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來接唐淨和奶奶的車是中午到的，段韻容和葉叔要年前幾天才能回國，唐淨以為車上只有個司機，沒想到葉暄也跟着過來了。
這個他只見過一面的哥哥從後座下車，穿了件薄毛衣，他和周鳳打過招呼，又從後備箱裏拿出包裝精致的禮品盒遞到唐淨手上，笑了笑，語氣溫和：“阿姨交待帶給鄰居的。”
空調車留在身上的溫度終于被消耗殆盡，葉暄遞完東西就鑽回車窗，把外套拿出來穿上了。
和上次飯桌上與葉叔針鋒相對時的冷漠帶刺不同，今天的葉暄給人感覺很舒服，盡管舉手投足低調裏難掩矜貴，但那份親和力卻像是與生俱來。唐淨對他拘謹了一瞬，很快便放松下來。
司機大叔在樓下休息喝茶，葉暄說想看唐淨總在朋友圈曬的那只貓，唐淨帶他上樓。
他早跟媽媽打過招呼要把軟糖帶過去過年，時間太長放在寵物店不太放心。
軟糖看見生人有點警惕，縮在桌角，窗簾擋住它大半身子，露出半個頭打量葉暄。唐淨把它抱出來，安撫地摸摸小腦袋。
小貓咪的警覺沒持續多久就潰敗了，葉暄撸貓手法熟練，軟糖很快投降，甚至直接跳到了他懷裏，惬意地叫了一聲。
唐淨暗嘆一聲，這貓也太容易被誘拐了。
葉暄在貓咪下巴上摸了摸，笑着跟唐淨說：“我室友在養貓，我媽以前也養過。”
他并不顧忌提及亡母，唐淨卻垂下了眼睛。他不知道葉暄和段韻容相處如何，在沒決定轉來原城的時候唐淨也曾經想過自己要怎樣和葉廣随相處，扪心自問，他不覺得自己能做到多麽親近。父親出事太過突然，而他也已經不是不谙世事的年齡，根本不可能再把一個陌生人當成自己的父親。
據他所知，葉暄母親離世也并沒有多久。
葉暄看懂了唐淨一瞬間的沉默，他抱着軟糖往後退了兩步坐在小沙發上，溫和道：“阿姨很想你，她炖的排骨湯特別好喝。我有時候放假回去，她總愛跟我說點你以前的事情，聽說你對樂器很有天賦，鋼琴拿過很多獎。”
他輕飄飄拉家常般的兩句話打消了唐淨的顧慮，段韻容和葉暄相處的不錯。
唐淨笑了笑：“沒我媽說得那麽好，現在課程緊，練得沒那麽多了，不過她做菜是挺好吃的，就是不常下廚，以前每次吃到她做的我都可開心了。”
葉暄噙了點兒笑，撸着貓打量唐淨，這小孩兒是個面上風輕雲淡實際心思細膩的性子。他是九月多回去學校報到的時候才聽說的唐淨轉學，他不清楚具體，但那頓不甚愉快的飯想必是其中一個原因。
葉暄看着他說：“我得向你道個歉，上回見面因為我和我爸的矛盾鬧得很不愉快，但我絕不是針對你，我對你的到來沒有任何意見并且歡迎，阿姨也一樣。”
唐淨沒想到他會這麽直接地提到這個事，葉暄說話的語速不徐不慢，直視人的眼睛，目光毫不閃爍，讓人覺得誠懇沒有僞裝。
唐淨回道：“沒關系的，我能理解。”
他還保持着剛才抱貓出來時蹲在地上的那個姿勢，葉暄伸手撥掉他頭發上黏着的一根貓毛，眼睛彎彎的，話語裏帶着安慰和友善：“家人太勉強的話，我們可以先從朋友做起。”
唐淨擡眼笑：“好。”
他倆去把段韻容準備的東西送給老遲和郝主任，郝主任不願意收，老遲倒是挺樂呵的：“韻容還記着我們呢。”
遲悠揣着個保溫杯從樓上下來，家裏來客怎麽也得打個招呼，看到葉暄的時候她愣了一秒，腦海裏飛快閃過的卻是向萊。
一張讓顏狗哭泣的臉。
向萊沒有親眼見到是多麽可惜。
唐淨看着遲悠有點兒心虛，全程都沒怎麽講話，從對門小遲姐變成了暗戀對象，還是自己親口承認了的。
撥開自己心裏那團霧，唐淨覺得自己現在看遲悠都帶着光環。
