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布爾喬亞的謊言
小布爾喬亞的謊言
從逃出切爾諾伯格那個永遠失去希望的城市開始，真理嘗試着忘掉那座城市，已死的土地本就沒什麽好留戀的。災難讓她快速成長，真理學着将自己的目光不在局限于一座死城，她們是生者，行于“地獄”，也必須仰望“天國”。她擡手拿起掉色了的搪瓷小茶杯，喝了一口枯淡無味的白開水。真理看了一眼正和赫拉格放開肚皮喝伏特加的凜冬，年輕的烏薩斯少女喝得醉醺醺的，和一臉無奈、拿她并沒有什麽辦法的将軍開始滿嘴跑火車，還不時打個酒嗝。真理看到了酒瓶子上的标簽——朱波羅夫卡牌子，也難為采購部的人還真能買到這種烏薩斯特有的伏特加。
“好了好了，孩子，你別喝了。”赫拉格寬厚的手掌不由分說地從凜冬手裏搶過酒瓶，不過他倒覺得未成年的烏薩斯少女這樣“噸噸噸”喝伏特加有哪裏不對，畢竟生活在遼闊凍原土地上的烏薩斯人早就進化出了剽悍的基因。
“嗝——！”
“所謂的大官要員……都是爛到家了的狗屁混蛋！都是……小布爾喬亞！”凜冬開始胡言亂語了，嘟嘟囔囔地念叨着各種形容詞。
“災難本就是他們的謊言。”
赫拉格忽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凜冬這句胡言亂語。
真理嘆氣——這個醉鬼。
“抱歉，将軍閣下，她喝多了，就不要把一個小酒鬼的話放在心裏了。”她向赫拉格歉意地笑笑。
赫拉格看着兩個少女離去的背影，只是覺得很難過，她們還是年輕的少女，對于他來說也不過是未成年的孩子，她們本沒有必要踏上戰場，她們的未來應該在學效、應該在教室，以此為起點，無數烏薩斯的孩子們本可以有更多的可能性，而不是在某一天死在戰場未知的角落裏，死在随時可能來襲的天災中。掌權者的一個謊言就會改變無數人的命運，這一點赫拉格已經深切地體會過了。
——以他的人生、以他的被毀滅的榮耀與理想作為代價。
年長的老者已經不再相信過去的君主。
回到房間後。
“安娜——安娜——”凜冬像個唠叨的小老太太不停念着真理的名字。
“我在這，‘冬将軍’。”
“我的安娜……”
就在此刻，年輕的凜冬确實在依賴着這個與她一同共患難過的姑娘。
而這樣一個少見的、親昵的稱呼也确實觸動了真理內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這時候，真理想要問她：你還會做噩夢嗎？但真理又很快放棄了這個想法，無論與否，她一直在她的身邊。
她也曾經想要問凜冬，若是切爾諾伯格沒有被毀滅，若是她們的生活還是如往常一樣，凜冬究竟對未來懷揣着怎樣的理想？
驀地，溫熱的鼻息撲在了真理素白的脖頸上。
然後一個蜻蜓點水般的輕吻落在了真理的臉頰上，那并不像凜冬平時的作風。這一個吻小心翼翼的，像是在怕驚擾了什麽。
滋生了的欲.望沖昏了頭腦。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很晚了，真理看了眼窗外，暴風雪還沒有停止。
啊，糟糕了，起晚了，但願今天的作戰任務應該沒事吧。真理想到。
“醒醒，凜冬。”
真理懷裏的凜冬動了動，然後把腦袋拱進了真理的懷裏，溫軟的少女身軀讓凜冬難得找到了安全感，就當沒聽見真理在喊她起床。
“今天你應該還有作戰任務吧。”
“不去。”睡眼惺忪的凜冬說話還略帶着鼻音。
“哦，那我跟博士請個假吧。”
真理剛接通通訊器，被眼疾手快的凜冬直接按斷。
看起來她似乎是完全醒了。
“好吧，索尼娅，就讓你任性這一回。”
“索尼娅。”
“嗯？”
“你有想過若是切爾諾伯格的災難沒有發生，若是我們都還生活在正常的世界裏，你未來會成為什麽樣的人？”
“我很小的時候，曾經見過那些耀武揚威的烏薩斯大兵。”凜冬忽然說起了以前的事情。“他們很威風，我那時候想要成為那樣的人，對，那就是小孩子的想法，但即使是在後來，我也想過要從軍。”
“我确實不喜歡戰場，不喜歡戰争，可這并不意味着我讨厭為生存而戰。”
“——不過這聽起來蠻像一個鬥士的雛形，你也許不只是為自己的生存而戰。”
“想笑就笑吧，安娜。”
“沒什麽會讓人發笑的，索尼娅，有理想是件好事。”
她們的人生早就無法與戰場分離開來，她們也必須要學會對一切心知肚明。
對，就是一切未知的死亡。
“真理，在一切都結束之後，你會和我一起回去嗎？”
“我會為你準備好兩輛馬車，上面會鋪好羊皮，是十分雪白的羊毛，還會有手風琴和吉他的伴奏……”
“我會上你的馬車的，你要記得馬車應該避開的東西。”
“我都記在心裏。”
但凜冬和真理并不确定自己能否真正地活到大地重新複蘇的那一天。在那一天到來之後，世界再無天災、再無疾病、再無一切權力紛争與戰争，那将是豐饒沃土的天國之世。
但那樣的世界是真正存在的嗎？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