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瓦爾登湖的秘密(番外)
瓦爾登湖的秘密(番外)
自從錦榮支行的風波平息之後,邑州銀行許多上層領導被失職查辦,其中當然也包括因知情不報而被判了兩年牢/獄的錦榮支行行長顧岑。
而此事雖發生在錦榮支行營業部的工作管轄下,但錦榮支行主管安暖在案件發生期間主動發現案件線索并積極參與調查、配合警方取證,符合盡職免責條件,免于追究。可安暖的心裏并未因此輕松。
她原本想着顧岑熟悉總行的人,也熟悉銀監會的人。只要證明他和此次案件沒有牽扯,讓他回來主持大局就能有人保護他們支行。可直到她通宵幹了一星期案件都快收尾了,他們卻告訴她,錦榮支行行長顧岑因縱容銀行職員非法開立不實賬戶、虛增業績等不當行為,被邑州銀行總行正式辭退并接受行政處罰。
所有人都在暗地裏說,顧行長是她害的。因為他們都覺得顧行長當了幾十年的資深行長,不可能做出這種自毀前程明知故犯的事。如果當初安暖在發現案情端倪後直接坦白的告訴行長,讓行長與警方聯系而不是由安暖瞞着所有人與警方溝通,可能顧行長也不至于吃這個啞巴虧。
可他們不知道當初安暖的确想把這件事告訴顧岑,但苦于沒有直接證據,被顧岑駁回了。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她只能瞞着所有人暗中與警方溝通。
結束調查後,安暖漫無目的的在外飄蕩了好一會兒。她一直不停的走,也不知自己要去哪兒,累了就在公園的長椅上靠一會兒。
剛開始衆人在暗地裏說是她害了顧岑時她一開始還覺得不甘,畢竟即使她千般萬般不想相信,但畢竟這是顧岑自己親口承認的。可她又轉念想,顧岑馬上就要退休了,他這一生已經不缺名也不缺利,為什麽要做這種事?難道是為了他們支行其它員工免于問責,才自己攔下罪責?
安暖的心陡然不安起來。而此時劉皓正好打來電話,請她去見一見厲彬。
說實話,如果不是劉皓以幫她見顧岑為條件,她這一生都不想再見到這個魔鬼。
果不其然,厲彬不甘心,他一見到她,依舊像個瘋子一樣傷人傷己。雖然他已經和她隔了一層防彈玻璃,但他還是盡他所能用言語傷她。
“安暖,知道嗎。沒有誰的永遠能一起進退。”厲彬咧嘴笑得陰鸷,一雙赤紅的眸子惡狠狠盯着她:“你就是個被詛咒的人,你身邊的人,會一個一個離開你,你這人,注定自卑擰巴一輩子。”
安暖來之前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厲彬肯定沒什麽好話和她說,所以為了見到顧岑等下她不論聽到厲彬說什麽都要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因此剛剛厲彬像瘋狗一樣亂咬她她也沒多大感觸。
害死她媽,又打傷她爸,說實話安暖對厲彬心中是有恨的。但他即将受到法律的制裁,她即使再恨再在心裏折磨自己也無濟于事。
“你見我,就是想說這些?”安暖問他,語氣淡淡。
厲彬冷笑:“我之所以來錦榮支行,就是為了利用你!利用你的身份、利用我們曾經的感情給我名下的企業作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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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安暖無所謂的點點頭:“你的打算不錯,但很可惜還是被我發現了。”
厲彬說這些話無非就是想再惡心惡心她罷了。如果說他一開始懷着一顆真心接近她,她可能還會掙紮一下,但既然他都說了從一開始就是利用,那麽她也沒什麽好難過的了。
“呵呵呵,但就算我死,我也會拖你最在乎的行長下水!”厲彬眼下大勢已去,所能做的就是再給安暖心裏找點不痛快。就算只有恨,也要讓她這輩子都不能忘記他!
“果然是你!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逼他承認!”聞言安暖果然神色一凜,猛地站起來湊到厲彬面前。
“我可什麽都沒做,是他自己願意的哈哈哈……”
厲彬看着安暖着急的樣子一直笑,之後不論安暖問他什麽,他都扭頭不再回答,安暖和劉皓都拿他沒辦法。
離開關押厲彬的地方,劉皓履行承諾,帶安暖去見隔壁的顧岑。
安暖進房間的時候,顧岑正拿着一本《市場金融論》在看,他沒料到進來的人會是安暖,愣了一下,就把書放下隔着玻璃走到安暖身邊。
“孩子,你瘦了。”顧岑望着盯着他不語的安暖笑着開口說了句。
“為什麽?”安暖沉默許久,終是鼓起勇氣幽幽問。
她怕,她很怕一開口聽到的是自己不想聽的。她希望她心中那個親切、溫暖的顧岑是無辜的。只要他說不是他,她就信,就像當初他信任她一樣,即使要她付出所有她也會不惜任何代價證明他的清白。
可她終是等來顧岑的一句:“抱歉,是我辜負你們的期望了。”
安暖瞬間眼前一震,她堅持了這麽久的信念斷了。她眸中氤氲,倔強道:“我不信,您是有苦衷的對不對。”難道是厲彬威脅行長的家人了?