小遲姐為什麽穿個厚睡衣也這麽好看？
道別的時候，遲悠在唐淨頭發上拍了下，她看唐淨今天話少，以為他在郁悶去海市的事情，拍完又揉了揉，勾着嘴角轉移話題：“一個寒假見不着了，先跟您說一聲新春愉快。”
唐淨笑了，迎上她目光：“不用提前說，我三十晚上會掐點給你發祝福的。”
葉暄轉身先走出去了。
“走吧，路上還有好幾個小時呢，”遲悠從口袋裏摸出暈車貼，“上回聽周奶奶說你有點暈車，正好我上次出門買了，回頭上車的時候記得貼耳朵後面。”
唐淨接過來，遲悠語氣輕快：“開心點，放寒假啦。”
原來遲悠以為他不說話是心情不好，唐淨想通這點，明白了她在擔心自己回海市觸景生情，心裏一片溫暖，頓時就有點不想走了。
情窦初開的小男生真是太沒有原則了，唐淨暗罵自己一句。
對門一家回海市的車剛出巷子口，老遲接到了自家兒子打回來的電話，說是劇組殺青了年前沒活，等過兩天蘇其玉演出完了就一起回來，他滿打滿算這回能在家待挺久。老遲聽得一陣開心，嚷着快回快回，拼酒拼酒。
郝主任一把奪過電話，開始交待兩人回來路上要小心，別總大包小包的往家帶，現在什麽都能在網上買。
遲悠讓奶奶按了免提，問老爸這部劇的主演是哪些人，遲高元報了一通名字，除了一個常年活躍在熒幕上的老戲骨，其他遲悠一個也沒聽說過。倒是郝主任厲害，聽到男主的名字說了句“就是我前段時間追的那個劇的男主。”
老遲說：“你追的劇多了去了。”
幾個人樂樂呵呵你一句我一句打完了這通電話。
遲悠爸媽回來那天，姑姑和姑父也回來了，趙一奇沒小時候那麽鬧騰了，從煩人精和噪音制造機變成了一臉“老子天下第一”的中二少年。
姑姑押着他喊遲悠“姐姐好，”少年不屑地哼了一聲。
遲悠無所謂，朝他吹了個挑釁的口哨，轉身休戰，去廚房幫老遲和老媽弄菜了。
蘇其玉保養得很好，作為一個資深話劇演員，素顏也掩不住美貌，掂着勺也有身段。遲悠在一旁“啧啧”兩聲：“媽，等我進入高三模式熬得滄桑點，我倆出門人真得說是姐妹了。”
“一邊兒去，”蘇其玉嫌她礙事，翻炒着鍋裏的菜，笑道，“你哪有我這氣質。”
遲悠被會心一擊，走出廚房坐到沙發上，老爸和姑父在天南海北地閑扯，趙一奇專心致志打游戲。她也摸出手機，有十幾條未讀消息，點開全是向萊發來的照片，估計是正在商場選過年衣服，問她哪件好看。
遲悠回：別買淺色的，不耐髒，黑色最好
向萊：你什麽時候能不這麽糙
遲悠：等我脫單
向萊：你不如說海枯石爛
遲悠回了她一個軟糖的賣萌表情包。
遲悠戳開朋友圈，被做代購的同學刷屏幾十條，怒而屏蔽，然後她看見了唐淨十分鐘前發的動态。
一張他拍，看背景像是在自家花園裏，抱着貓，冬日陽光在發端灑下暖暖的光暈，小鄰居嘴角一點淺淺的笑。
拍照那人技術不錯，遲悠也不太懂，就覺得那光那積雪那花都恰到好處，稱得人更好看，貓也可愛。
賞心悅目。
遲悠心情挺好，給他點贊評論一條龍：幾日不見，小學弟更帥了
海市。
葉暄正拿着相機追着軟糖拍，這小貓換了個環境适應的倒也快，在草坪上亂竄。他第一次拍貓片，深覺吃力。
他拍了一會兒，直起身子往旁邊看，唐淨正拿着手機認真端詳，嘴角揚着，笑意壓都壓不下去。
葉暄逗他：“跟女朋友發消息呢？”
“不是不是，”唐淨趕緊搖頭否認，否認完了問他，“哥，能再給我拍一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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