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假戲真做
假戲真做
安暖壓抑在心頭經年累月的委屈,終于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她拍開玉芬戳着她腦袋的手,面無表情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不知道怎麽當一個合格的母親。每次爸爸喝完酒打我,你就知道躲去廚房倒水喝。”
“還生我?”安暖仿佛聽到個笑話:“你以為生我對我而言是個恩典嗎?我倒是寧願還沒出生就被臍帶勒死,也免了日後遭罪。”
“我和你爸究竟少了你吃還是少了你穿,這麽大逆不道的話你也說得出口!”玉芬咬牙一個巴掌猛甩到安暖臉上。
安暖旁邊的牆壁上有一排洗淨挂好的咖啡杯,她正好一腦袋撞過去,噼裏啪啦一陣響,磕的她兩眼發黑。可是她還是捂着額頭擡起頭,無所謂的笑:“你們對我除了打,就沒別的招了嗎?”
這個不孝女!玉芬擡起手就想再扇安暖一巴掌,安暖也沒打算躲。
這麽大的聲響裏屋的宋以謙也聽見了,他見岳母擡手要打安暖,還以為他倆契約婚姻的事暴露了,趕緊上前一步将安暖護在身後道:“媽,這都是我的錯。但只要小暖在一天,我就會護她一天,您有氣沖我來,這主意是我……”
卧槽這豬隊友!
宋以謙義正言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安暖拉到書房,随後安暖趕緊把門關上,壓低嗓音道:“你瞎說什麽,我媽又沒發現我倆的事!”
啥?
宋以謙撓頭,有些懵:“那她為什麽打你呀?”
為什麽?安暖心中一片發涼,她也不知道為什麽。
因為她是獨生子女,她父母又都是心高氣傲卻能力不強的人,所以他們把日後所有人生翻盤的希望都強壓在她身上。
網絡上曾經有句很火的話,叫“世界上最可悲的莫過于父母在等孩子的孝順感恩的時候,而孩子們則在等父母的道歉。”當她讀到這句話時,心頭就一陣酸澀。
她是被打到大的。她父母從小就愛控制她,還總喜歡拿她和其他孩子比較。稍有不如人的地方,輕則罵她不上勁兒,氣急了就上手打,反正只要打不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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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過往,一聽到遠處爸媽腳步聲就會提心吊膽的自己,安暖終于忍不住委屈,落下眼淚。
其實現在想來,她以前對厲彬的感情也談不上愛。
只不過那時在她青春時代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是厲彬願意接近她、陪在她身邊。所以她滿心滿眼都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那時的她或許根本不知道愛是什麽,只知道她在父母那兒受了委屈和難過,有一個男孩子願意溫暖她,不管那個男孩子是誰,不管那個男孩子是個怎樣的人,她就會把他當作生命中唯一的光亮去依賴。
很多人都說獨生子女享盡父母的三千寵愛,集所有高級配置于一身,很容易被寵壞。可對獨生子女身上所承受的責任和壓力,卻閉口不提。
就因為她是獨生子女,沒有人知道她有多怕死。和朋友去游樂園,她從不坐過山車,不玩跳樓機,頂多坐坐第二層的旋轉木馬。她從不上一百層以上的高樓,就連出差乘飛機她都要給自己買上雙份的保險,受益人一欄全都寫上她父母的名字。
她不允許自己出意外,因為一旦她出了事,她的父母就沒人照顧了,他們只有她一個孩子。
但她的苦衷,她的父母卻似乎都體會不到。
“呀,你、你別哭。”
安暖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的掉眼淚。宋以謙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安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宋以謙糾結的伸出手,指尖都還沒碰到安暖的肩膀呢,就馬上又把手縮回來。抱她吧?他覺得自己不能趁人之危。可不安慰吧,他好歹一個大佬爺兒們,看着心愛的女人落淚,總不能像木頭一樣立在那兒吧。
“其實你們剛才在廚房的對話我隐約也聽見了一點,但沒聽全。”
宋以謙用手巾輕輕擦擦安暖濕漉漉的臉蛋,抹開面子對她好言好語道:“其實我做手術從不收患者紅包,也給從不給人瞎開藥,所以我個人也賺不了沒多少錢。”
你到底想說什麽?安暖擡頭看他,兩只水眸霧氣氤氲,直直瞧到宋以謙的心窩裏。
宋以謙撓撓頭,正在組織措辭,可安暖的眼淚剛擦完又不停的掉。他慌了神,心都化了,也不顧組織語言,趕緊想到什麽說什麽,誠實道:“對對對,我個人賺不了沒多少錢,但我爸媽的公司的确還蠻有錢的樣子。可現在公司法人上寫的是我爸的名字,你想要我們家的經濟大權,能不能再等幾年。”
“你有病吧,我要你家經濟大權幹什麽!你也以為我要你家的錢麽!”
