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的遺囑
她的遺囑
今天安暖運氣好,跟宋以謙磨磨蹭蹭了半天都沒遲到,跑到車站正好來車,一路上還全是綠燈。
安暖打卡完就把她座位上的一張單子給小張,對他道:“這些都是這個月網銀還沒對賬的企業,如果等下他們單位財務有章帶過來你就順便給他們對一下。”
“安姐你要去哪裏呀?”小張接過單子問。安姐今天怎麽都沒穿行服?
“我有事出去一趟,如果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我去人行交報告了。”安暖把包背起來就走,她今天要去祁安貿易看一看,但她沒和任何一個人說。
昨天下午下班前,反洗錢系統又顯示祁安貿易有幾筆大額可疑資金彙入,她總覺得不對勁兒。
雖然小張給她的那些實習生去企業開戶核實的錄音錄像她也看了,表面上的确沒什麽問題,但畢竟這個實習生離職的點踩的太好了,她還是決定自己去一趟靠譜。
祁安貿易營業執照上的地址是絨花大樓3-502,在一個郊區的犄角旮旯裏,安暖找了整整半天才發現。
那是一個很像居民樓的大樓,外觀看起來很破舊,從一樓大廳的樓層提示牌來看,最高也只有六層,而且雜七雜八的小店都有。
安暖并沒有在五樓的樓層企業提示牌裏找祁安貿易的牌子,只看到五樓520有個叫“知心愛人”的婚姻介紹所,就先掏出手機将這些信息都拍下來,随後她就爬樓梯上六樓了。
說實話安暖剛開始沒有多想,她就是覺得自己只是單純的給開戶企業上門核實而已,也沒想着會有多大危險。可當她爬上絨花大樓五樓發現四周都靜悄悄空蕩蕩時,忽然有點緊張起來。
她墊着腳順着樓道暗搓搓找到502的門牌號,可她發現這個實際企業門口的樣子竟然和之前那個實習生拍的照片完全不一樣。
實習生照片裏的502是非常氣派的大玻璃門、人臉識別的門禁鎖,可安暖找到的這個502只有一道生鏽的鐵拉門。鐵拉門已經被打開,裏頭還有一道虛掩的木門。
安暖敲敲門,裏頭并沒有反應。她随便伸手推了推,門開了,但現在裏頭烏漆麻黑的,安暖又不敢貿然進去。
不過敲門沒反應,應該裏頭沒人吧?而且再說她花了這麽多時間好不容易找到這地兒,怎麽說也得硬着頭皮瞄上兩眼吧。
安暖打開手機自帶的閃光燈,伸到門裏頭照了照,發現室內牆壁斑駁、天花板還有蜘蛛網。室內擺設蠻簡單的,就幾張破桌子。窗臺有很厚的窗簾遮着,難怪外頭大太陽這屋裏頭還能伸手不見五指。
Advertisement
當她想一只腳踏進門內看的清楚些、順便拍點照片時,黑暗中不知哪裏忽然伸出一只黝黑的手,牢牢抓住了她拿着手機的手腕。
啊啊啊啊!
安暖瞬間背脊吓出一身冷汗,但現在敵我不明,她內心在咆哮然而面上還必須裝的不動聲色。
“誰!來幹什麽!”那人嗓音沙啞,非常不客氣。他抓着安暖的手,但他人躲在門內側,安暖站在門外看不見他的臉。
安暖磕磕巴巴道:“這、這兒不是‘知心愛人’婚姻介紹所麽,我來相親的。”剛剛她才拍了一張照片就被捉住了。
那人怒氣沖沖朝安暖吼道:“他奶奶的又是個眼瞎的!介紹所在520、520!老子這裏是502!”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看錯了。”安暖趕緊低聲下氣道歉。
然後那人似想到了什麽,将安暖的手腕扯過來,看到她手機上竟然顯示的是相機頁面,頓時警覺起來:“你拍照片幹嘛?”
“新買的手機,正好這屋裏頭暗,就瞎拍拍試試像素好不好呗。柔光雙攝,黑暗中照亮你的美。”安暖賠笑道:“我以為這屋裏沒人才随便拍拍的,抱歉抱歉。”
那人将信将疑的放開她:“把照片删了馬上滾蛋!”
“好好好。”安暖當着那人的面把剛剛拍的照片删了。反正只要是她手機拍的照片都會自動儲存的雲盤,即使手機上删了雲盤裏還在。
那人還特地讓安暖打開相冊給他看看,等他确定删了以後才放她走。
安暖噓了口氣,轉身快步離開這詭異又陰森的地方。
而她才走沒多久,502房間裏傳來一扇門打開的聲音,大廳的燈被點亮,緊接着另一個聽起來年輕一些男聲道:“老趙,我看這個女孩有點可疑,你跟在後面看看她到底有沒有去‘知心愛人’。”
“好。”老趙也覺得奇怪,他迅速披上衣服踩了拖鞋追上去尾随在安暖身後。
安暖原本是想下樓梯回支行,可在樓梯口的時候她忽然看到樓道拐彎的地方縮着一道人影。她意識到情況不對勁,就故意把腳步放大聲點,随即往前頭的520走去。
“都別打牌了,來客人了!”520裏有一桌人在打麻将,一個五六十歲的大姐看到安暖進來,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把安暖拽進門,邊拍大腿邊說:“哎呀姑娘,你算來對地方了!”
