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全城通緝
全城通緝
蘇玉言吓得跳起,連退三尺,拽上阿金轉頭就跑,頭也不回地沖出了點燈巷。
沈烨清醒過來,吃力地手肘撐地,下意識往懷中一摸:糟了,雞血石不見了!他很确信,昏迷前石頭分明還穩穩當當地揣在自己懷裏!
望着那個飛奔而去的小巧身影,他臉色猛地一沉,眼神如淬冰刀。
*
“啧啧啧,怪人。”蘇玉言一邊邁進同和堂,一邊搖頭感嘆。“啊!疼!”後腦勺忽地被人拍上一巴掌。
“臭丫頭,又去哪裏野了!”蘇母叉着腰,氣鼓鼓瞪着她。“娘!”蘇玉言委屈地撒嬌。蘇母見她衣上沾了血,吓得一驚,趕緊把她拽過來,握着她的手臂上下仔細瞧着:“怎麽回事,傷着哪兒了沒有?”
“沒有,沒事兒,你看我這不還活蹦亂跳着嘛。”聽她沒什麽大礙,蘇母立馬又是氣不打一處來,舉手就要打下去。蘇玉言敏捷地跳到菘藍身後,将他推到前面做擋箭牌。
菘藍:“師母,算了,師姐她也沒犯什麽事兒。”
蘇母:“這還叫沒犯事兒?等真犯事兒就來不及了!你看看她那個披頭散發的樣子,哪家姑娘像她這樣,成天在外頭瘋瘋癫癫的。再這樣下去,以後還有誰敢娶她!”
“沒有就沒有,那我就賴着你一輩子,氣死你。”她扶着菘藍的肩,悄摸地探出半張臉。蘇母被氣得抄起雞毛撣子就要打。蘇玉言立馬拽着菘藍,繞着藥鋪滿堂跑。“言姐姐……咳咳……快放開我……”
“好了,別吵了,這藥鋪還沒歇業呢,給人看了成什麽樣子。”蘇父從裏間的藥倉走出來。“爹爹!”見自己的靠山來了,蘇玉言立刻飛過去。
蘇父見她這副模樣,也是吓了一跳:“你這是怎麽了?”蘇玉言見有爹爹撐腰,便将剛剛的義行添油加醋說了一通。
“你救了一個……公子?!”蘇家人都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她臉唰一紅,立刻辯解道:“不……不是,你們在想什麽呢?我是說……正當那個公子受傷倒地之時,我立馬上前,滋一下撕開他的衣服……”
蘇家人 ???!!!
蘇玉言支吾道:“不是……你們又想什麽呢?我那是為了找到傷口。我迅速确定出血點,在傷口上均勻地撒上止血藥,用我娴熟的技藝完成了一個漂亮又結實的包紮。”
蘇家人 …… …… 就這麽簡單的手藝,都能被她吹出花來。
蘇母大吼:“蘇玉言!你這幾天再給我出去亂跑,我打斷你的腿!”
蘇玉言此番一通折騰,又鬧得披頭散發地回來,給蘇母氣個不輕,盡管有蘇父護着,可還是被勒令近期不準再出鋪子。
自此,蘇玉言被蘇母盯得緊,每天就是藥鋪和家裏兩點一線來往。而她本人自從上次被劫持一事後,也是心有餘悸。這個熹州府,看似繁華,可城市大了也是什麽人都有,她也怕再遭一輪,自己主動夾着尾巴做人,老老實實在藥鋪幫忙,不敢溜號。
但正可謂,麻煩惹多了,你不找它它也自來找你。
這一日,蘇玉言同往常一樣上街,走到街上一看,立刻駭然作色,不敢向前。
不過一夜之間,滿大街竟都張貼滿了畫像。
她揉了揉眼睛,挪着步子上前,仔細一瞧:只見那畫像上的人,清秀娟麗,頭上立一對雙環髻,眼若杏子,面若桃腮,只三兩筆便勾勒出少女的嬌俏。只是那一雙眉眼,卻又有着股若有似無的清冷與疏離。
尋人啓事:女,姓名不詳,年約二八,高約五尺。望有知其去處者,于田家坊沈府相告,必有重謝。鴻寶二十九年,五月一十八日。
“姑姑……”蘇玉言望着這幅畫像,喃喃出聲,若姑姑年輕時,怕應就是這副模樣吧。
“哎,你們看,她長得像不像……”
“還真是,越看越像……”
“我看八成是。”
周圍人對着她,漸漸議論聲起,蘇玉言上前,将牆上的畫一把薅下,捏在手裏團了幾團,撥開人群,狠命朝藥鋪奔去。
她一路跑,一路撕,最後懷裏抱着一大摞紙團子,氣喘籲籲沖進同和堂:“不好了,有人在找姑姑……大街上到處都……”
她不說話了。藥鋪裏正站着個佩刀的男子,一身黑衣,高大威武,腰帶一系,勒出精壯的身形,望向人時銳眼如鷹。
蘇父、蘇母還有菘藍六雙眼睛齊刷刷望着她,她看了看家人,又看了看那個陌生男子,這架勢一看就不是來瞧病的。
“你叫蘇玉言?”那男子幾個跨步上前。
她瞬間一蒙,愣愣地點點頭:“啊,怎……怎麽了?”
