了很大的心靈震撼,這兩人就跟一夜叛逆似的全都他媽的深沉了……
向來讨厭負面情緒的張小愛,忍無可忍的終于在一個禮拜之後,讓熊冠宇從門口超市搬回來幾箱紅酒,自己做了一桌子的下酒菜,大擺筵席打算一醉方休——至于為什麽是紅酒,大概是因為白酒張小愛會不省人事而啤酒又曾經被柳莫崇很含蓄的吐槽過味道詭異。
另外基于張小愛作為家裏難得的正常人的原則,她只拿出了四個杯子,起碼在她的視線範圍內,明明四百多歲高齡看起來卻只有八歲的小寶現在适合喝的飲料只有牛奶。
“喝吧喝吧!我看你們也憋得很久了。”無視在邊上委屈兮兮抱着酒瓶子撒潑的小寶,張小愛很豪邁的招呼所有男人們,作為一個黃花大閨女,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出息了,教她禮義廉恥的小學思想品德課老師此刻的棺材板都快壓不住了。
“這是什麽酒?”對現代酒很有戒心的柳莫崇瞅了瞅暗黑色的酒瓶,又聞了聞,很謹慎的倒了一一點點。
“葡萄美酒夜光杯裏面的葡萄酒。”理科生張小愛賣弄了一把她難得會的詩詞。
“說吧,你們最近這一個兩個都是因為什麽事一臉便秘。”張小愛覺得自己是嘴下留德了,這幾天她就像是大學宿舍裏三個舍友全來了大姨媽的感覺,生不如死,生怕行差踏錯被他們兇成狗……
沒人理她,三個人各顧各的喝酒,紅酒似乎對了古人柳莫崇的口味,喝了一點點之後扯開瓶蓋倒了滿滿一杯,張小愛憤憤的繼續從辣炒仔雞裏挑辣椒吃。
酒席上只有倒酒喝酒的聲音,氣氛仍然凝重,沒人開口說話。
“師兄?”張小愛開始點名,熊冠宇最近的消沉是她最想不通的,撞鬼APP新版本的規劃到現在都還沒出來,每次問他都一副我的世界觀已經崩塌的模樣。
“我能看的到鬼了……熊冠宇看着Ted守着祭桌喝酒吃菜的樣子,苦笑。
“嗯?”張小愛等着下文,這屋子裏能看見鬼這件事真的不能算新聞。
“你是知道我之前做這個APP的初衷的,撞鬼這種只是吸引用戶的賣點,核心還是他們在社交時的用戶行為分析……”但是現在,每天生活在鬼魂環繞的世界裏,他內心的天平已經漸漸從分析活人偏向了追蹤死人,如果他能看到每一個兇殺案背後死去的鬼魂,那他還做這個APP幹嗎呀,分分鐘幫忙破案了。
“你們這騙錢的東西還有初衷?”半瓶紅酒下肚,柳莫崇面不改色,仍然很優雅的浮在空中隔空挑花生米吃。
張小愛想起她和柳莫崇那次關于工作的分歧,挺了挺胸:“那當然了,我們通過用戶在這個APP上解謎交友找鬼的行為,篩選出可能的反社會人格……算了,說了你也不懂。”新名詞太多解釋起來太麻煩,張小愛揮揮手放棄。
“……”柳莫崇隔空拿到的花生米就這樣順勢向張小愛砸過去。
這算打情罵俏吧,熊冠宇八卦之心微微擡頭,然後又被自己的抑郁給壓了下去。
“總之我發現見鬼能更快速的幫忙找到兇手,而撞鬼APP如果想要精準的找到反社會人格用戶,還需要好幾年的數據算法累積。然後我世界觀崩塌了,我做不出新版本了,我覺得我的人生規劃亂了。”熊冠宇抱頭哀嚎,對于很多人來說,能見到鬼這個技能或許并不值得誇耀,但是對于這幾年都試圖從死者案件中找到犯罪規律的熊冠宇來說,這簡直無異于天降甘霖,這是一條捷徑,但在走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冠宇發現自己居然怯場了。
熊冠宇的想法對于張小愛來說是個全新的視角,她在遇到熊冠宇之前就已經開了天眼,到他公司是因為自己剛剛被前公司開除,甚至一開始她對撞鬼APP的概念和柳莫崇的想法差不多,就是個劍走偏鋒吸引用戶用的社交軟件而已,她沒有熊冠宇那麽強烈的嫉惡如仇的破案欲望,她有一種預感,對她來說只是為了驅魔開的天眼在熊冠宇這裏,似乎有了一個更大的藍圖。
“大神,走捷徑是一件好事麽?”熊冠宇濃眉大眼目光炯炯的看着柳莫崇。
語氣太誠懇,讓柳莫崇倒酒的手勢抖了抖。
“對于你和小愛現在在做的事,我有些其他的想法。”柳莫崇停頓了下,似乎在醞釀下文。
張小愛再一次被他這句小愛叫得心肝顫了顫,好親密自然的稱呼……
“什麽想法?”熊冠宇目光炯炯的更加厲害,眼睛亮的跟大晚上的野狼似的。
真的太熱情,很不習慣的柳莫崇默默的飄遠一點。
“我想要向你們公司投一筆錢,讓你們公司除了做現在的事情外,挪出部分人力來驅魔。”現代人的手機幾乎不會離身,他如果可以通過手機,布下一些符咒和結界,那麽驅魔的事情就可以事半功倍,這件事早在他主動讓熊冠宇加入的時候就已經在考慮了,這段時間觀察了他的為人,确實是個值得托付這樣任務的人。
“你有錢投資?!”張小愛的驚呼。
“可以用APP驅魔?!”熊冠宇的驚呼。
聲音太響,專注喝酒吃菜的Ted往小寶的方向靠了靠,活人真是大驚小怪。
“我有錢。可以。”耳膜隐隐作痛的柳莫崇開始不耐煩,他活了兩千多年怎麽可能沒錢?他是神,精通各種法力怎麽可能連用手機驅魔都做不到?
