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整個沂城只知道齊瀾重病,不知道齊瀾被人體冷凍。
梁簡世瞞得很死,甚至全球各地修建多個實驗室,狡兔三窟。
接觸到核心的醫療團隊也都簽了保密協議,在實驗室系統中被嚴格看管。
然而即便是如此事無巨細,四年後齊瀾的冷凍仍是出了意外,梁簡世當時來不及調查原因,齊瀾生命垂危片刻不敢耽誤,第一時間和白貓來到了從前。
在安頓好了齊瀾以後,調查也開始逐步展開。
調動各方力量,範圍逐步縮小,一切都指向鄭湧玉,這個人成了嫌疑最大的對象。
齊瀾和空空帶着童桐來到了實驗室所在。
之前齊瀾看到的是實驗室內部,今天也是首次看到實驗室的外觀。
與內部先進的科技感不同,實驗室位于荒山深處的洞穴裏,人跡罕至,鳥獸空嚎,像一座死氣沉沉的墳墓。
任誰也想不到梁簡世會把齊瀾安置在這裏。
本來的确是萬無一失,但這恰恰是最大的隐患。
也是來的路上才從童桐的嘴裏得知,梁簡世如果防備鄭湧玉,那方向完全錯了。
“我是被謀殺的。”童桐凄慘地笑起來,“我偶然間知道了一個驚天黑幕,被滅了口。兇手逍遙法外,是輕易不可撼動的大人物。酒店的高管,是他的走狗。他們聯合起來在凍庫謀殺了我,而我同樣知道內幕的男朋友,膽小懦弱,跪在他們面前求饒,連條狗的不如。然後他們升官發財,做總經理的做總經理,做總監的做總監,而我無辜枉死,留下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自閉症哥哥。”
“他為了我四處奔走求助,但大家都拿他當精神病大吵大罵,他只是想為我讨一個公道。知道我男朋友是酒店的工作人員,就一意孤行地要找他問清楚。可是這一切卻驚動了酒店那幾條走狗。”
“一步步,我的那位靠着女友走上人生巅峰的男朋友終于不堪重負,帶着證據跳了樓,成了比我還不如的厲鬼,被道士收進了葫蘆,打下了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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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瀾和空空沉默了。
童桐已經死了七年,她在酒店裏藏了七年,而空空知道,四年後的未來童桐也仍沒有沉冤得雪,說不定等那些兇手都入了土,真相也無法被揭露。
空空改變了之前的态度,“所以你只是想為自己報仇對嗎?殺你的是現任酒店總經理席沖山,你那個跳樓的男朋友就是之前跳樓的采購部總監?”
沉浸在沉痛往昔的童桐艱難地點了頭,“那塊微型芯片,是他生前交代一切的錄像,被席沖山先一步找到,藏在了辦公室。萬聖節活動,顧客亂放符紙道具幹擾了之前在酒店裏做的風水,我得以短暫進去翻找,但他不知道怎麽發現了,找人做了專門防我的布局,所以我無奈之下,才找了齊瀾去幫我偷。”
童桐追悔莫及,“我并沒有發現你會變成貓,也沒想到你會以貓的樣子去偷那耳環……這都怪我,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魂魄,即便進入辦公室攝像頭也看不見。當我得知貓被扔到大馬路上,差點被車撞死,我……我恨不得立刻去殺了那些惡人……”
齊瀾當時雖然躲了辦公室的攝像頭,但在外面被拍到了尾巴,酒店裏出現的寵物唯有梁簡世那只。如若真的只是耳環,沒人會搜查它,可惜耳環裏藏着關鍵證據,齊瀾要是知道一切,不會這樣冒險。
那究竟是怎樣一群人,懷疑貓會吞下芯片被梁簡世發現,就捉着貓扔到馬路上,做出貓自己亂跑意外身亡的假象,甚至之後還會找到它的屍體,在肚子裏翻找一番。
空空環手,“那次也有我的責任。梁簡世的安保銅牆鐵壁,但偏偏房子後牆維護,保镖帶着貓出去的時候,我殘缺在貓身體裏的靈魂突然蘇醒了,它受驚了逃跑,讓壞人有了可乘之機。”
齊瀾想起,野味餐廳的廠房外,梁簡世抱住白貓時克制的低泣聲。
當時他抱自己很緊,齊瀾看不見他的面龐,只以為是錯覺,現在知道一切才終于理解當時梁簡世差點失去她的心情。
于梁簡世而言,齊瀾就像一縷随時被風吹散的煙,一捧握得越緊流失得越快的沙,他随時都可能失去她,像一只驚弓之鳥,夜不能寐,所以那晚他握住她的手,像個無助的孩子,差點哭出來。
——我到底能夠留住多久?
