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第 42 章
◎“我們試一試。”(有新增內容)◎
長錦宮。
當容妃再次進來時, 心中既有忐忑,又有一絲期待。
來了行宮這麽些日子,她還是頭一次得天子召見, 莫非那夜皇上沒讓她留下,是真的有公事要忙,而不是對她不喜?
她特意裝扮了一番,換了一套端莊大氣的杏色宮裝, 自覺是天子所偏愛的溫婉模樣。
“妾身見過皇上, 皇上萬福。”容妃雖對自己被引來書房而不是寝殿而有些奇怪, 仍是滿懷欣喜的上前蹲身行禮。
陸崇聽到她請安的聲音,目光這才從折子上移開。
他并沒有叫起, 只是淡淡的道:“朕倒不知容妃多才多藝,連調香都有涉獵。”
聽天子提到“香”, 容妃心中一沉, 不知該如何接話。
陸崇沒跟她廢話, 直接讓梁正芳将托盤送到她面前,上頭擺着十數種原料,都被攤開放在碟子裏。
怎麽會,她明明已經讓宮人全都處理掉了, 皇上是怎麽拿到的——
“想不起來?朕提醒你, 比如長春宮的香。”陸崇語氣淡淡的道。
“皇上,妾身只是做了些養神的香獻給太後娘娘……”容妃心底還藏了一絲僥幸, 那方子是從民間尋來的,并不常見, 宮中太醫也不一定知道。
陸崇淡淡的望了她一眼, 容妃頓時感覺有種強大的威壓鋪天蓋地壓了過來。“需要再配上那夜你送來的湯麽?”
她雙膝一軟, 直接跪了下去。
“皇上, 妾身知錯!”容妃見天子已經窺破了真相,不由哀求道:“妾身一時鬼迷心竅,這兩種疊加在一處只有催-情的功效,妾身只是想求皇上垂憐——”
她顧不得難堪,比起謀害天子、太後這樣的罪名,還是用手段邀寵罪名輕些。
況且她聽家人說過,先帝的宮妃也曾暗中讓人搜尋過助興之物。若天子高興,這就是情趣而已,而顯然今上和先帝不同。
容妃心跳得厲害,伏在地上等着天子發落。
陸崇冷聲道:“你竟敢将手段用到了太後身上——”
聽天子這話不好,容妃連忙道:“皇上明鑒,妾身、妾身有一百條命也不敢謀害太後!太後娘娘說,希望妾身主動些,妾身才出此下策。”
說着,她也顧不得許多,将那日在長春宮跟太後的對話和盤托出。
陸崇眸光冷淡的望着她,似是在審視她話裏的真假。
“從今日起,你在繡錦閣閉門思過,沒有朕的旨意,不許踏出半步。”他宣判了對她的處置,意味深長的道:“容妃,朕一直覺得你是個聰明人。”
容妃聽到自己被軟禁,心中絕望正要再求情時,聽到後面的話,終于回過神來。
她犯了蠢,這宮中能做主的從來都只有天子一人。若她再糊塗下去,只怕不止是禁足,連妃位都保不住了。
“妾身謝皇上恩典。”饒是有再多的不甘,她也只得認栽。
留得青山在,她還會有複寵的希望——容妃目光中透着不舍,心中對太後也生出怨怼來。
很快容妃去長錦宮沒多久就給羽林衛“護送”回繡錦閣的消息傳來,行宮中的人都知道她惹得天子不悅。
莊太後在長春宮中也被驚動,想要派人去繡錦閣問時,卻被告知容妃已被禁足。
等到晚膳後陸崇過來請安,莊太後問起此事。
“容妃做錯了事,朕略施懲戒。”陸崇輕貓淡寫的道。
莊太後這才确信是容妃下藥的事暴露了,可容妃不僅沒成事,還将落得個禁足的下場。不過為了自保,容妃到底跟陸崇說了多少?
陸崇向來喜怒不行于色,哪怕是她這個母親,也很難看出他心裏真正在想什麽。
“哀家先給皇帝賠個不是。”莊太後很快有了抉擇,沉聲道:“是哀家說讓她主動些,沒想到她竟想歪了。”
“前些日子惠親王還跟哀家提起,說宗室裏對皇嗣的事頗有疑慮。”她嘆了口氣,又道:“甚至有人提出了過繼,哀家這才着急了。”
自他還是皇子時,身邊的侍妾就從未有懷孕的記錄,直到登基後仍是如此。
雖然他本就少去後宮,不由讓人浮想聯翩。
陸崇聞言挑了下眉,淡淡的道:“母後也覺得朕該過繼子嗣麽?”
