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

第1章

01

2020.04.02

“在我們還穿着藍白校服的時候。”

01

盛光源啃着雞蛋餅，慢吞吞走在路上。

他媽媽昨天去看望他上大學的老姐了，怕他上學遲了，硬是五點就奪命連環call把他給搞起了床，然後盛光源就一邊刷牙一邊聽她在電話那頭唠叨：“源源，快一點快一點，你最磨叽了，不要自己做飯了哈，把廚房炸掉怎麽辦，出去買點不會遲到……”

頓了頓，她問道：“你還有錢嗎？”

盛光源果斷又堅決：“沒有！”

盛媽又開始唠叨：“你真能吃！讓你不要老請別人，你要請客把同學帶回家我做給你們吃啊真是的……行了行了我給你微信發紅包，快點出門不要遲到了！”

盛光源拖聲拖氣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說：“我親愛的媽咪呀，我一只腳已經擱在門外啦，您再不發紅包我就要餓肚子了嗚嗚嗚。”

“你這死孩子！轉過了！”盛媽幹脆地挂斷了電話。

然後盛光源就莫名其妙地六點鐘出了家門。

椿城的人大約比較懶，早晨六點鐘除了賣菜賣早點和精神的老爺爺老奶奶，就是瞌睡連天的學生。

盛光源就很困。

不過有一點他還是很高興的，他終于不要用髒兮兮的紙幣付錢了，那種眼睜睜看着那麽多錢一天天消逝的感覺真的好心痛。

然後許明陽就問：“那你看着數字一點點減少不會覺得很心痛？如果這個代表着你成績的話。”

不過說來，在前面走的那個好像就是許明陽，盛光源覺得奇怪，平時早上都看不見他的，今天怎麽……

哦，今天六點就出門了。

盛光源是起床困難戶，每天都是踩線進班級。而許明陽特別自律，每天都晨練，完了就去學校早自習。

盛光源瞧準了許明陽，猛撲上去跟他勾肩搭背：“早安！”

不過許明陽沒有被他吓到，而是一臉淡定地挪開了他勾搭上來的爪子：“你雞蛋餅沾到我衣服上了。”

“喂，今天的雞蛋餅我裏面加了裏脊肉的好不好，花了我四塊五，很奢華的，你要不要這麽嫌棄啊？”盛光源一個勁兒把雞蛋餅往許明陽鼻子底下湊，“聞聞，肉的味道香不香？”

許明陽：“要麽今天你在街頭賣個藝，這樣就有零錢再加一塊培根了哦。”

盛光源瞪了他一眼，默默把手放下來，幾口把雞蛋餅啃完，繼續跟許明陽勾肩搭背：“七個多小時不見，想我了沒？”

于是他就收獲了許明陽看傻子般的眼神。

“盛光源，徽州有三大雕，木雕石雕竹雕，你是第四大。”

盛光源不明所以：“什麽？”

“沙雕。”許明陽神情嚴肅，還流露着那麽一點點好看。

但這并不妨礙盛光源産生想揍他的念頭。

許明陽此人，看着高冷不好接近，實際上嘴巴比敵敵畏還毒。

可惜盛光源沒他力氣大，掰三次手腕贏的那一次還是許明陽在給自己放水。

所以機智的盛光源不選擇揍他，而是把剛摸完雞蛋餅塑料皮後油膩膩的爪子往他臉上抹。

不過許明陽早已窺得他的心思，半路截住他作怪的手。

得，以後還是忍氣吞聲好了。

早晨六點半前的街道上人不算太多，不過到了學校門口人就熙熙攘攘，熱鬧起來。

“喲，盛哥今天好早，平時都看不見你的！”一個男生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跟盛光源勾肩搭背。

“我媽去看我姐了，今早五點就打電話把我吵醒了。”

突然冒出來的這個男生叫秦坤，和盛光源一個班，個子跟他差不多，勾肩搭背起來比較舒服。

盛光源是文科生，許明陽是理科生，文理科的樓之間隔着一個小羽毛球場。

進了校門走一段林蔭小道就拐入教學區，盛光源就跟許明陽揮手拜拜：“中午一起吃飯哈！”

高中的生活就是上課下課吃飯睡覺，時間被分割成一個個規規矩矩的小塊，如果老師不拖堂的話。

盛光源高一那會兒最會忙裏偷閑，一下課倒頭就睡，讓作為同桌兼好哥們兒的許明陽記得老師來了叫他。

不過高二分科了找不到靠譜好兄弟，盛光源怕被惡魔班主任訓，就抹清涼油提神醒腦。

挨到中午吃飯的時候，盛光源又開始忙裏偷閑，放飛自我。

然後秦坤問：“盛哥，今天下午地理限時考準備好了不？老班說填空題錯兩題以上要把洋流圖，世界地圖全都畫三遍哦。”

“！！”盛光源驚了，“等等等等，今天下午不是考歷史嗎？啊？我知道你最喜歡開玩笑了，不要騙我，會出人命的知不知道！”

秦坤鄭重地拿出課表，指向周五下午最後一節課，那裏赫然寫着“地理考”，然後拍了拍他的肩：“兄弟，節哀。”

然後掉頭又補了一句：“老班說如果沒考到八十這個學期政史地背誦任務全在她那裏哦。”

于是盛光源臉上寫滿悲催，怏怏回到座位上拿出了北鬥地圖，準備邊排隊邊背書。

因為拿書而耽擱了幾分鐘，進了食堂便是人山人海，擁擠不堪。

盛光源看到在旁邊隊伍裏位置靠前的許明陽，就沖他瘋狂揮手：“許明陽！”