他立刻退後一步,持刀深深一拜:“多謝姑娘路見不平,出手相救,使我家公子免于性命之憂。姑娘做好事不留名,我家公子想法子尋了姑娘好久,終于找到姑娘了。還請姑娘移步府上,我家公子已備下重金,定要當面答謝姑娘救命之恩。”
嗡!嗡!蘇玉言抱着紙團,腦子一片混亂,看着面前威武雄壯的男子,立刻回想起幾日前的那場偶遇,第一個蹦進腦海的,竟是那一雙漂亮得攝人心魄的眼睛。
“這……這就大可不必了吧。她不由得嘴角抽搐。
事情已過去多日,她也在慢慢淡忘。蘇玉言早已把那個男人視作自己生命裏的路人甲乙丙丁。沒成想他現在居然大張旗鼓地在城裏四下尋自己,似乎真要報答了她這個大恩情不可。
不知為何,蘇玉言總是不大願意去的,那個男人,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面前這個,也是讓她只想敬而遠之。
見女兒像個木頭似的杵在原地,蘇母趕緊上前,笑着道:“這位小哥,事出突然,可否容我們幾個商量一下?”那男子轉過身,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蘇母趕緊将蘇玉言拽過來,小門簾兒一拉,幾個人躲進倉庫裏“密謀”。
蘇玉言:“娘,我不想去。”
蘇母:“去!幹嗎不去!你既真救了人,人給你酬金你就該收下,這是天經地義。”
蘇父捋着胡子默不作聲,蘇母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哎,你想什麽,說話呀。”
蘇父:“我只是覺得,他未免尋人尋得太急切了,這大張旗鼓的……”
蘇母:“就是這樣才更加不怕呢,哪有做個壞事還自己滿大街宣傳呢,承了人家這麽大個情,不還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呦!”
蘇父:“可玉言一個姑娘家,就這麽跟個不明不白的人走了……”
蘇母把菘藍往前一推:“讓菘藍陪她一起去!不行我們今兒就歇業一天,全家人陪閨女兒一塊兒去!”
菘藍是蘇家收養的小學徒,一個腼腆老實的小男孩兒,蘇玉言不過虛長他兩歲。
“啊?不用不用!”蘇玉言連連擺手,将菘藍一把拽過來:“就讓菘藍陪我去好了。”
蘇玉言打起簾子走出來:“這位兄弟,勞煩帶路。”
“請!”
