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簡單生活
簡單生活
蕭天把歐浩和那些吞雲吐霧丢在身後,進到屋中發現趙昭還是睡得很香,手腳四肢很自然地攤開,占據了床上大部分的空間。于是他只好手腳并用地把他往床裏面推了推,趙昭睡得很踏實,一直沒醒,幸好中間無意識地配合地翻了個身,成功讓開了足夠蕭天躺下的空間。
蕭天出去沖澡的結果就是,兩人的位置互換了,趙昭的頭依舊滑到枕頭下方,蕭天伸手去摸他的頭發,比自己的略為細軟,手感很好,像一只柔軟的小動物。他意識越來越模糊,慢慢地便也睡着了。
睡前他的手放在趙昭的後腦勺上,夢裏他就回到了小時候的家中,夢見老媽下班回來,身後跟着一只棕色的小狗,說不上什麽品種,折耳朵,豆豆眉,肉呼呼的小短腿,大約是标準的中華田園犬。水汪汪的眼睛,濕潤的小鼻子,一身半長不短的毛,毛茸茸的又有點兒硬。
盛夏之際,天亮的極早,四點就已有天光。依着半山住,自然避免不了鳥雀聲嘈雜,據師兄們說,這裏每天天一亮就有只不知名的鳥雀,在院子裏的大樹上非常嘹亮地啼叫。蕭天被叽叽喳喳的聲音吵醒了,睜眼看見熹微的晨光透過窗子,揮灑在趙昭的頭頂,他毛茸茸的頭發被照成半透明的琥珀色,似乎還在瑩瑩閃光。
蕭天突然覺得解夢也沒那麽難,至少昨晚的夢他能自己作出解釋,而根本不需要翻那厚厚的周公解夢。
他一邊覺得好笑,一邊暗想要是趙昭知道了得氣死,然後輕輕起身準備去晨練。
想必很多人都有這種經驗,早上醒來時如果沒有光線,會很容易倒頭回去睡上個回籠覺,如果醒來在陽光的籠罩中,就很難再繼續睡着了。
蕭天起身把床邊椅子上随意搭着的t恤短褲套上,系腰上搭扣的時候,突然覺得在身後床上躺着個大活人的時候,做出這種提褲子走人的動作,感覺略為微妙。蕭天果斷搖了搖頭,這都什麽跟什麽,這幾天好像有點兒不正常,需要反省反省自制力的問題了。
他出門前拿上鑰匙的聲音把趙昭吵醒了,趙昭睡眼朦胧地問:“幾點了?”然後又一躍而起:“是不是去跑步,怎麽不叫我起來呀。”蕭天見他起來了,笑道:“某人睡得豬一樣,怎麽叫啊。”
趙昭也顧不上反擊,開始抓起衣服套上再換上運動鞋,一面立志道:“我要重新開始鍛煉。”蕭天便等着他穿衣服,夏裝穿戴簡單,幾乎是立刻完成了。
兩人推開門,就見一只羽毛黑白相間的喜鵲樣的亮麗大鳥呼啦啦地從草地上飛回樹枝上,趙昭道:“看來這就是以後我們的天然鬧鐘了。”蕭天也擡頭繞着那顆大桂花樹轉了幾圈,估摸着這鳥是在這樹上搭了窩,但是綠油油的樹葉密密匝匝,怎麽也看不到。
于是兩人就推開院子鐵門,沿着石板路一邊往下走,一邊做做運動前的關節活動。出野外這半個月,戶外運動量倒也夠了,只是後來在賓館宅了那幾天,把鍛煉耽擱了。蕭天試着跑了跑,覺得狀态還不錯,趙昭就在他後面慢慢跟着,居然也一直跟上了。
太陽剛剛升起,斜斜照在校園裏,因為天熱和放假的關系,晨練的人數銳減,此時陽光雖然不及正午的威懾力,但空氣已經開始變得略顯悶熱了。兩人跑了幾圈就覺得身上汗濕,因為很久沒跑,不能一下子把運動量加到太大,所以跑了半小時就打算班師回朝,沖個澡然後随便鑽到什麽空調房裏。
這時趙昭說:“別去食堂了,去門口吃點兒小籠包,然後去趟菜場吧。”
食堂在暑假關了好幾個,只留下最難吃的一個,所以想改善夥食的話,要麽下館子,要麽自己動手。這天氣,像之前一樣聚集衆人搞火鍋雖不現實,自己弄點兒小炒還是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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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天對開小竈沒有意見,只是抗議道:“早說啊,剛才出來就順路把車子騎過來了。”趙昭鄙視他道:“你十圈兒都跑了,再跑回去拿車子能多遠啊。”
說歸說,幾分鐘後他們就騎上車子,去往後門外不遠的菜市場。菜場在一個居民區裏,不大但很齊全,之前做火鍋的食材都是從這裏采購。兩人買菜也是輕車熟路,很利落地買了點小排骨,玉米,茼蒿,三根鴨腿,外加調味料若幹。
兩人拎着袋子回去準備開火,這時歐浩也起床出屋到了院子裏,正好撞見他們把一張小桌擡到門外,電磁爐放上面,再把接線板連出去。
既然撞見了,歐浩便問:“這是幹嘛呢?”