——齊小姐,我害怕失去。
山林裏的夜風冰冷刺骨,鳥獸的怪叫此起彼伏。
空空得知一切,必須趕緊通知正在外地的梁簡世。
童桐留下來,說想等哥哥出來,看他一眼。
而空空不放心齊瀾跟童桐待在一起,領她回了酒店,還在門口貼了幾張符紙。
實驗室結構複雜,不是知情者,動不了實驗室。
衆人都是這樣認為的。
事實如此,無論是實驗室堪稱銅牆鐵壁,還是意外發生的時間遠在四年以後,他們此刻都無需過度緊張,只需切勿掉以輕心地周到安排,轉移齊瀾和設備即可,一切都有充足的時間有條不紊地進行。
但上天就像在故意開玩笑,空空還沒有聯系到梁簡世,酒店裏的齊瀾就感受到一陣強烈的頭暈。
天都還沒有亮,實驗室就發生了爆炸,一股白煙冒出來,火勢直抵齊瀾身體所在的核心冷凍室。
實驗室後山的通道,兩個男子輕松地走出來。
他們是經驗老到的雇傭兵,上方的指示明确細致,他們只負責去做,對他們而言任務堪稱簡單,拿錢相當容易。
然而就在他們商量着拿到錢要怎麽花的時候,一股極強的黑風不知從哪裏吹來,整個通道黑了下來,實驗室的火光也瞬間熄滅。
空間裏大大小小的滅火裝置呲呲地噴湧着。
對于今晚的實驗室而言,不過只是一聲巨響吓到了工作人員,東南部的研究室缺了一角。
然後就是……
有兩個人七竅流血地死在了山裏某個懸崖下。
在另一個山頭的別墅裏,一個女子搖晃着紅酒杯,遠遠地望着波濤如怒的山脈。
如果時間沒算錯,現在一切都已經落幕。
她冷笑着飲盡最後一口紅酒,慢條斯理地将杯子放在桌上,籠着外套緩步入內。
“啪——!”
身後的酒杯爆了。
臨安菀背後吹來一陣陰風,她全身的毛孔驟然緊縮。
像是預感到什麽,她僵硬地回過了頭。
那斷裂的高腳杯,就這樣漂浮在了空中,像是被什麽拿起來了一般,朝自己走了過來。
臨安菀退後幾步,被門框絆了腳,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
房間的光按下去,透着明亮的月光,一張她從未見過的恐怖面孔忽然湊近。
臨安菀的尖叫包圍在別墅上空,卻沒有驚動任何一位安保人員。
“哎呀,我找到你了哦。”
臨安菀瞳孔幾乎縮成了針尖大小,那可怕的,滴着血,勉強像個人形的東西,步步靠近她。
“臨小姐,你的面前是一只惡鬼,殺過兩個人,現在輪到你了。”
臨安菀吓得話都抖不清楚,“我……我不認識……你。”
殺過人的厲鬼,成了一般人再難對付的惡鬼,童桐鮮血淋漓的手指捏住臨安菀的下巴,可怖的物體在她背後晃動,“可你犯罪了。”
童桐的聲音背後伴随着尖利的怪叫,怨氣吸引了山裏所有的孤魂野鬼,他們在童桐身後,步步朝臨安菀逼近。
“你做的那些事情,以為能瞞得過去嗎?”
今天發生的事故,讓童桐明白,齊瀾是被她連累的。
正因為實驗室簡陋,那些人并不知道童茴背後是梁簡世,芯片的丢失,讓他們誤以為證據在童茴身上,事實上童桐确實想要将證據交給她的哥哥,但她失敗了,可是那些殘忍的劊子手并不這麽認為,他們以為證據就在童茴身上,所以他們想要毀了整個實驗室,讓童茴葬身火海。
可實驗室是人想動就動的嗎?