*
男子駕着馬車,帶着二人往田家坊去。
田家坊緊鄰知玉河上游,沿河畔一帶栽種着着一列長青木,中間雜有蜀葵、烏斯菊等花,霎是鮮豔好看。坊裏道路寬闊,規劃齊整,一座座高牆大院錯落有致地排開,間或有仆從輕手輕腳地來往,一派恭順端正的模樣。
蘇玉言和菘藍張大個嘴,透過車簾子看得目瞪口呆。看來這是救了個有身份的人,這一趟真是來對了。
“籲!”男子叫停了馬,轉身打起簾子:“蘇姑娘,到了。”
蘇玉言輕快地跳下車,朱漆的牌匾高挂門楣,上書“沈府”兩個大字。她開始暗戳戳有點期待,提着衣裙小心翼翼邁上臺階。
男子敲開了大門,門房見來人是他,立刻恭敬地迎進去。
蘇玉言和菘藍走進門來,面前一個豁大的庭院,地上的青磚碼得整整齊齊,庭院中間立着一個白釉大水缸,裏面靜靜開着幾朵睡蓮。落葉在地上翻飛,擦着地面沙沙作響,水缸裏的魚一個激烈地擺尾,将睡蓮撥得輕輕漂移。四下無人走動,整座府宅透着股說不出的靜谧。
男子将二人帶到前廳看座,一個丫鬟過來斟上茶,又上了兩碟糕點,退了出去。
“這位小公子先在此處靜候,公子有吩咐,要同姑娘單獨聊。”
“啊?”蘇玉言心中訝異,看了眼菘藍,目光猶豫,男子已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哦。”蘇玉言應了聲,随着他往後院去,一邊走一邊回頭,朝菘藍擠眉弄眼一通。菘藍點點頭,示意她安心,她綻開一個笑,轉頭跟着男子走了。
二人沿游廊而上,游廊環着一個園子,地方不大,布置得疏密有致,別具一番風味。蘇玉言欣賞得入了迷,确乎沒見過如此雅致又氣派的府院。
她跟在後面,兩手不住地搓着,風吹動竹葉,摩挲出沙沙的聲音,偌大的府院,仿佛只剩他們兩人。
環游廊而上,穿過一道拱門,門上以瘦金體刻着三個字“驚蟄園”,蘇玉言默念着,走入園中。園內不大,小而雅,引一處活水,繞着門庭,穿過芭蕉,水聲汩汩,若隐若現。門軒大敞,清風穿堂而過,帶來荷香陣陣,熏人欲醉。
蘇玉言穿過層層疊疊的低枝,在幽靜處,終于瞧見了一個人。
石桌邊的竹椅上,他半卧其中,着一身月白深衣,腰間佩一塊青玉,單手持書,靜靜翻看,動止之間,一派的清貴優雅。
“公子,蘇姑娘到了。”他緩緩放下書,露出書後一張臉。清晰的輪廓,自然流暢,肌膚如玉,朗目似星。一雙桃花眼輕輕上揚,薄唇輕抿,帶着不怒而自威的震懾,可自然上挑的唇角又似于無聲處撩人。
蘇玉言站在原地,呆住了。
“你叫蘇玉言?”沈烨笑了笑,緩緩道。
連說話的聲音都如此好聽,清冽入骨,似松間清泉……
“蘇姑娘?蘇姑娘!”
“啊?”她驚得一跳,離哥清了清嗓子,低聲道:“公子問你話呢。”她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失态,低頭聳了聳鼻子,回道:“是。”她又禁不住擡頭瞥他一眼,心裏生出狐疑來。
不對呀!這人長得不大像吧?若當時自己看着劫持者是這幅模樣,哪裏還會猶豫什麽救不救的,早就把人先救活然後再扛回家……咳咳,不對不對,蘇玉言!你在想七想八些什麽!
她輕輕晃了晃頭,迫使自己清醒過來。可心中疑惑難當,又忍不住微微擡頭,偷眯着眼兒仔細打量他。好看,真是好看,每看一眼就都在她心中撞了一下。
沈烨從竹椅上悠悠地坐起身,将書放于石桌上,他動作緩慢,小心翼翼地護着左側腹部,正是那日傷口的位置。
蘇玉言瞧着他的舉動,逐漸迷惘了。他确實是那日之人,沒錯呀……
沈烨偏頭看着她,眼神玩味兒。她一張小臉清麗秀氣,眼神看似天真無辜,可眼底深處那股子孤注一擲的倔勁兒,倒真像足了她。
“蘇玉言,蘇姑娘。”他倚着扶手,懶懶開口:“你跟蘇芷,是什麽關系?”
蘇玉言擡起頭,瞳孔一震,不假思索道:“你怎麽會認識姑……”她立刻捂住嘴,壞了壞了,說漏嘴了!
沈烨笑意更深了,微一挑眉:“哦,原來她是你姑姑,怪不得。”說完環着胸,躺回竹椅裏。
“怪不得……怪不得什麽?”蘇玉言嘴一撅,瞪着他。
沈烨歪頭看着她,目光戲谑:“怪不得,你們身上的味道如此相近,人來人往的街上,我一眼就尋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