蕭天沒答言,趙昭認真地回答師兄:“屋子裏沒有抽油煙機,動鍋動火的就還是在屋外完成了。”
歐浩笑道:“不是說你們過幾天就回家了嘛,回家不就能改善夥食了麽。”
趙昭端着鍋碗瓢盆到水池那邊準備清洗,一邊回頭答道:“回了家也一樣是自己做啊。想指望我媽,還是趁早拉倒吧。”
的确,趙昭的老媽徐芬自小嬌生慣養,成家後工作又忙,向來不愛進廚房,指望她做飯比登天還難。蕭天默默拿抹布擦幹淨桌子,然後把菜板放穩,這時候聽見歐浩說道:“我今晚就不住這兒了,你倆不用讓房間給我了。已經叫了車,一會兒東西就搬走。鑰匙給你拿着保管吧,開學老板要問或者有人要搬進來再說。”
蕭天接過那一串鑰匙:“你租那房子好了?”
歐浩聳聳肩:“湊合住吧。”
蕭天聽他口氣,知道那邊應該還沒好,便說:“還沒好就接着住這兒吧,我們擠擠無所謂,別不好意思。”
歐浩很敷衍地笑了笑:“你們無所謂,我可是真看不下去了。”他雙手插兜,眼睛掃向他們買回來的菜,滿滿一袋子放在地上,然後又看向水池邊嘩嘩沖洗蔬菜的趙昭。
蕭天明白他“看不下去”的是什麽,心裏略微覺得有點兒抱歉,無論怎樣,也都是他造成歐浩必須提前搬走。這時趙昭洗好菜,跑過來說:“師兄,我們買了很多菜,中午一起吃吧,不用去食堂了。”
歐浩拍拍他肩膀:“我有事情,一會兒車來就走了。以後有機會再來改善夥食吧。”
既然這麽說,趙昭也就不強留了,他們幫着歐浩搬完東西,接着去折騰廚具,安放好調味料,時間也就差不多到飯點了。趙昭做了紅焖鴨腿,買鴨腿的時候本來預想着三人吃,結果歐浩走了,倒多出來一只。鴨腿焖得很熟爛,筷子戳一戳就分開兩半了,紅燒的粘稠湯汁也十分下飯,再加上一個蒜泥茼蒿,每人都足足吃了兩大碗米飯。
吃過飯後烈日炎炎,院子裏也變得熱浪逼人,兩人便躲進空調房裏複習英語,考試已經報了名,還有半個月時間。他們學累了中間也停下來上上網,打打游戲,很快到了晚飯時間,這次換了蕭天掌勺,把排骨玉米炖了湯,煮湯的時候,又把中午剩下的米飯炒了一鍋蛋炒飯。
兩人盛飯盛湯,坐下開吃,一切都是那麽的順理成章,自然而然,好像本該就如此。
蕭天覺得有些恍惚,想起了他們從小一起渡過的無數個周末。他們一起擠在書房裏的大桌子上做作業,石頭剪子布決定誰去搞吃的,要麽煮點兒面,要麽去樓下帶兩份打包的砂鍋。等作業寫完,就一溜煙地跑到大院裏,跟其他同齡的孩子一起踢球,在塵土裏跌打滾爬,最後還要頂着身上的擦痕和髒兮兮的球服,被老媽罵得狗血淋頭。
吃完了自然輪到趙昭洗碗,他很爽快地把該洗的東西都擡到水池邊,一邊哼着歌,一邊洗了起來。原本設想為三人份的排骨湯量很足,吃到撐的感覺很滿足,蕭天坐在那個不知何處來的破藤椅上,看着趙昭在水池邊洗碗的背影。
趙昭在他眼中總是最順眼的,哪怕只是個暮色中模糊了的背影。
而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和一個怎麽看怎麽順眼的人,相擁入眠,一起起床鍛煉,一起做飯輪流洗碗,一起努力工作,也一起娛樂游玩,可以分享共同的愛好,也會包容彼此不同的愛好,不需多言自有默契,不會厭棄也不會猜忌。
如果此刻能到永遠。
蕭天又一次地想,他到底喜歡趙昭什麽,為什麽這種感情能根深蒂固地糾纏至今,對這份複雜而又持久的情愫,他需要做出一些容易理解的解釋。他喜歡他偏瘦但是勻稱的四肢,喜歡他凸起的鎖骨,喜歡長睫毛和翹起來的鼻尖,更喜歡那偶爾露出的與臉孔完全不相符的兇狠裝酷表情。而最最喜歡的,是他富有神采的眼睛,似乎總是對世界充滿無窮無盡的好奇和熱情,那種神采在他自己那冷淡理智的眸子裏,從來不曾出現。
他寧願自己迷戀的是皮相,那樣的話,總有一天可以沖淡。可除了那之外,除了那種想要擁抱,想要觸摸肌膚的欲望之外,還有更多更複雜的欲望,被他一同壓抑在心底深處。那壓抑到近乎遺忘的欲望,複雜得難以辨別,深切得近乎無形。
那是征服欲,他想要他依賴他,接受他的照顧和幫助,他想要他看見自己的能力和才幹,用敬佩的目光看着他。
那是奉獻欲,他會滿足他的種種大大小小的心願,只要能讓他臉上沒有愁容,他要看見他開心,看見他順暢得意,為此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心甘情願。
那是獨占欲,他想保留看他炸毛,然後蹂/躏那顆毛茸茸的腦袋的獨家專享。獨占欲時隐時現,大部分時候他能都欺騙自己說他可以祝他找到幸福,然而野獸的鎖鏈不會一直緊繃,只要一想到趙昭以後會在別人家的水池邊洗碗邊哼着不成調的歌,他就覺得胸中在翻江倒海。
趙昭對身後的注視毫無知覺,手腳麻溜地洗完了碗筷,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趙昭輕輕哼着的歌驟然停止,蕭天那深切的渴望的目光,卻沒來得及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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