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提親 (二)
第94章 提親 (二)
岑雪從書房裏走出來, 迎面吹來冷風,撲在身上,令她打了個戰栗。
春草抱着小黑狗兒站在一邊, 看她臉上沾着淚痕, 吃了一驚, 以為又是被岑元柏訓斥, 趕上前來小聲關切。
“沒事。”岑雪不欲多言, 抹掉淚痕後, 走回房裏。
徐正則竟等在屋中, 外間放着一方楠木翹頭案,他一襲白袍,坐在案前鑽研昨天那一盤殘棋,擡目看見她, 眼裏是恍然的神色。
“師父找你?”
“嗯。”
徐正則知道岑元柏是從慶王府回來的,放下摩挲在手裏的一顆黑子,道:“看來, 你什麽都知道了。”
“師兄早便知道?”
“胡亂猜中的,師父怕你沖動,讓我先瞞着。”
岑雪沉默, 兩人一時無話,徐正則看回面前的一盤殘棋, 黑白厮殺,相持不下,他淡聲道:“這門親事,師父答應了?”
“沒有。”岑雪說完, 又補充,“也沒有不答應。”
徐正則斂目, 倏而笑笑:“岳丈看女婿,本便百般挑剔,他用這種方式來提親,以後要想讨師父的喜歡,可是難乎其難了。”
岑雪思及危懷風,或許是護短,聽見這話,眉頭颦着,感到的僅是刺耳。徐正則兀自下棋,又道:“慶王看重危懷風的兵力,一心想要北伐,有他那邊的壓力在,師父便是再不情願,最後也只能妥協。這一次,你與他也算是峰回路轉,苦盡甘來了。”
岑雪心頭微動,道:“師兄不反對我與他成親?”
“不反對。”徐正則道,“我說過,天下未定,瞬息萬變。師父把一切賭注押在王爺身上,未必是一件好事。”
岑雪忽然道:“師兄現在還是認為,輸贏比對錯重要嗎?”
徐正則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來這樣一問,摩挲棋子的手指微顫,接着道:“我說過,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襟懷坦白,一生磊落。人世詭谲,許多事不是用‘是非’便可以定論的。更何況,輸的人,沒有資格談論對錯。”
岑雪道:“可若是一身髒污,便是贏又如何?”
徐正則道:“贏了,便可以洗去髒污。”
岑雪道:“身上的髒污洗得掉,心裏的呢?”
徐正則緘默,岑雪看着他,目光倏而清亮銳利。許是感受到這樣的注視,徐正則擡頭,道:“來一局嗎?”
岑雪看向那一盤厮殺正酣的棋局,不語。
徐正則擡指落子,道:“世事如棋局,塵埃落定,自有結果。”
※
兩日後便是除夕,以往在盛京,岑氏一族家大業大,天沒亮便開始懸燈結彩,處處是一派波波碌碌的繁盛景象,如今搬來江州,府邸變小不說,奴仆亦少了一大半,異鄉過年,更有種虎落平陽的辛酸況味。
岑雪因為私事,兩天以來,一直心不在焉,原以為提親一事至少要三五天後才會有結果,誰知這一天大中午,岑元柏便拉着臉走進了仙藻園。
那會兒,岑茵、岑晔、岑昊等幾個堂妹、堂弟正在搶着要玩小黑狗,小園裏叽叽喳喳,人叫聲、狗吠聲吵成一團。岑雪看不下去,板着臉高喊一聲:“都住手,我爹來了!”
幾人果然一震,耗子見貓似的撒開手,挺胸站正。岑雪把小黑狗解救出來,一轉身,看見不遠處站着個清矍人影,藏青錦袍,雲頭玉簪,銳利眉眼裏透着不怒自威,可不正是她爹來了?
“進來。”扔下一句話後,岑元柏負手走進屋裏。
鑒于上回的經驗,岑雪識趣地先把小黑狗交給春草,猜測這廂要說的必是危懷風提親一事,深吸一氣,舉步進屋。
“正月初九,吉日,危懷風前來提親。”
沒有任何鋪墊,甫一入屋,迎頭而來的便是這樣直截了當的一句,岑雪頭重腳輕,差點沒站穩。
“怎麽,高興得昏頭了?”岑元柏臉上立刻挂滿不悅,語氣裏難藏鄙薄。
“沒有。”岑雪竭力鎮定,壓着胸口裏嘭嘭的心跳聲,低眉斂目。
“王爺要在立夏以前拿下郢州,你若是有其他法子,提出來,我可以讓你不做這聯姻的棋子。”
岑雪不做聲。
岑元柏冷然一笑:“只想振興岑家,建功立業。你便是這樣踐行心志的?”