莊太後連忙否認。“哀家知道皇帝專心政事,不耽于此道罷了。說起來,都怪哀家當初沒能好生護住你……”
說起往事,她面露哀傷之色。
陸崇自己熬過一段暗無天日的時光,在他還是皇子時危機四伏,自然不忍自己的孩子出生于此。
等他登基後倒是安穩了,可後宮再也沒傳來喜訊。
“那日賞荷宴上,皇帝覺得哪家姑娘尚可入眼?”她輕聲道:“在行宮還要住上一段日子,皇帝身邊總該有個知冷知熱的人。”
許是皇帝身邊的人都過了最好的生育年齡,莊太後這次選得俱是十六七歲的姑娘。
聽莊太後提到此事,陸崇神色終于有了一絲波動。
若真有這麽個人,那只會是阿璎。
陸崇面不改色的道:“那日來得匆忙,朕倒沒看清,辜負了母後的好意。”
他的回答也在莊太後的意料之中,她點點頭道:“是哀家安排的時候不好,下回等皇帝閑下來再說罷。”
“前些日子陳太妃給哀家寫了信,說是希望能看在豫親王曾有從龍之功的情面上,對安郡王多照拂一二。哀家知道皇帝忙,就沒來煩你。”
陸川行還沒正式在朝中領職,且前些日子他經手的一樁案子出了差錯,陳太妃憂心也是有的。
陸崇淡淡的道:“豫親王的舊部全在軍中,陸川行那副身子骨能提槍上馬麽?”
莊太後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道:“不若讓他跟着惠親王學些宗族事務?”
惠親王是宗室裏德高望重的長輩,執掌宗人司,陸崇對他也要敬上幾分。
“哀家想着,若是栽培安郡王,日後他必然對皇帝言聽計從。”莊太後似是想到了惠親王的話,這才有感而發。
陸崇不置可否,只說還要斟酌。
待到他回了長錦宮後,叫來了陸桓。
“皇上,您要讓他跟着臣?”聽到天子的決定,陸桓愕然睜大了眼。“若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郡王傷了,臣可負擔不起責任。”
陸崇擺了擺手,道:“自然不是跟着你練兵,近來你負責的行宮事務,交些不重要的到他手上。”
太後搬出豫親王來求情,他也不好無動于衷。在陸桓手中,陸川行絕對讨不到好處去。
陸桓聞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皇上,這幾日臣準備安排一次狩獵。”既是來一趟,陸桓順便請示道:“您何時有空閑?臣叫安郡王一起來。”
上回因着顧璎的事,陸桓對陸川行的印象已經極差。這回借狩獵的機會,剛好能正大光明的“收拾”陸川行。
陸崇這次沒有立刻答應,只是說等等再告訴他。
這倒讓陸桓有些疑惑,皇上雖是要處理政務,也不至于連狩獵的空閑都沒有。
因還要巡防行宮的安全,他沒有多問,很快告退離開。
待他走後,陸崇并沒急着回寝殿,仍是等在書房中,手中拿了本游記。
很快梁正芳走了進來,奉上了手中之物:“皇上,那邊來信了。”
陸崇放下了手中的書,立刻接過來拆開。
梁正芳雖是垂首侍立,餘光卻能看見天子的動作。
這信是顧姑娘差人送來的,皇上自昨日往那邊送了信後,就一直在等回信。
那夜本說去去就回來的皇上一夜未歸,回來後自己服侍皇上沐浴更衣時,發現皇上肩膀的“痕跡”,簡直吓了一跳。
不過看到皇上心情不錯,他猜到了那夜承恩的人是顧姑娘。
別的倒也罷了,他猶豫過要不要提醒天子賜下避子湯,最終還是沒有去掃興。一來天子膝下無子,賜下避子湯不大吉利;二來他聽說過顧姑娘因損了身子不能生育,應當不必擔心。
皇上本就對顧姑娘上了心,經此之後,顧姑娘入宮是遲早的事。
可若顧姑娘不點頭,怕是皇上不能勉強她。
只見天子展開信箋後,本來緊抿的薄唇彎起弧度,這一整日都沉郁的神色,終于舒展。
“今晚,不,準備一下,朕明日出去一趟。”
***
用過午飯後,顧璎才哄着棠棠睡下,聽到通傳,說是公子到了,在花園的涼亭等她。
她面色如常的吩咐道:“先招待公子,我等等就過去。”
既是答應了陸崇見面,她就不會推脫,只是沒想到他來得這樣快,說好的平時他事務繁忙呢?
莫非他在宗室裏領了閑差?