“安暖,你是個好孩子。好孩子會有好報的。”顧岑想伸手拍拍她的腦袋安慰,但手最終還是停在了冰冷的玻璃前。
安暖也不知想些什麽,只是心裏很難過、很難過。心口想漏了一個洞,那個洞漸漸擴大,彙聚起漩渦,讓她整個人溺于其中動彈不得。
“孩子,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顧岑嘆了口氣道:“別人都以為我老來得子。其實我在很早前還有個女兒,是與我前妻生的,如果我的女兒還活着,現在應該和你一樣大。”
安暖一頓。她從沒聽說行長還有個女兒,這事她姑父好像都不知道。
“那時我剛來邑州銀行沒多久,還是個整天忙東忙西跑業務的客戶經理。那幾年市場景氣,我們比現在忙多了,一天最多要跑七八個企業,拜訪十幾個客戶。我、我……”
說到這裏,似是刻意塵封了幾十年的傷口被陡然揭開,顧岑哽咽道:“那天早上我親口答應璇璇下了班去幼兒園門口接她,可是那天我、我忙忘了。直到幼兒園的小朋友們走的都差不多了,璇璇着急了,躲開老師自己從欄杆縫裏鑽出去找我,結果過馬路的時候身高太矮處于司機視線盲區,被開過來的混凝車撞死了。”
“這丫頭從小就愛幹淨,她和你一樣笑起來眼睛亮亮的,可那時她渾身上下連口鼻裏都是水泥,但手裏頭還死死攥着我送她的星星燈。”顧岑即使曾經表面再風光、擁有再多的頭銜,但此刻他也只是個可憐的父親。一回憶起當時的場景,饒是如顧岑這般儒雅內斂的人,也忍不住崩潰痛哭。
安暖羽睫輕顫。所以這麽多年顧岑把她當女兒看待,除了姑父那層關系,原來還有這麽個隐情。
“可這與您知情不報有什麽關系?”安暖不明白。
“可我不甘心啊!”顧岑握緊拳頭咬牙一敲桌子:“為了業績,我的女兒死了,我妻子怨我、恨我、離我而去。我一無所有,只有業績。既然如此,即使我馬上就要退休,如果在退休前不能讓我的業績再登一步,永遠刻在邑州銀行的行史上,我總覺得璇璇就白死了。”
安暖垂眸:“您不該這麽想的。”
顧岑苦笑着搖搖頭:“所以我就受了厲彬那小子的蠱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讓我慶幸的事,你發現了這些賬戶的端倪。雖然你找過我,我把你搪塞了,但還好沒有拖你下水,不然我這輩子都原諒不了自己。”
安暖就呆呆的坐在座位上,她想說話,可臨到頭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如今都是我咎由自取,孩子走吧。離開這個房間就忘記這一切。”
顧岑深深望了安暖最後一頁,用長輩憐/愛的口吻勸她道:“銀行就像個外表華麗的牢籠,裏面的人千方百計想出去,外面的人卻擠破頭想進來。我知道其實你一直不喜歡銀行這個名利場,你的才華也不該僅僅局限于此。走吧,你也該去做一回自己了,我不想再見到你。”
安暖從顧岑的房間出來時臉色慘白,只覺得全身都很冷。她裝成沒什麽事的樣子離開公安局和劉皓道別後,終是忍不住偷偷窩在草叢中哭起來。
她為顧岑難過,也為自己難過。她活了幾十年,可好多事一直沒想明白。現在她已經沒有家了,顧岑又不願再見她。
她的心極亂,飄飄蕩蕩,一無所有。做一回自己,她都不知道真正的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樣子。
安暖不想讓宋以謙看到自己這身狼狽的模樣,就去找了尹月。
尹月給安暖換了自己的睡衣,又泡了杯熱可可給她。見安暖一直翻着手中紙頁暗黃、頁角都已經起毛邊了的《瓦爾登湖》,便不解的問:“以前讀書的時候就見你在翻這書,都看了十幾遍了,你還老翻這書幹嘛。呵,還是1948年版的,都成古董了。”
安暖笑了笑,像撫摸寶貝一樣摸着它的封面道:“《瓦爾登湖》記錄了梭羅曾經沖突、渴望、自我調節的複雜心路歷程,給後面的閱讀者帶來了傷後被自然景色複原的無窮力量。讀它可以讓我內心寧靜。”
“恐怕不止這樣吧。”尹月“切”了一聲。
安暖但笑不語。
兩人睡覺時,安暖忽然道:“我剛剛訂了去波士頓的機票,就在後天。你能幫我拟一份離婚協議書麽,去波士頓之前我想先與宋以謙協議離婚。之後的事就麻煩你代辦了。”
尹月一下從床上跳起來:“你瘋了麽,唾手可得的公子哥,你說不要就不要了?!你去波士頓幹嘛?去吃波士頓龍蝦嗎?!那我也要去!”