“你有錢為什麽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穿成那樣。”張小愛想起了那一只驚悚的米妮老鼠,她一直以為是他路上随便偷的,被他居然有錢這件事打擊到之後,張小愛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那件T恤是你買的?!”
十分不明白話題怎麽轉到這裏的柳莫崇無語的點點頭。
卧槽,她暗戀的都是什麽人啊,這都什麽審美啊!
“正事正事!”熊冠宇一巴掌又準備拍到張小愛的頭頂,拍到一半感覺到了柳莫崇冷冷的眼光,手掌一歪拍到了桌子上。
“對!正事!你有錢為什麽吃我的用我的?!”她這幾個月自己存的小金庫正在急劇減少,小寶很能吃好不好,比她撿回來的Ted還能吃!
“……你沒問我要錢啊。”柳莫崇很無辜,吃她的用她的這件事,她從頭到尾都很主動,從一開始就沒問過他他有沒有錢這件事啊……
☆、紀元武
你……穿成這樣誰會以為你有錢?!小寶當時還穿着僵屍服啊!張小愛無語凝噎,她真的沒問過,她只知道自己這輩子只有等驅魔完成才能榮華富貴,卻從來沒問過對面這個家夥有沒有錢。
“APP到底要怎麽樣才能驅魔?”熊冠宇決定自力更生,他對這兩人的經濟糾紛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他這個師妹的腦回路也是挺奇怪的,居然會認為柳莫崇沒有錢?這都什麽眼光。
“你們不是做了河圖洛書麽?”柳莫崇示意熊冠宇拿出手機,調出占蔔畫面,“占蔔褂龜之前,讓他們對着符咒畫一張符。”
心氣不順的張小愛鼻孔出氣,當初不知道是誰不願意讓他們做占蔔的。
“然後?”熊冠宇眼睛發光,這個方向是他沒有想到的。
“這些符咒會形成結界網,有任何和凡人世界無關的異動,都會直接傳到我這裏。”他甚至懷疑當初無傷想要投資熊冠宇公司的最終目的是為了這個。
“那如果是凡人殺人呢?”熊冠宇又問。
“那就是凡人之間的恩怨了,我不會管。”向來在這種事情上楚漢界限很分明的柳莫崇回答的完全不出所料。
“那我之前想要借由被殺的魂魄來破案這件事情靠不靠譜?”解決了下一個版本的重點後,熊冠宇又開始舊事重提,他能看到鬼了啊!
