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齊小姐您好,若不是我的助理無意間提起您,我都不知道您來過。實不相瞞,前些天我正在接受治療,視物不清,聽力似乎也受到影響,那段時間工作較忙,為了方便溝通時會帶着藍牙耳機。我一直以為是助理在旁邊照顧我,沒想到麻煩的是齊小姐,想必我一定有許多怠慢的地方,在這裏請求您的原諒。】
下面還放着一份病歷。
齊瀾看着字條上漂亮的瘦金體,心情莫名。
原來一切都是誤會,還是這麽離譜的誤會,她自顧自因為梁簡世的無視而為難這麽久,沒想到那天梁簡世根本就沒看清她的面目,以為是助理來着,耳朵也不好,一個字沒聽清,更別說要回答她什麽了。
過去多日,齊瀾已經忘了當日具體的細節,但她猶記得那天初次見到梁簡世的時候,房間特別黑,而且她的确是覺得有點奇怪,原來奇怪在這裏。
望着眼下那份病歷,齊瀾覺得不必再翻了,不過大小事總是苛求有依有據,倒也不愧是梁簡世。
總監說梁簡世喜歡安靜,所以梁簡世辦公的時候,齊瀾都不會去他房間。在電話前守困了,一睜眼就又是小洋樓的樣子。
面前梁簡世靠在沙發上看文書,眉頭皺起,神色認真,西裝規整嚴謹,看上去應該是才從酒店宴會廳回來。
齊瀾想起自己之前對他那樣不好,有點愧疚地主動湊過去,用貓腦袋蹭了蹭梁簡世的褲腳。
梁簡世感覺到毛毛柔軟的輕擦,從文書中偏過頭來,找到腳下在撒嬌的小貓。
察覺到他的目光,貓咪擡起腦袋迎上去,湖藍色的眼睛圓溜溜的,嬌憨可愛,
一眨不眨望着他的樣子,好像在說——我們和好行不行呀?
貓咪的尾巴立起來,末端彎彎地卷起一小節,像豆芽一樣在梁簡世面前左右來回地晃。
從頭到尾巴根兒都在賣萌,空中飄散的小毛毛都是甜美的。
梁簡世眉目舒展,嘴角翹起溫柔的弧度,大手伸下去,将貓抱到懷裏。
Advertisement
先是揉了齊瀾毛乎乎的小腦袋,然後手伸到她下巴肉最多最軟的地方撓了一會,手指伸到她牙齒前,好像是在等她做什麽。
齊瀾一臉問號地看着梁簡世。
梁簡世也不解地望着齊瀾。
兩相沉默的對視後,梁簡世眉宇擡高,頗有不解,“怎麽不啃了?不是最喜歡玩手?”
齊瀾眼睛微微眯起。
原來從前的傷害,在他眼裏只是幼貓沒輕沒重的打鬧。
梁簡世指骨微勾,挑了挑下齊瀾的上颚,示意她可以開始啃了。
他這麽熱情,齊瀾現在要是不啃,好像還有點不好意思了。
齊瀾嘴巴一張,兩只手抱住男人的腕,緩慢地把牙齒往他手背磨了磨。
梁簡世眉頭折起,看着她不說話。
齊瀾閉上嘴,蓄力幾秒,左右加重力道咬,拿出了小老虎撲食的架勢,給梁簡世手背留下深深淺淺的紅印子,他終于心滿意足地笑了。
齊瀾:……
看來他已經修煉完了作為一個貓奴的自我修養。
梁簡世疲憊地打了個哈欠,齊瀾以為他工作累了要去休息,懂事地抱起尾巴跳下去的時候,一只手準确無誤地捉住她的肚子,朝自己調轉方向穩穩放了回去。
跳了,好像又沒完全跳。
把貓牢牢抱在身上的男人就近拿到一把梳子,開始給齊瀾順起毛來,一堆堆毛落在地上,飄在空氣裏,嗆得梁簡世打了好幾個噴嚏。
齊瀾看着他都覺得累,既然反應這麽大就算了吧,她自己等沒人的時候姑且勉強也能梳幾下毛的。
梁簡世卻死活不願意假手于人,大概在他看來,唯有每天親自給貓梳毛才能表達他深切的愛意。
齊瀾這只小土貓長得很好,一天一個樣,現在已經變胖了不少,窩在梁簡世的懷裏像個絨球球。
梁簡世梳毛梳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齊瀾卻舒服得睡着了。
半夢半醒間,好像聽見有人進來了。
來訪者是兩個公司的高管,正在跟梁簡世商量工作上的事情。
資歷頗深的先生們在滿是蒲公英絨毛飄散的屋子裏,說一句話吸一次鼻子,分析完一個數據流一行淚,每人腳下一個垃圾桶,一席發言結束,桶裏的紙巾滿滿當當。
這個小會開得是每個人都感動非常,出去的時候助理看見他們鼻子是紅的,眼睛也是紅的,走到院子門口,大大地打了個伴着回聲的噴嚏。
罪魁禍首等人走了,才從梁簡世的手裏鑽出來,在地毯上伸懶腰,靈活地做了個下犬式瑜伽體式。
梁簡世去陽臺打電話的時候,齊瀾就自顧自地抓着他胸前的領帶來回晃,像在蕩秋千,玩了一會,他電話還沒打完,講的又都是她聽不懂的,齊瀾幹脆舍他而去,跳上屋子的掃地機器人。
像小寶寶在家裏開電動車,掃地機器人坐起來十分好玩,從卧室平移到廚房,從客廳滑到餐廳,齊瀾俨然已經學會了自己溜自己。
觀察着陽臺上的梁簡世,在他看不見的角度,齊瀾嘗試新的玩法,掃地機器人行進期間,貓後腿往地上一蹬,掃地機器人立馬就換了一個位置。對此她樂此不疲,肉墊都快在地毯上磨出繭子了。
她宣布,從此掃地機器人小紅就是她以後的交通工具了!
