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雨女無瓜
雨女無瓜
安暖心裏暗叫糟糕。
她之前一直跟着劉皓走,也沒想到會跟丢。她現在連劉皓的手機號都沒有,怎麽聯系他?
厲彬安慰安暖:“沒事,反正沿着這條路向上走總能追上。”
大晚上這麽空曠的山中陰風陣陣,周邊時不時還傳來一些奇怪動物的叫聲。不經意間撥開某處荒草叢就可能冒出個無主墳來,待久了真的怪滲人。
安暖不怕黑,但是她怕鬼啊!
一看到那些慘白磚塊疊成的墳頭,偶爾還有幾個角落飄着綠綠的磷火,再配合上野貓幽幽的叫聲。她一時間腦子裏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有了。
“山頂是什麽樣子?”安暖趕緊去追前頭的劉皓,邊走邊問厲彬。
“有個小型的天氣觀測站,不過平時沒什麽人。還有一顆很大的古榕樹,周圍有很多灌木。”厲彬随手在路上挑了根較粗的樹枝,擡腳折斷後,去掉一些枝丫,遞給安暖當杵子用。
白天剛下過雨,泥土地還很濕滑。安暖好幾次腳下打滑,差點摔個狗啃泥。
兩人只能降低速度緩慢前行。期間厲彬忽然冒出句:“我之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什麽問題?”安暖沒有印象,她不記得厲彬問過什麽呀。
“我在曼徹斯特等了你兩年。為什麽你沒有來?”
厲彬回頭看向他,劍眉微蹙,深深鎖着她,似乎特別執着于這個對他而言非常重要的答案:“按照之前學校的綜合排名,沒有我,你肯定可以得到去英國留學的名額。”
安暖一愣,總算有點印象起來。好像之前在支行第一次見面時厲彬就問過她。
“為什麽沒有來?”他又問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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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暖沉默。為什麽?不是她不想回答,是她也不知道怎麽說啊,當時他走後她就成了個廢人。
反正當時不知怎麽的,厲彬退學時她眼睜睜看着厲彬向她冷笑問她為什麽像她這樣的人還不去死後,她就發了場莫名的高燒。
在高燒中,她渾渾噩噩回憶她的前半生。她那時覺得厲彬說的其實也挺有道理。
她曾真心以為老師是被她的努力感動,所以老師一直對她偏愛有加,後來才知道只是因為老師收了她爸媽的紅包。小時候只要爸媽帶她和親戚朋友們吃飯,總要叫她在餐桌前表演節目。
從小學會裝乖巧、裝懂事,她所有的努力,只是為了當一個“別人家的孩子。”,讓爸媽覺得倍兒有面子。
她覺得自己前半生活的像個演員,活成了個自己都覺得可憐的角色。
所以退燒後,她整個人突然之間就廢了。記憶力衰退嚴重,整個人成天暈暈乎乎,睡個覺就能把前幾天學的內容全部忘記。能順利畢業就不錯了,更別提啥留學。
她那時為了治這病還看過好多醫生。除了男性泌/尿科、前列腺科,她幾乎啥科的號都挂遍了,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安暖眨巴眨巴眼道:“有什麽好奇怪的,比我好學的人又不是沒有,反正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這句話也不知是對厲彬講,還是對安暖自己講。她不想永遠在往事中自怨自艾。
厲彬眯着眼睛看了她許久,似乎想看清她這個小腦袋瓜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忽然,遠處傳來幾聲極細微的雜草翻動聲,但奇怪的是眼下又沒起風呀。
安暖覺得不對勁兒,揮手暗示厲彬。厲彬心領神會,兩人悄悄向生源處靠近。
安暖屏住呼吸,一步步小心挪動,生怕踩到哪段幹枯的枝丫發出聲響。
他們兩人躲到一棵大樹後頭,撥開周圍幾乎有半人高的雜草,果然看見一個男人蹲在地上,背上背着一把小臂一般長的西瓜
他正在将一個坐地上已經不怎麽動彈的女人綁在一棵樹樁下。
四周沒有路燈,安暖透過微弱的月光,看的并不清楚。只能隐約瞧見那個女人的臉頰又紅又腫,似乎被打的有些神志不清了。
厲彬與安暖貼的極近,安暖毛茸茸的小腦袋就頂着他的下巴。
他低頭湊到安暖耳邊,目光緊盯夏沁身後那個背着刀的男人道:“我去奪他的刀,你去救夏沁。”
“不行,他手裏有刀!”安暖趕緊搖搖頭,覺得不妥。
“擔心我?別忘了我以前散打社團的,對付一個人還是有能力的。”厲彬挑眉。
大兄弟,你這軟乎乎的肉還能硬的過人家明晃晃的西瓜刀嗎!