“大部分鬼魂死後都是直接被陰差帶走的,只有小部分有執念的人才會留下來。”柳莫崇說這話的時候已經自己自斟自飲了第二瓶酒了,“所以你如果指望魂魄帶你找到兇手的話,估計也只能找到很少一部分的兇手。”
不是不能做,但是成功的概率不高的意思麽?那麽優先級就能立刻排出來了,熊冠宇一拍桌子,豁然開朗。
作為一個行動力極強的人,在确定下一步要做什麽之後,熊冠宇幹脆在飯桌上就翻開筆記本開始寫文檔,作為下屬的張小愛自然也就叼着雞翅膀跟在屁股後面也開始寫框架,一時之間,本來以為會不醉不歸的筵席一下子變成了施工現場。
柳莫崇在他們二人開始交頭接耳完全旁若無人的時候,看了一眼Ted。
Ted此時正吃完張小愛放在祭桌上的最後一顆花生米,對着看向他的柳莫崇笑了笑,表情落寞。
“我要走了。”Ted對着全情投入工作的張小愛和熊冠宇說,一如既往的笑笑的樣子。
“哦,慢走。”張小愛習慣性的道別,如果真的要在褂龜前畫符,又要在熊冠宇極其複雜的算法面前加條件,她擔心這軟件的性能會大幅度下降。
“小愛。”柳莫崇看着已經突然出現在Ted面前的陰差,開口提醒,他與Ted不熟,但是張小愛和Ted之間感情似乎不錯。
“怎麽了?”張小愛擡頭,她一定要改掉自己這個聽到柳莫崇叫自己名字就小鹿亂撞的習慣。
然後,張小愛看到了一個黑衣人,臉色煞白面無表情的站在Ted面前。
“這是誰?”這黑衣周身散發的死寂氣場讓張小愛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的日子到了。”Ted對張小愛笑笑,他本想吃完飯自己一個人悄悄的走的,但是到底放不下這些死後才認識的朋友。
小寶的眼睛紅紅的,一聲不吭的躲回淡金色的透明泡泡裏,胖嘟嘟身體賭氣一般轉了過去,他是個見慣了人間百态的老鬼了,但仍然讨厭離別。
“……怎麽就到了?”張小愛手足無措,“你夙願了了?”他不是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夙願是什麽麽?怎麽就突然解決了?
Ted點點頭,在破陰陽陣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自己留戀人世的原因,也終于明白了前世因後世果的因緣,只是感嘆惆悵這都是他一個人的故事,而這個陰差,他這兩日也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
“走吧!”陰差是六界中最苦的差事,每日所見的都是痛苦離別,早已就已經練就了鐵石心腸,只是今日的局很少見,冥界這個月瘋傳五通神現世的消息看來是真的,只是這一次他的驅魔人居然是個女的麽?
“等一下!”張小愛下意識的拉住陰差,然後瞪大眼,咦!求助的看向柳莫崇,她好像似乎抓住了陰差的手。
柳莫崇毫無聲息的飄的離張小愛遠了一些,表情很是嫌棄,她還真是百無禁忌,陰差都敢攔。
陰差全身抖了抖,他已經多年未曾感受過活人的溫度了,帶着脈搏的柔軟的觸感讓他全身不舒服。
抓都抓了就直接忽略吧,張小愛把心一橫:“Ted是自殺的,但是他破了陰陽陣救了好多人,應該可以功過相抵吧?”自古以來中西方輪回文化中,自殺似乎都是不好的事,她曾經心裏懷疑過Ted會滞留人間也是因為自殺的原因。
陰差不說話,冷冷的看着張小愛,這個驅魔人膽子不小。
“他知道的。”Ted走到張小愛身邊笑,他死後的朋友都比他身前的要重情重義,死後這兩三個月裏,經歷的鬼生居然比自己生前二十六年還要來的精彩動情,“我能重入輪回,是好事。”
Ted走了,帶着他走的鬼差走之前又回頭看了一眼張小愛,冷冷的哼了一聲,他從未和活人有過互動,這只手回冥界後要用冥河水洗好久了。
張小愛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小寶在淡金色的透明泡泡裏也一動不動的像是睡着了,Ted走了,就和那天清晨莫名其妙的出現一般,他就這樣毫無征兆的走了,這個孩子氣笑呵呵的男人,因為和張小愛一樣都是剛剛知道這世界上居然有鬼神,所以有很多共同話題。
張小愛從來不說,Ted也從來不提,在張小愛用祭桌養着他的這段時間,他每一次都吃的幹幹淨淨,一粒剩飯一顆剩菜都不會留,算是感激也算是尊重。他和她之間有一種惺惺相惜的革命友誼,張小愛知道他會走,卻從來沒有想過會走的那麽快。
“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的中文名字。”她只知道他是鬼時候的樣子。
“紀元武。”一直沒出聲的熊冠宇開口,“我前一陣子查過他的事情,不過因為陰陽陣的事忙一直沒來得及說。”所有人都以為還有時間,都沒有料到他會走的那麽快。
“他下一次投胎會好好的麽?”張小愛泫然欲泣,這是死別,再也不能見了,所以Ted走的時候連再見都沒說。
“他後面幾世的日子都不會過的比這世差。”柳莫崇淡淡的,說不出是安慰還是陳述事實。
“還會比這世更好啊。”熊冠宇咋舌,他查到的紀元武的命已經是非常不錯了,“他這一世父親是A大教授,母親是業界很有名氣的畫家,他姐姐今年四十不到吧,都已經是外科主任了,他自己似乎也不賴,大學畢業就有了工作,現在是項目經理,做的項目已經變成他們公司的拳頭産品,拿投資拿到手軟,這樣的家世背景下一世還能更好麽?”