宋以謙直男式的安慰不僅沒用,還讓安暖哭的更厲害了。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為了錢。我們家再有錢,那也沒你們銀行有錢不是?”
都怪他嘴笨,沒想到他有心安慰反而還踩了地雷。宋以謙推了推眼鏡趕緊道:“我的意思是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我人都給你,更別說經濟大權了。你、你別哭了行不行?”
安暖被宋以謙前面的話逗笑了。和她們銀行比起來,他爸媽的錢确實一文不值。但哪兒有人像他這樣為了逗女孩兒笑,二話不說出賣自己爸媽的。
“你說只要我要,只要你有,我想要什麽你都給我?”安暖問。
宋以謙點頭:“人給你,命給你。”
安暖沉默。她歪着腦袋,許久才問:“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你剛才也看到了我爸媽是什麽樣子。你認識我也不短了,你應該知道我一無所長,也沒什麽吸引人的地方。不值得。”
“值不值你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宋以謙伸手将安暖擁入懷裏,心滿意足的說出這句話。
聞着她淡淡的發香,軟軟香香的身/體,宋以謙由衷感慨:嘿嘿嘿,其實有時候趁人之危也挺好噠。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安暖哼了一聲,毛茸茸的腦袋拱了拱,卻沒有掙脫他的臂彎,不滿地噘嘴道:“你前幾天還說陸薰良善堅韌,覺得她比我好。”
“你曲解我的意思……”宋以謙委屈巴巴,生怕安暖誤會,就差指天發誓了:“陸薰這丫頭跟你能比麽,她在我眼裏就是個毛都沒長全的孩子。”
“你知道人家還是個孩子,在醫院裏就少刁難人家。這姑娘人的确挺好的,我在看護病房的時候還經常送零食來,人家情商比你高多了。”安暖被他抱久了有些不适應,就伸手橫在他的胸/前想推開他。
宋以謙抱着不放,眯起眼睛忍不住蹙眉道:“是陸薰在你面前瞎說了?”
安暖立馬開口:“沒有,你可別冤枉她!”白宇霖為了讓她在宋以謙面前說些陸薰的好話,可是連着一星期偷偷請她吃朗姆酒味的八喜雪糕,還千叮咛萬囑咐叫她千萬不要出賣他。
不過白宇霖為陸薰做的這許多事陸薰卻一點也不知道,還是成天沒心沒肺、樂樂呵呵的過她的日子,
“醫者的無能就是無恥。有些事不能心軟。”宋以謙揉了揉安暖的腦袋,将她的假發弄弄整齊。
“疼嗎?”他找出客房藥箱裏的藥酒抹在安暖微腫的額頭,用唇輕輕的吹了吹,心疼道。
安暖笑了,可這笑看在宋以謙眼裏卻像針紮一樣:“這算什麽,早習慣了,比這更疼的我都受過。”想當年她爸喝了酒,随後拿了本厚厚的《辭海》砸在她後腦勺上,那時她都疼暈了,卻依舊能肢體健全的活到現在,皮也是練的夠厚了。
“以後有我護着你。”宋以謙認真道。
安暖低頭垂下眼睫,不置可否。
每次面對宋以謙直白的情感訴說,她不管表面裝的多若無其事,可內心深處總有一種無地自容、擡不起頭來的惶恐。這種自卑感已經刻入她的骨髓,成為了她的條件反射。
“所以……”見安暖不說話,宋以謙刻意拉長了語調,用一種頗為暧/昧的語氣望着她道:“今天晚上來我房間睡嗎?”
“你就沒正經事要辦嗎?今天就抓住這個問題不放了是嗎?”繞來繞去又回到這個無聊的老問題,安暖忍不住朝他翻白眼。
“你就是我最大的正經事。”宋以謙信誓旦旦、面不改色心不跳,情話一套一套的,倒是惹得安暖臉頰發熱。
宋以謙終于明白,原來只要遇上對的人,談戀愛這種事是無師自通的。白白他之前聽了白宇霖這麽多屁話,走了這麽多彎路。
安暖氣惱,扭過頭不想理他。
宋以謙委屈巴巴的戳了戳安暖的手臂:“老婆,等你下文呢。”
安暖拍開他的手,又氣又想笑道:“有我媽在這裏虎視眈眈,我能不去你房間麽?”
她話一說完,宋以謙就笑了。那笑容仿佛地主家的傻兒子,看到自己家的大畝良田終于豐收了一般,呆呆愣愣,喜不自禁。
“傻笑什麽。”安暖忍不住怼了他一句。
“真好。我總算不是一個人了。”宋以謙笑得極為欣慰,第一次有種心裏滿滿當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