“還是先和劉皓商量對策吧,太危險了。”安暖死命拽住厲彬的袖子。她唯一一點長處就是她這張臉了,她完全能想象沖出去後這把西瓜刀砍在她臉上的蘇爽聲音。
她是和行長商量過全力協助警方調查提升我行聲譽,但也不是這麽個冒失的幫法呀。
“再糾結他就跑了!”
眼見那劫匪綁好夏沁之後轉身就想逃走,厲彬立刻繞到劫匪身後,試圖把那把長柄的西瓜刀踢走。
“多管閑事,哪兒冒出個不要命的小子!”那劫匪很快反應過來,立刻和厲彬扭打在一起。
“你、你小心點!”論打架安暖根本沒經驗,只能眼睜睜手足無措站在那兒,也不知怎麽幫厲彬好。
厲彬一個靈活的反手奪過那男人的刀,而後直接右勾拳順道打在他太陽穴上。兩人滾到旁邊的灌木叢裏,厲彬沖外頭的安暖喊道:“別管我,先去救夏沁!”
安暖見厲彬目前占上風,點點頭,趕緊先去夏沁後頭給她松綁。
夏沁原先低着頭,意識不清。安暖邊解繩子邊大聲喊她,她才漸漸有點蘇醒。
“怎麽樣,還能走路嗎?”安暖總算松開繩子,關切的問她。
然而當一臉灰土的夏沁迷迷糊糊睜開眼,看清楚來人時,她頓時身體劇烈抖動起來,瞳孔瑟縮,嘴角哆哆嗦嗦不知在說些什麽。
安暖安慰她:“別怕,你現在是安全的。”
她脫下外套罩在只穿了條單衣的夏沁身上,将耳朵湊近:“你想說什麽,慢慢說沒事的我在聽。”
“快、快跑……快跑!”
“小暖危險!”
當夏沁嘶吼的“快跑”聲和厲彬急促的呼喊聲一同發出時,安暖已經聽不真切了。
她只聽見身後發出一聲“嘭”的巨響,一塊尖銳的石頭狠狠砸在她後腦勺上。
那一瞬間,她甚至能夠清晰感受到溫熱的血自她後腦勺一滴滴迅速從脖頸流進她衣領中粘膩難受。
瑪麗隔壁的!劉皓之前怎麽沒說劫匪不止一個人!不止一個人!
安暖腦子一晃,周圍景物開始迅速模糊起來。厲彬想跑來救安暖,但卻被之前扭打在一起的那個矮個子劫匪硬生生拖住褲腳。
“剛去解個手就出這麽個事兒。虎子你拖住,老子先解決這娘們兒!”另一個身形較高的劫匪站在安暖身後,快速用粗壯胳膊勒住她的脖子,直逼的她滿臉通紅、喘不過氣來。
就在安暖完全失去意識之前,她隐約聽到她身後那個劫匪發出一聲慘叫,然後自己就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中。沉穩的氣息,帶着點點薄荷的清爽。
“別怕,我來了。”宋以謙的聲音傳來。
然而安暖已經聽不見了。
他快速扯出紗布将安暖的腦袋簡單包紮好後,将她輕柔的放下,用衣服把她的腦袋墊的更高一些。
所有急救措施做好後,宋以謙握着還在滴血的手術刀轉過身,将眼鏡從兜裏掏出來重新戴上,眯起狹長的眸子,自上往下打量着倒在地上昏迷過去的高個子劫匪。
那劫匪後肩上還插/着根小拇指粗的針管,不知打了什麽液體進去。
此時和厲彬扭打在一起的矮個子劫匪也已經被厲彬控制住。
“兄弟,身手不錯。”厲彬撿起劫匪捆夏沁的那根麻繩,把那倆劫匪反手捆好後,起身打量着宋以謙:“你就是宋以謙?小暖那個死人一樣的假丈夫?”
厲彬本來想拍拍宋以謙的肩膀,但宋以謙側身避開了。
宋以謙将高個子劫匪肩後的針管抽/走。
他轉身對着厲彬道:“離她遠一點,如果你不想消失的莫名其妙。”
宋以謙推了推眼鏡,鏡片泛着寒光,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早就察覺到安暖這麽遲出門不對勁,就一直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後。市公安局他進不去,就只能在公安局樓下,直到陪着她去盤玉山。
可盤玉山太大,中途又出了點麻煩。有幾路搜查的公安分隊認為他大半夜在山上鬼鬼祟祟,差點把他當成劫匪。
等宋以謙好不容易才在山上找到安暖,結果他剛找到安暖就看見一個男人用胳膊勒着她的脖子,她的衣服後背全是血,吓的他心髒瞬間驟停。
還好他早有準備,立刻快步上前用裝着丁卡因的針管注射入劫匪體內,用藏在衣袖裏的手術刀劃開那劫匪緊抓安暖的手。
“她怎麽樣了?”厲彬并未理會宋以謙之前的話,擡頭問他。
雨女無瓜。
“我之前已經叫了救護車,眼下随意移動反而會對她造成二次傷害。”宋以謙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