黑暗中,只聽安暖幽幽道:“我只是想做一回自己。”
尹月悶悶道:“那你什麽時候回來?萬一宋以謙那家夥不同意怎麽辦,奪妻之恨,他會殺了我的!”她想想就覺得脊發涼。
“我也不知道,可能想通了就會回來吧。”安暖拍了拍尹月的小腦袋:“放心啦,他肯定會同意的。之前那份婚前協議我怕我媽發現就放單位了。明天我去辭職,順便把協議原件給你。如果他不同意離婚,你就拿這份婚前協議威脅他。”
尹月想不通:“你走就走,幹嘛非逼他離婚呀。”
“我希望在我離開這段時間他是自由的。我不想因此拖累他。”安暖淡淡道。
尹月白眼:“你就作死吧。你別回來還好,萬一要是回來,看他怎麽折騰你!”
“我覺得也是。”安暖眯眼一笑。
一切順利,安暖帶着她那本1948年版的《瓦爾登湖》,坐上去波士頓的航班,踏往去瓦爾登湖的旅程。
其實誰也不知道,她們老安家有個關于瓦爾登湖的秘密。這個秘密連她爸都不知道,因為爺爺見她爸是個扶不起的阿鬥,怕她爸把這個秘密賣了就直接傳給了她。
她的太爺爺有個弟弟,但太爺爺的弟弟二戰時被派到美國當華工了,直到建國後都沒有回來。由于身體積勞成疾,太爺爺的弟弟在美國沒有子女和朋友,他自己又回不來,于是寄了這本暗藏玄機的《瓦爾登湖》給國內的親人。
仔細讀過的人可以知道,這本《瓦爾登湖》有幾頁紙是缺角的。而缺角的這幾頁紙的每頁第一個字的拼音開頭換成英文,可以組合成一個地址,就在康科德,只要走幾公裏就是瓦爾登湖。
這個地址其實是太爺爺弟弟留給後人的一座房子。
當年太爺爺的弟弟歷經千帆,即使戰争平息後,仍一度患有嚴重的抑郁症。直到陰差陽錯中找到瓦爾登湖,才在這片天地自然中,漸漸纾解了多年戰争帶來的殘忍傷痛。
于是他把這件房子留給後人。安家若有後人和他一樣迷失在這光怪陸離的世界裏,就來這裏看看。
安暖在康科德住了兩年,這兩年她到處體驗新的世界,心卻從未像現在一樣寧靜過。生死之外,再無大事。她開始了解自己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成為編劇,享受在鍵盤間編織悲歡故事的樂趣。接受自己的不足,和自己和解,保持永遠學習的心态。
這個世界不是有錢人的世界,也不是沒錢人的世界,它是有心人的世界。只要有心,就可以踮起腳尖鼓起勇氣再次擁抱全世界。
而當她再次擁有自己時,她的世界仍是不完整的。
于是,她踏上歸程,去追尋她的另一半天地……
好啦,老宋與暖暖的故事就暫時告一段落了。喜歡我的小天使們可以收下本文姐妹篇《裙下之臣》哦!咱們下本《美人難嫁》再見!
《美人難嫁》文案如下:
作為當朝首輔的獨女,譚知容從小謹言慎行、如履薄冰,終于守得雲開嫁給自己青梅竹馬的太子殿下。
然而大婚當天卻不知從哪兒冒出個八竿子打不着的鄰國攝政王,還扯着個奶大的娃,口口聲聲、委屈幽怨地指着她鼻子說她譚知容抛夫棄女、始亂終棄。
關鍵那奶娃娃竟然還真和她長得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現在鄰國為了幹擾他們朝廷內政犧牲這麽大的嗎?
譚知容回顧她這平平淡淡的前半生,确定自己記憶完整,根本不認識這對莫名其妙的父女倆。
額,但長得一摸一樣的奶娃娃怎麽解釋?難道……是她首輔老爹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風如岑委屈巴巴:“知知你、你始亂終棄!”
譚知容反駁:“不,我不是,我沒有,我明明是高貴冷豔的世家千金,從小在帝都長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風如岑:“抛夫棄女!”
譚知容:“不,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我還是黃花大閨女!”
風如岑嚴肅臉:“不,你不是。”不然孩子是摸摸小手就能有的麽?!
譚知容:“閉嘴!我希望我是啊啊啊……”
風如岑諱莫如深的一笑:“實幹出真知,是不是黃花大閨女試試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