安暖眼睛一眨,仿佛進入一個粉紅色的海洋。四周都是粉嫩粉嫩的簾布,牆壁上挂滿愛心型的相框,照片裏都是笑得龇牙咧嘴的男女。
然而即使在這樣一個充滿溫馨氛圍的屋子裏,安暖卻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那大姐拉安暖坐下,其他打牌的人紛紛站起來圍在她身邊給她倒茶。
大姐從抽屜裏拿出本本子朝着安暖笑眯眯道:“說吧,你喜歡的男孩子是哪位?家住哪裏?和你的關系怎麽樣?他是幹什麽的?性格怎麽樣?有什麽特殊的興趣愛好嗎?”
安暖也不敢喝他們遞來的茶,只是把茶端在手裏。面對大姐一連串機關槍一樣的發問,她一臉懵逼的說:“我、我沒有喜歡的男孩子啊?這兒不是介紹所麽,不應該你們介紹男生來給我,怎麽還問我喜歡的人是誰?”
“哦看來姑娘你不是熟人推薦的,你走吧。”知道安暖沒有喜歡的人,大姐瞬間對她失去興趣,站起來拿回安暖手裏的杯子就想繼續打牌。
“但我也可以推薦其他人來呀。”安暖怕那個人還站在樓梯口等,就故意拖延時間對大姐道:“要不大姐你介紹介紹你們的業務呗,如果我拉來客人咱們我二你八分。”
好不容易能來個客人,大姐想想告訴安暖也無妨。
她重新坐到安暖身邊頗為得意的對她說:“咱們這個介紹所是幫人追人的,全白鹿市就咱獨一份。甭管已婚未婚的、甭管那人心裏有沒有其他人,只要你提出一個人,咱們就可以通過渠道搜集他的所有信息,然後編個計劃針對性的對症下藥。你可以放心,咱家這兒全是專家,什麽劇本都能排,群衆演員演技都賊棒,就算是嫦娥仙子也能給你追過來。你看看牆上那成百上千張照片,都是咱們的成功案例。”
“結了婚的也追?”安暖蹙眉:“……不太好吧。”而且說什麽劇本,說白了就是騙人麽。
大姐冷哼一聲:“愛情本來就和道德沒有一點關系。用點手段又怎麽樣,幸福是你自己的。有機會就上,沒機會創造機會也要上!”
安暖不置可否。就算愛情和道德沒有關系,但建在欺騙基礎上的愛情,日子久了也終會厭倦或敗露。
“附一醫知道不?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裏頭的醫生各個都是青年才俊。”大姐以為安暖這幅興趣缺缺的樣子是因為不相信她的能力,索性就拿個最近成功的真實案例給她聽。
“前段時間就有個附一醫胸外科的大夫來我們這兒說是想追個女孩兒。那女孩子長的漂亮,還整天沒心沒肺特別難追。咱們一夥兒人安排了好幾個劇本、推翻了幾十個方案才最終把那女孩搞定的!”
附一醫,還胸外科?還成功了?據安暖所知附一醫胸外科除了宋以謙脫離苦海,其餘十幾個男的全是單身汪。
安暖一愣,随即眯着眼睛問:“那個大夫叫什麽名字呀,你們的計劃是什麽樣的呢?”
大姐諱莫如深道:“這都是商業機密,而且我們不能随便透露客人信息的哦。”
安暖笑的龇牙咧嘴,放柔了嗓音道:“一點都不透露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大姐有點為難:“好像是個姓宋的大夫吧,人也長得很高很俊朗。”
高不高、俊不俊安暖說不準,但附一醫胸外科一共十二個大夫,就宋以謙一個人姓宋。
她的心頓時降到冰點,一拍桌子咬牙道:“很好,我就看中那個姓宋的了,開價多少,我出!”
“這樣不好吧人家才成功沒多久,而且他追女孩兒的方案咱們也是廢了很多心血,又是故意設計很多偶遇、又是給那女孩兒做飯吃、又是設計表白方式……”大姐不太願意。這不是讓自家的矛攻自家的盾麽。這兩女一男的三角戀總會有一對兒不成功,不管哪對兒不成功那都是經過她手的,那都是砸招牌的事!
呵呵。兩邊的錢都能賺還不好。安暖皮笑肉不笑了一聲,拎起包包走了。
哼,騙子!還說什麽都是為了追她!她真沒想到原來宋以謙之前和她說的那些甜言蜜語還有偶遇,都是被無數人經手推演過的劇本!她是有多賤才會一次又一次的被人騙!