除非知情者。
童桐的那位博士哥哥,不正是研究團隊之一嗎?
縱使梁簡世為了隐藏童茴這個關鍵的旗子,用了許多名氣響當當的教授分散外界的注意,只需臨安菀從她哥哥那裏翻到一些有關實驗室的基礎文件,總有高手破解,更何況她不是一個人,合作的那位是個厲害得超出想象的大人物。
“害童茴的那些人不知道實驗室是梁簡世的,但你知道,你就是想借刀殺人。”童桐背後的鬼魂猙獰地怪笑起來,“不怕到時候他們知道自己得罪了梁簡世,回頭來怪你隐瞞?呵,人家伉俪情深,你卻天天想着乘虛而入,奈何梁簡世對齊瀾情意堅若磐石,你暖不熱就惱羞成怒,傷害他的結發妻子。你說你賤不賤?”
臨安菀自以為自己的算計天衣無縫,完全不會想到,敗露的一天來得這麽快,上門來找她的竟會是一只惡鬼。
她驚恐地望着面前的惡鬼張開尖利的獠牙,陰森的聲音回蕩在她的耳畔。
那只惡鬼說:“我是來審判你的。”
語畢,那些死狀各異的鬼魂如一群餓狼撲向了她。
別墅裏慘叫連連。
齊瀾跌跌撞撞來到實驗室外,不知什麽時候,身體已經恢複如初,眩暈感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實驗室的爆裂地,有兩個人手持導·火·線暈倒在地,其中一個正是酒店的總經理席沖山。
在齊瀾面前,童桐隐去可怖的容顏,和滿身殺過人的血污,幹幹淨淨地站在她的面前。
“很快,他們就會被警察帶走。”
齊瀾看着地上的兩人,想必另一個身穿昂貴西裝的中年男人就是背後隐藏的大人物。
雖然他們一直都隐藏在暗處,壞事從不親自動手,但今天以如此姿态出現在案發現場,顯然說不清了。
童桐一步一晃地走向齊瀾,身上滿是冰霜。
“瀾瀾,我好高興。”她動容地流着淚微笑,“但是我又好傷心。”她環顧被裹在晨曦裏的青山,“我就要和這個世界永別了。”
齊瀾拉住她,“你要去哪裏?”
童桐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淌,“我殺了人,我身上滿負罪孽,惡鬼是入不了輪回的。我沒有來世了。”
“不……怎麽可能……”齊瀾萬不能接受。
“我現在只有一個心願。”童桐懇求地看着齊瀾,“我曾害你差點死于車流,我對不起你,但你可不可以看在今天我保全了你身體的份上,幫我照顧我哥哥餘生。”童桐望向實驗桌下躺着的昏迷男人。
他眉頭緊皺,顯然還處在剛才爆炸的驚吓中。
齊瀾重重地點頭,“會的,無論将來如何,阿世會照顧好他的。”
童桐抱住齊瀾,“不,我要你和梁簡世你一起照顧他,你會活過來的,相信我哥哥,好嗎?”
齊瀾克服着童桐身體傳來的冰冷,将她抱得很緊,好像這樣就能互相溫暖一樣。
陽光從青山照進來,童桐的靈魂消失在了陽光普照之處。
齊瀾呆呆地跪坐在地板上,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身後出現一個人,脫下外套将她包住,高大的身體擋住後面的光熱。
“瀾瀾,瀾瀾,你怎麽樣了,回答我。”
齊瀾過了很久,才回過神來。
看到梁簡世的那一刻,她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阿世,童桐她……再也回不來了。”
昔日好友,在她眼前魂飛魄散。
齊瀾如今才知道,童桐說的那只撲向火的飛蛾,就是她自己,曾經一往無前地和那個男人相愛,大難臨頭他卻隐瞞女友死亡真相步步高升。被愛情辜負得遍體鱗傷的童桐,卻反而堅定地支持着齊瀾,拜托齊瀾勇敢地走向梁簡世。
童桐知道梁簡世是個值得托付的人,她放心地把齊瀾交給梁簡世。
從前的話仍回蕩在耳邊,那樣溫柔有力。
她說——
“瀾瀾,從此向陽而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