“沒有。”岑雪否認,堅持道,“我說過,既然無論如何都要被別人安排,用婚姻來做政治的籌碼,那我寧願那人是他。”
岑元柏不語,這兩日,為聯姻一事,他一次次設想對策,又一次次推翻。慶王要的是北伐,危懷風要的則是岑雪,兩人的目标都是出奇的明确、堅定,交合下來的結果,便是岑家必須應下這一門親事。
平心而論,岑元柏自是不願,可是要擁護慶王上位,又如何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推拒?再說,聯姻算什麽?在這亂局裏,早是家常便飯一樣的政治手段,今日是岑雪,明日一樣可以是岑茵。同樣,聯姻的對象可以是危懷風,也可以是什麽李懷風、周懷風。
岑元柏清楚岑雪的脾氣,她心有志氣,不甘心為權謀與一個不愛的人結為連理,這次若非是危懷風,她必然不應。
但願慶王會心裏有數,事成以後,不再用他岑家的女兒來做這樣的籌謀,若是犧牲一次,可以換來他的愧疚與補償,那這一局,也不是不能一賭。
“那便記着我接下來說的話。”
岑雪看一眼岑元柏威嚴的臉色,收緊手指。
“第一,不可背叛慶王。”
“第二,不可襄助危家。”
“第三——”
岑元柏微微一頓,眼神肅然,語氣加重:“成婚以後,不可育有子嗣。”
岑雪屏息,攥着的手指在袖裏一顫,知曉這最後一句,不過是在提前宣判她與危懷風婚姻的失敗——這是一樁交易,與她最開始找危懷風假成親一樣,條條款款,清清楚楚,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都已提前完成界定,她要做的,不過是再經歷一次與危懷風成親、和離的過程。
這一刻,千百種滋味齊聚心頭,岑雪悲憤填膺,恨不能開誠布公,表明自己已心向王玠,就算沒有這一樁婚事,她也不會再輔佐慶王。可是,腦海裏又有另一個聲音讓她冷靜,危懷風押上一切來提親,無外乎是想用另一種更周全、更穩妥的方式來讓她離開慶王的幕府——聯姻一事,慶王的态度已然洩露出利用岑家、犧牲岑家的趨勢,父親是精明人,假以時日,或能看清慶王醜惡、虛僞的嘴臉,與其決裂。那時,他們便可以順水推舟,說服父親投誠王玠。
而以父親的脾氣,若是此刻攤牌,必然适得其反,讓危懷風的一切籌謀前功盡棄。
“聽見沒有?!”岑元柏話聲陡然淩厲,打斷岑雪的思緒。
“聽見了!”
岑雪應下,頭顱微仰,滿臉倔強。岑元柏瞪着她,沉默片刻後,拂袖離開。
※
這一天後,危懷風要來提親的消息傳開,在岑府,乃至于整個江州城裏掀開軒然大波。
新年那日,慶王府裏大辦家宴,慶王妃派人送來請柬,邀岑雪這個義女出席。
慶王後宅裏有一妃三妾,王妃穆氏膝下僅有王懋一個獨子,另外三名姬妾所出的多是兒子,僅兩個不足五歲的女兒。岑雪被慶王認為義女,算是慶王妃名下,甫一相見,慶王妃便拉着她的手噓寒問暖,待家宴開席,又主動誇起她幫慶王奪回明州城一事,衆女眷聽了,無不是大加贊賞,輪番把岑雪一頓猛誇。
誇完以後,果然便是話鋒一轉,慶王妃提起危懷風提親一事,歡喜裏透着惋惜,說道:“唉,要是杜夫人還在,看見你能與心上人苦盡甘來,該有多開心?我聽說你倆小時候感情甚篤,形影不離,你母親對他也是很滿意的,這次若泉下有知,必然無憾了!”
“是呀,聽說那危将軍也是一表人才,跟他父親比起來不遑多讓,上陣殺敵時,亦是勇冠三軍。岑姑娘花容月貌,腹有謀略,與他這樣的人湊成一對,可見是天作之合了!”姬妾孟氏在一旁接話。
女眷們便又開始誇贊起來,慶王妃在這時握住岑雪的手:“你母親去世得早,不能為你操持婚事,岑大人又忙,在這件大事上,必然分身乏術,所以王爺說呀,你這婚事,不如幹脆交由王府來辦,一應嫁妝,都由王府為你準備,你看可好?”