安暖氣到一下樓就直接給宋以謙發語音:“狗賊!明天下午兩點帶着身份證、結婚證、戶口本咱們民政局樓下見!”吼完她還氣不過,還猛發了好幾個小黃人拿着八十米大刀狂砍他腦袋的表情包。
宋以謙剛在家睡醒沒多久,正靠在床旁的躺椅上寫論文。他打開語音無緣無故被安暖一頓臭罵,又不敢回嘴,只好發了個委屈巴巴的表情:幹嘛,明天下午你不是上班麽?
“上NM個溜溜球的班。姐姐我請假跟你去離婚!”還說什麽心給你命給你,一輩子都會護着你。騷話一套一套的!
這一連串笑着砍人腦袋的小黃人表情包看的宋以謙脖子都有點癢。他一臉懵,大氣都不敢出:媳婦兒你這是咋了呀?
“劇本寫的這麽好還當什麽醫生,你怎麽不去寫小說呀啊?追女孩兒一套一套的,有本事你怎麽不去追個《鹿鼎記》出來?!”
宋以謙放下手機冷靜的想了好久,才終于明白安暖說的是什麽事。
他簡直比窦娥還冤。求生欲讓他也不敢在微信鬥表情包了,直接給安暖打了電話去。開頭第一句話就是:“那個介紹所是白宇霖報的名,用來追陸薰的,不是我!”
“滾蛋!”
“真的,不信我可以找他來對峙!”
“真的?”聽宋以謙這麽說,安暖的語氣開始松動:“那介紹所的人怎麽說附一醫胸外科的那個大夫姓宋?”
宋以謙一愣,這家夥真是把他坑慘了。“白宇霖是怕以後被陸薰發現才在報名的時候填了我的名字,他和我聊天的記錄我都可以截圖出來的!”
安暖這才相信他。今天她這心就像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的。
“媳婦兒,還有啥想問的麽?”宋以謙乖巧問道。
安暖不放心的問:“那個介紹所的人說他已經成功了怎麽回事?”
宋以謙推了推眼鏡:“這我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白宇霖用了他的名字當馬甲報了名,但具體情況白宇霖也沒和他說了。他也勸過這家夥追女孩兒不要動歪心思,但白宇霖這母胎solo就是一根筋兒,非認定了陸薰,什麽法子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不過白宇霖平時看上去油嘴滑舌,人還是挺靠譜的。其實那些劇本白宇霖應該都沒怎麽用上,最後還是靠他自己。鑒于白宇霖對陸薰是真的掏心窩子的好,陸薰也有所感動,宋以謙暫時也沒說什麽。
“你們騙陸薰也不對,人家多可愛單純一姑娘,你身為人家的實習講師竟然還知情不報、狼狽為奸!”同為女同胞的安暖将心比心,催宋以謙道:“你趕緊去和陸薰坦白。”
宋以謙有點糾結,出賣兄弟的事兒他畢竟沒怎麽幹過呀。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他從來不摻和,跟他完全搭不上邊啊。他也沒幫着白宇霖追陸薰呀,他追安暖就已經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夠他受的了,現在還讓他在白宇霖和陸薰中插上一腳算怎麽回事兒。
安暖語帶威脅:“如果你不去找陸薰小可愛坦白,我就把你放我陽臺上養的那些茉莉花全摘下來泡茶喝。”
“好好好。”無辜的老宋只好硬着頭皮應下。
安暖這才放下老母親的心回支行了。
在絨花大樓遇到的事,安暖誰也沒說,別人只以為她今天去人行交報告了。
她晚上還約了尹月吃日料,正好尹月也有空,平時老遲到的她這次來的比安暖還早。
尹月點了壽喜鍋。鍋內水汽蒸騰間,安暖夾起雪花牛肉片沾了沾全蛋汁道:“我想托你辦個事兒。”
“說。”尹月特別滿足的将熬了很久的蘿蔔汁淋在白米飯上,用勺子攪拌之後,再撒上些店家特制的海苔芝麻調味末。
“我想找你拟個遺囑。”
“幫誰立?”
“我。”
“你神經病吧!”尹月白了她一眼。
“我認真的。”安暖邊吃邊講,語氣似乎在說一件特別平常的事。
尹月覺得安暖腦子有坑,特別是在她認識宋以謙以後:“你又不是什麽億萬富翁,就屁點錢,立個毛的遺囑,多晦氣啊!”
“防患于未然而已,這和財産多少沒關系。我很早就有這個想法,只不過一直在猶豫。直到認識宋以謙之後,我才想好怎麽去制定它。”安暖淡淡道。
聽安暖這麽說,尹月倒來了興趣:“說來聽聽。”
大半夜壽喜鍋竟然把我寫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