說實在的熊冠宇在查到紀元武家世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以為紀元武是他殺的,這麽完美的人生贏家為什麽要跳樓。
Ted生前的事,張小愛曾經聽他提過,不過沒有那麽詳細,她就記得紀元武曾經說過自己父慈子孝身體健康了無遺憾:“他的夙願會是什麽呢?”
這樣的身家背景的人,會有什麽未了之事呢?他走之前做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破了陰陽陣,難道是為了世界和平……
“存在感。”柳莫崇已經在開第三瓶酒了,本來滿滿當當的屋子裏少了Ted似乎就空了很多。
存在感?張小愛和熊冠宇一頭霧水。
“他的父母,姐姐性格都很優秀也很強勢,紀元武這一生沒有一件事情是靠他自己的力量做到的。”柳莫崇覺得張小愛一頭霧水兩眼亮晶晶的模樣很有意思,話也多了起來,“他讀書成績一般卻一直讀的重點高中,大學專業是他爸爸選的,大學畢業後的工作是他姐姐找的,而且他工作地方的老板曾經是他姐姐的病人……”
人生贏家啊!張小愛一口喝光杯裏的酒,這種都不用奮鬥就能得到一切的人生曾經是張小愛最羨慕的對象。
“所以他就沒有存在感了?”為了趕版本經常幾天幾夜不能合眼的熊冠宇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天方夜譚。
柳莫崇點頭:“護鬼行動隊和陰陽陣這兩件事,是完全脫離了他的家世他自己一個人完成的,感覺到了自己仍然是個有用的人之後,他的夙願也就完成了。”
屋子裏一陣安靜,小寶偷偷的爬起來把紅酒箱裏的紅酒偷運到祭桌上喝了一口。
“他前世救了國啊……”張小愛哀嘆,只能這樣解釋了。
“嗯,他不止一世救了國。”柳莫崇點頭,“再加上這次死後他還破了陰陽陣,他後面幾世還是會這樣一帆風順。”
“……一帆風順的話,他難道不會又找不到存在感麽。”張小愛冷汗下來,這難道不是死循環麽。
柳莫崇飄在空中打開第四瓶酒,突然對着張小愛笑着眨眨眼,沒有再接話,命運是個奇怪神,她的想法,沒人會懂,他也不想去懂。
☆、男友力
宿醉不是一個好習慣,尤其是團體宿醉,尤其是團體宿醉裏面還有一個看起來才八歲實際上四百多歲的小鬼的時候。
“你們現在看起來跟我一樣了。”小寶蒼白着臉看着同樣蒼白着臉的其他人,都跟鬼一樣,大人啊,真不懂事,怎麽能讓他這麽個小娃娃也跟着喝酒呢。
張小愛木着臉開始分配飲食,習慣性的在祭桌上放了兩份,然後愣了一下收回一份。
“這酒不好。”柳莫崇搖頭,喝了之後第二天頭痛欲裂的肯定不是好酒。
門口小超市買的酒能好到哪裏去,張小愛撐着快要掉下來的腦袋開始喝粥。
“大神今天到我們公司談投資?”熊冠宇唏哩呼嚕的喝光一碗粥,抹了一口嘴巴起身盛第二碗。
這個人為什麽看起來跟住在這裏一樣,晃一晃頭就想吐的張小愛眼巴巴的看着熊冠宇吃光了她的豆腐乳:“你昨天晚上睡這裏了麽?”
“不是你拉着我哭着說誰都不許走的麽。”熊冠宇喝的最少,是此刻屋裏最冷靜的人類。
所以說宿醉真不是個好習慣,想喝第二碗粥卻發現鍋裏已經全空了的張小愛心裏默默罵了一句髒話。
***
熊冠宇走後,張小愛家裏來了一位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人——陳健的老婆。
兩個多月沒見,她剪了頭發,身材仍然姣好。因為陳健媽媽性格強勢,兩次見面張小愛對陳健老婆的印象都很模糊,所以開門的時候愣了愣,直到陳健老婆自報了家門才恍然大悟。
“你們家的裝修……挺別致的。”陳健老婆自報家門後就閃身走進房間,打量着天花板上多少有些瘆人的八角風鈴,不請自來看起來還很悠然自得的樣子。
張小愛語氣裏有怒意:“我說過,如果要賠償請你直接找律師商量好後再來找我,我不接受私下見面。”
“呦,妹子。”陳健老婆笑了,“你怎麽是這麽個開門見山的性子啊,心太急了,都不問問我來找你做什麽麽?”
你這麽一個毫無私交的人能找我做什麽?張小愛不說話,冷着臉站着。
“小哥,給我倒杯水呗。”陳健老婆自來熟的坐在沙發上,看了一眼她進來後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