慶王妃笑盈盈的,心裏更是暢快,萬幸岑家識趣,老早悔了婚事,不必讓懋兒娶眼前這個殘花敗柳,認成義女後,反而能當枚好棋用上一回,幫助王爺酬成大業。要是能把辦婚事的權力拿來,讓人從王府裏出嫁,坐實是慶王府與危家聯姻,那更是錦上添花。至于嫁妝嘛,上次定山侯墓葬開掘出來的財寶另有一些剩餘,從那裏撿來些體面的,自然便能打發了。
慶王妃聽着心裏的算盤聲,越聽越悅耳,岑雪默不作聲抽走手,道:“謝娘娘美意,危家尚未提親,眼下說這些,或許為時過早。”
慶王妃瞥一眼她抽走的手,皮笑肉不笑,道:“是他巴巴地要來求娶你的,王爺費了多少嘴皮子,你父親才肯狠下心來答應,他知道了,高興來不及,還能怠慢了你?要不是被年關絆住,指不定今兒天一亮兩便把聘禮送來了。”
衆人笑着附和,岑雪微笑,道:“家母生前已為我備齊妝奁,父親僅有我一個孩子,婚嫁乃人生大事,想必他也不忍讓旁人代勞,娘娘的一片心意,我心領了。”
慶王妃臉上笑意微僵,想不到岑雪粉團一樣的人,內裏竟有些硬,難怪招懋兒不喜。“可你畢竟是王爺與我的義女,你出閣,我們豈能袖手?再怎麽說,妝奁都是要再備一份的。再說三媒六禮,樁樁件件,講究得很,少不得要人費心,岑府上沒有當家主母,你父親一個人哪裏忙得過來?”
岑雪微垂眼睑,佯裝乖順道:“成親禮儀,我确是不懂,那便勞煩娘娘去與父親商量吧,有長輩們做主,是我的福氣。”
慶王妃看她松口,洋洋一笑。
初四那日,慶王妃果然造訪岑府,春草從前廳悄悄來報:“姑娘,今日王妃來找老爺了,說是想承辦姑娘的婚事,您猜老爺怎麽說?”
“怎麽說?”
“老爺說,感念王爺與王妃的情誼,只是婚事繁雜,勞力傷神,不敢給王府添麻煩,兩位若有心,送一份大些的妝奁來,給小女多添幾分福氣便是了!”
說完,衆人掩口而笑,岑雪坐在暖炕上,抱着新買來的小黑狗,唇角微彎。慶王妃要搶着來承辦婚事,自然是奉慶王的命。名義上說,她是慶王的義女,但是沒有朝廷的冊封,便等于有實而無名。無名,卻要從慶王府裏出閣,那岑家算是什麽?
王府家宴上,慶王妃拿軟話來壓她,她礙于身份,不能回絕得太狠,萬幸父親眼明心亮,沒讓那頭得逞。
轉眼又是兩日過去,因為婚事傳開,岑雪的仙藻園裏人來人往,單岑茵一人便來了好幾趟,更不必提二房、三房、四房的女眷。岑雪應酬了兩日,倍感疲累,這日初七,便以為岑元柏采買茶葉為由,往府外一溜。
岑元柏不喝酒,鐘情香茗,以龍井為上品,江州城裏最有名的茶樓叫“聚茗軒”,珍藏着各類優質名茶。
岑雪下車後,先上二樓小坐,因是年節休沐,樓裏客源不少,一樓大堂裏,拍案聲傳來,說書人一襲青色長袍,頭戴方巾,手裏折扇一開,聲情并茂道:“有道是巾帼不讓須眉,紅顏更勝兒郎。今日說與諸位聽的,不再是游俠拔刀,将軍躍馬,而是一名書香貴女的奇聞異事。且說那日……”
底下傳來喝彩聲,樓上主仆聽了一會兒,夏花神色一動,壓低聲音道:“姑娘,怎麽聽着像是在說您呀?”
岑雪往欄杆底下看,那說書人眉飛色舞,說着某某帶領家仆修建別莊時,在蒼鹿山開掘定山侯墓葬,為慶王籌集軍款一事,主人公可不正是她?
“開掘墓葬,籌全軍款,此乃功勞之一,而功勞之二、三,更是令人意想不到——”說書人手裏醒木一敲,說起前些時日轟動淮南的明州一戰來。
“想不到姑娘做的那些事,都被編成話本來傳講了。”春草笑為岑雪斟茶,聽着底下的誇贊聲,內心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
岑雪亦感驚訝,手捧着茶盞,心裏竟也熱騰騰的,難怪古往今來的能人志士都渴望為人稱道,名留青史,莫非便是這樣的感受?
“……柔肩亦可擔重任,岑家女郎臨危不懼,屢次為王爺立下奇功,實乃不遜須眉的一介英豪!”
衆人喝彩着,卻在這時,一聲譏诮冷笑從旁側傳開,有人倚在欄杆上,不屑道:“不過是靠些床上功夫來換取功勞,娼/妓一樣的玩意兒,也值得你們拿來跟男人相比?”
話聲甫畢,大堂裏頓時鴉雀無聲,說書人擡頭一看,見得二樓欄杆上倚着一位金冠華服、銳目冷面的青年,認出是常來茶樓裏光顧的王懋,震驚道:“世、世子……”
王懋手肘撐着欄杆,哂笑道:“她前腳回來,危懷風後腳便要來提親,賣身換來的明州城,算是什麽智謀?還‘三寸不爛之舌’……誰知道那舌頭是用來跟危懷風做什麽的?”