梁簡世結束通話回來的時候,貓正蹲在掃地機器人小紅身上退着玩,眼前景物變化對她而言像是在游樂場裏坐觀光軌道車。
從樓梯下來到桌底,就像是過隧道一樣,她玩得不亦樂乎,顯然沒注意到身後越來遠近的沙發。
梁簡世收起手機,大步流星地走過去,手掌擋在了沙發前面,掃地機器人鑽進了沙發縫裏,齊瀾撞到梁簡世的手心。
她蹲在梁簡世的手心,尾巴吊在半空,被他托到面前去,同一水平面的男人神色嚴肅,把她教訓了一通。
“以後玩小紅可以,但要注意看清周圍的東西,小心磕成只傻貓。”
齊瀾自知理虧,羞答答地垂下腦袋,“喵”地應了一聲。
午餐時間,梁簡世用一片片入口即溶的神戶牛肉喂飽了齊瀾,抱着她躺在搖搖椅上午休。
說是午休,但準确而言,卻是齊瀾打盹,梁簡世用平板看報告。
齊瀾也沒睡着,蜷起的小腳腳下面是梁簡世的腰腹,她小心翼翼地搓了搓,感受到了底下男人硬硬的腹肌。
随着有節奏的搖晃,她的小心髒好像也有點犯暈,麻麻的,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齊瀾就這樣發着呆,眼睛睜得像桂圓。
她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想和梁簡世相處的點滴,他無所不至的溫柔,從不掩飾的偏寵……
回到人類身體裏,掐着時間等梁簡世不在,齊瀾才進屋做夜床。
疊被單的時候,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想,每次都是等梁簡世走了以後她才進來,梁簡世就沒有不守時,晚走幾分鐘的時候嗎?
這樣他們好像就能碰面了。
有點想見他,以人類的形态見他。
心尖發起燙來,她連忙用冰涼的手背拍了拍臉,讓自己打消掉一切滋生。
忙完以後正要回去,發現外面桌上有梁簡世留下的字條和一個盤子。
【因為突遇急事,送來的食物可能來不及吃,如果齊小姐看到,可以幫忙處理一下嗎?】
齊瀾反複浏覽梁簡世好看的字體,幾乎要忘了梁簡世拜托她處理的食物。
等她回過神來,揭開食物罩子一瞧,裏面是一個雞肉漢堡。
齊瀾十分願意幫梁簡世處理食物,沒過一會食物就被她處理進了肚子。
宿舍的門好像被鎖了,齊瀾沒鑰匙進不去,所以是在員工休息室吃的。
上夜班的同事喝着咖啡,在閑聊八卦,齊瀾坐在離他們三米遠的位置看風景,不想聽也沒辦法。
“我們酒店鬧鬼你聽說了嗎?”
“5301的客房裏住的就是總經理從山上請下來的道士。”
“這麽可怕啊,那我們當夜班的得小心了。那鬼會不會吃人吶?”
“我聽說咱們酒店有一只厲鬼,那天我在地下倉庫的地方看到道士的徒弟,你說那鬼會不會在倉庫?”
“倉庫……該不會是前不久從樓上跳下來死了的那個采購部主管吧?那死相就挺凄慘的。”
“你別說了,我現在都在發冷了。”
……
鬼?世上根本沒有鬼,齊瀾揚起嘴角,感嘆現在的少女們真是想象力太豐富了,在酒店裏亂傳謠言小心被領導處分。
幫梁簡世接連處理了好多頓食物以後,齊瀾基本上可以确定自己往後可以靠梁簡世“養活”了。
當梁簡世的貓必然是很幸福的,沒想到當梁簡世的私人管家竟然也如此幸福。
他本人飲食做不到規律,胃好像也不太好,有時候送來的東西會吃,有時候吃不了,但餐廳又不能不送,畢竟說不準哪會兒就能吃了呢?
那就梁簡世能吃的時候吃,不能吃的時候齊瀾吃。
——齊瀾如是想。
這一段時間,齊瀾幾乎都能看見了梁簡世留下的紙條。
每一次梁簡世給齊瀾留言,都會壓在書櫃小花瓶的下面,紙條交流多次,他們已經有專門的留言地了。
【Reba一般什麽時間段會來我房間呢?我想明天晚上請你幫我一個忙,不知你是否有空。】
因為是國際酒店,主要接待外國來賓和商務顧客,因此工作人員平時都會養成習慣稱呼英文名。
前幾次不熟的時候,梁簡世會客氣地稱呼齊瀾齊小姐,如今稱呼的改變讓齊瀾心情奇妙。
梁簡世手寫的英文流暢又優美,像中世紀宮廷裏那些公爵用羽毛筆書寫的文字一樣,特別是寫她的名字,好像手法熟練呢。
齊瀾想着想着,無意間察覺到自己壓不住的嘴角,趕緊重重地捏了兩下滾燙的臉頰,抿着唇低下頭去,拿了桌子上筆筒裏的簽字筆,在像宣紙一樣質地的面上很認真地書寫。
【我一般會在傍晚九點的時候進來為您稍作收拾。我很樂意為您效勞,那我們明晚九點見。】
寫下最後幾個字的時候,齊瀾的心跳很快。
按照梁簡世之前所言,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視力和聽力微弱,不知道她長什麽樣,說話什麽聲音,明天是他第一次見齊瀾。
不知道為何,齊瀾有些緊張。
真奇怪,這心情跟書信交流多日的雙方約定時間地點奔現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