周圍環境嘈雜，盛光源喊得極其大聲，差點把秦坤耳朵給震聾，還讓周邊的一小圈人安靜了下來。

見大家都盯着自己，盛光源覺得自己臉皮再厚這時也撐不住了，默默點頭哈腰說不好意思哈。

正在背單詞的許明陽冷淡地回過頭來，張口就是拒絕：“不能插隊。”

這回盛光源不敢喊話了，只好誇張地做着嘴型：“求、你、了，就、這、一、次！”

然後眼睛撲閃撲閃想要求得一絲憐惜。

許明陽：“……”

許明陽故意視而不見。

不過最後還是讓他到自己這裏來了，即便打飯插隊已是正常現象，但為了不讓別的同學不滿，他和盛光源調換了位置。

反正在背單詞，也沒浪費時間。

等許明陽端着飯盤來到餐桌旁邊的時候，盛光源正抱着北鬥地圖冊使勁兒背，飯菜倒是一筷子也沒動。

“那你跟我換位子的意義何在？”許明陽把餐盤放到桌子上，坐在盛光源對面，盯着他問道。

盛光源：“因為我站着背不進去！”

還挺理直氣壯哈。

“行了。”許明陽拿他沒辦法，“快吃，飯要涼了。”

盛光源“啪”地放下書，拿起勺子就是把番茄炒蛋裏的番茄全部挑給許明陽。

他喜歡吃番茄炒蛋，但是僅限于吃蛋，而不吃番茄。他小時候就喜歡把自己碗裏的番茄往許明陽碗裏塞，也不管人家樂不樂意，反正是成了習慣。

現在還往許明陽盤子裏塞的原因就是該死的學校為了響應“光盤”的號召，特地安排人在餐具放置處拿臺相機擱那拍你，看你盤子裏東西沒吃完就用鏡頭怼你臉拍，還會做成視頻全校播放。

盛光源不喜歡番茄，但又特別想吃番茄炒蛋，為了不被變态老師怼臉拍攝，就只能委屈委屈許明陽了。

吃飽喝足，盛光源暫時忘記了還要地理考的糟心事，哼哼着小曲兒，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如果讨厭的許明陽沒有問為什麽今天要帶書來食堂的話。

“啊！地理考！”盛光源哭喪般嚎叫，“許明陽你這個人一肚子壞水！總讓我想起殘酷的現實。”

許明陽：“……”

是你自己忘記背書了吧。

“不過我也算大佬啦，我能考到文重成績也不是說說的！”

瞧，開始自我安慰。

走到文科教學樓，他倆就該分道揚镳了，許明陽說：“祝你好運。”

“好嘞！晚上放學一起哈！”

快樂的盛光源快樂地沖許明陽揮手。

從午休起來，秦坤就聽着盛光源神神叨叨拜佛求神：“阿彌陀佛觀音菩薩如來佛祖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各路神仙來顯靈！地理考試不用多八十分就行！”

然後神叨着神叨着，在體育課的時候成功扭傷了。

秦坤：“你可真行，求佛能把自己給摔了。”

盛光源執迷不悟：“那我求求耶稣？”

秦坤一邊嫌棄，一邊架着盛光源去醫務室。

因為是夏天，衣服穿的單層，撩開褲腿給校醫一看發現膝蓋還破了。

校醫下手永遠沒輕沒重，逮到酒精就往傷口上抹，這種感覺讓盛光源酸爽地龇牙咧嘴。

最後給他開了雲南白藥氣霧劑，叫他先噴紅的再噴白的。

秦坤又架着他回班級。

盛光源腳不行了但手還在那裏提拎着裝藥的塑料袋掄着圓圈，秦坤嫌棄他:“大兄弟，拜托你不要亂動好不好，你很重的！”

“我一米八六十千克還重啊？我好瘦的。”盛光源說，“你現在不多擡擡我，以後女朋友讓你公主抱你抱的動嗎？”

秦坤:“……”

秦坤:“我晚上有補課沒時間送你回家，您自己瘸着回去吧！”

“哎沒事兒，我不還有許明陽嘛！”盛光源勾住秦坤肩膀的手猛地一拍。

秦坤 “啪”的一聲把盛光源的胳膊拍開，嘚瑟地往前跑了一大截兒，然後轉身沖盛光源做鬼臉:“你來追我呀～盛瘸子～略略略！”

“秦胖子！你以為小爺我追不上你是不是！我要追上了一定把你按在地上摩擦！” 盛光源撸起校服袖子，把塑料袋套在手腕上，作勢要追。

秦坤趕緊往前跑，邊跑邊回頭作死:“我怕你啊，追不上我叫我三聲爸爸！”

不過盛光源才不在他後面追，他可比秦坤聰明，懂什麽叫抄近道。

然後悠閑地躲在樹後等着秦坤過來自投羅網。

盛光源往外探了探頭，看見秦坤呼哧呼哧接近了自己的掩藏地，突然跳出來“啊”地鬼叫 ，把秦坤吓得彎了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臉上的肉吓得抖了一下！”

秦坤眼神怨念。

一下課，拖過幾秒，原本死寂一般的教學樓就沸騰起來。平時因為“只緣身在此山中”而感覺不深，現在在樓底下才覺得這種變化很明顯。

上完體育課，大家都是跑着回來的，最先到班的人噼裏啪啦按開空調，調到最低度，再回到座位上把水一頓猛喝。

怕熱的男生就把衣領提起來對着空調出風口，感受貫通全身的涼意。

女生回去洗手間洗洗臉和胳膊，再把男生擠走吹會兒空調。

這裏很喧嚣，卻又是唯一一次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