相較前一句,這一下更是露骨,底下窸窸窣窣,傳開議論聲。王懋滿意一笑,對那說書人道:“要我說,你趁早改改詞兒,恭贊女人,當誇其溫柔乖順,端莊賢淑,編這些不倫不類的玩意兒來說道,回頭叫岑家家主聽見,沒臉見人。”
說書人面色發青,有心想要辯駁,奈何王懋身份尊貴,不敢招惹,便待咬着牙應下,二樓欄杆後又響起一道聲音:“原來在世子眼裏,我為王爺籌集軍款,保住岳城,奪回明州,全都是些沒臉見人的醜事,早知如此,那日在王府家宴上,我便該先向王爺請罪,阻止他賜下那些賞賜了。”
王懋扭頭,看見岑雪其人竟坐在隔壁,明顯吃了一驚:“你怎麽在這兒?!”
岑雪不應。
底下人聽她說起王爺賞賜一事,便知慶王對于她做的那三件大事乃是贊賞有加,看王懋的眼神不由複雜。
王懋向來敏感,很快從底下投來的目光裏覺出些疑似于鄙夷的情緒,渾身的刺都豎了起來,瞪視岑雪道:“本世子說了,既為女子,便該三從四德,相夫教子,而不是整日裏抛頭露臉,為所欲為。別以為用些上不來臺面的手段立點小功,便可以與世上兒郎相提并論,告訴你,這天下是男人的,仕途前程,功名利祿,都是男人的,而你——”
王懋伸手指着岑雪,知曉其野心甚大,不甘囿于後宅,便誅心道:“再如何費心,也當不成男人!”
岑雪目眦泛紅,倏而一笑:“多謝世子提點,我不想當男人,也不必成為男人。倒是世子,既然是天生的‘男人’,年後北伐,可一定要大放異彩,讓我瞻仰您的風光!”
底下衆人先是一怔,而後有不怕事的,笑着附和起來:“世子文韬武略,年後北伐,必然拔得頭籌,為王爺攻下郢州!”
“是也,是也,昔日王爺秋獵時,一箭雙雕,一時傳為佳話。虎父無犬子,世子上陣,必可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王懋氣結,何嘗不知岑雪是在使那激将法,想先給他戴上高帽,引得矚目,再看他在北伐一事上出糗,遭人唾罵。可恨哪,可恨,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牙尖嘴利,心腸歹毒的女人!王懋齒間緊咬,森然道:“你給我等着!”
說罷,拂袖而去,岑雪臉頰差點被那袖袍打中,扭開頭,皺眉再看時,王懋及其扈從已消失在走廊盡頭。
因着這一茬,岑雪再無品茗的心思,颔首謝過底下那名說書人後,從小厮那裏取來幾盒上等的龍井茶,打道回府。
聚茗軒在城東,離岑家所住的那座府邸有大概一炷香的路程,上車以後,春草奉來暖爐,岑雪握住,雙手仍在微微發抖。夏花知曉她是在為王懋辱罵的那些話生氣,回想那句“娼/妓一樣的玩意兒”“誰知道那舌頭是用來跟危懷風做什麽”,兀自也惱怒不已。
于是,車廂裏響起夏花、春草唱戲一樣,你方唱罷我方登場的辱罵來,岑雪聽了一會兒,算是解氣了,示意兩人打住。
這時,馬車駛過陋巷,平穩的車廂突然一震,馬夫在外面發出一聲悶哼。春草皺眉,掀開車簾去看,驚見一陌生男人跳上車來,慌道:“你是什麽人?!”
那人一臉橫肉,笑嘿嘿道:“聽說岑家女郎與衆不同,從不計較男女虛禮,小爺特來見識見識!”
三人大驚,春草奮力推開那人,反被一把搡倒在車裏。那人撩袍席坐,剽悍身形擋着車門,旁側又擁來數個男人,擠擠挨挨,堵在車前,人人皆是一副地痞潑皮的混樣。
“唷,原來這就是那位賣身換了明州城的岑家大小姐呀,是有幾分姿色,不知道跟藏香閣的妙兒姑娘比怎麽樣?”
“妙兒姑娘可是花魁,不知伺候了多少恩客,床上功夫那可是一流的,眼下這位岑家大小姐也就伺候過危懷風一人吧?那點本事,能跟人家相提并論嘛?”
“也是,那得等岑大小姐再多接幾位恩客,練熟了床上功夫,再來同妙兒姑娘一較高下了!”
“哈哈哈哈哈!”
“……”
那幫人說完一大番污言穢語,并不多留,揚長而去,不想剛至巷口,忽被一行人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