顧璎一面想着,一面讓懷香幫忙梳頭。平日裏在家她都随意将青絲绾起用兩根發簪固定住,只圖省事涼快,見客便有些怠慢了。
梳妝之後,她又特意找出了一件寬身廣袖的上衣穿好,配了條明藍色的褶裙,将自己遮的嚴嚴實實。只是上衣是繡着折紙花卉的海棠色,愈發襯得她明豔動人。
當她方一出現在涼亭前,哪怕是正午的陽光灼人眼,他卻覺得阿璎才是最耀眼的存在。
“公子安好。”顧璎落落大方的行禮。
陸崇眸光清正,微微颔首道:“顧姑娘。”
見他并未因那夜就露出狎昵之色,顧璎松了口氣。
“宋公子,那日的事過錯在我。”雖是陸崇提議見面,先開口的卻是顧璎。“那香料雖是對人無害,畢竟您是無辜被牽連的,我應當給您補償。”
陸崇饒有興致的看她打開匣子,裏面露出黃燦燦的光。
“顧姑娘果然出手闊氣,這裏面起碼有幾百金罷?”他也不生氣,只是挑了下眉道:“看來若我跟了姑娘,定然好處多多。”
顧璎微愕。
他的反應是她事先未曾料想的。
“公子,您知道那只是意外。”她回過神來,輕聲道:“本就是錯誤,我們該糾正它。”
陸崇倒是猜過她的反應,也并不驚訝。“姑娘不試試怎麽知道不合适?”
顧璎有點發懵,兩人只是意外發生了關系,怎麽扯到合适上了?
“難道姑娘對我……不滿意?”他刻意頓了一下,才擡眼望向了顧璎。
本是尋常的一句話,因他的停頓,頓時生出了暧昧之感,顧璎驀地想起那夜關于他“行不行”的問題,雙頰微微發燙。
“公子,您出身高貴,我出身商戶,又嫁過人,您想要什麽結果?”她很快鎮定下來,問出了早就該說的話。
陸崇沉默了片刻,正要開口時,卻見他皺了下眉。
旋即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只抿了一口就放下。
顧璎覺察到異樣,他臉色有點發白,手有想要按住胃的動作,卻又生生停下來。
“公子可是胃不舒服?”她沒再追問,起身道:“我讓人去請大夫來——”
陸崇擺了擺手,先是說了“無妨”,許是覺得敷衍,又道:“中午出來得匆忙,還沒來得及用午飯。”
他才是這裏的主人,斷沒有讓他餓着肚子的道理。
顧璎看他的小動作猜他胃不大好,讓守在不遠處的懷香去小廚房按照給棠棠的規格做一碗湯面,送到偏廳。
她也不好就走,陪着陸崇一起過去。
不多時,只見瓷白的大碗中清清靜靜的散着一把白生生的面條,上面撒着幾顆綠油油的蔥花,清透鮮亮的湯底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光是聞到湯面的味道,似乎已經能撫平要作亂的胃。
“委屈您吃得清淡些。”顧璎見湯面已送到,正準備離開,卻見他挑起一筷子面,若有所思的望着,并沒往口中送。
難道不合他的胃口?
她暫時抛下情緒,問他:“若是您不喜歡,我再讓人做別的送來。”
陸崇像是才回過神來,溫聲道:“不必,這就很好。方才看着這湯面,我想起小時候給自己也做過一碗。”
“那時哪裏懂得什麽高湯,踩着小杌子用白水煮了面條,因走得匆忙忘了放鹽,那滋味真是——”他唇角微微勾起,雖是說得輕巧,卻不難聽出其中的艱難。
她仿佛已經看見,小小的孩童甚至夠竈臺都艱難,趁着沒人偷偷給自己煮一碗沒滋味的湯面,還要狼吞虎咽的吃完。
顧璎想起雨夜別院那日,懷香說是他替自己施針,才退了高熱的。
他出身高貴,還會親力親為這些事簡直古怪。
“家裏兄弟多,父親并不能關照到每個孩子。”陸崇看她有些不信,解釋道:“有些事情,自己也就學着做了。”
“那時總是自己吃飯,習慣了倒也還好。”
顧璎隐約猜到了些真相。
出身宗室,哪裏會因為孩子多而吃不上飯?只有一種可能,他是刻意被冷落的,甚至被威脅被懲罰不能吃飯,才會偷偷煮面條。
這位看着矜貴雍容、氣度不凡的公子,童年竟過得并不好麽?
顧璎跟他比起來,簡直是蜜罐裏泡着長大的。
她心中一軟,留下陪他用飯。
“多謝姑娘的招待,面很好吃。”陸崇嘗過後,誇贊道:“這高湯極為鮮美,我竟不知道這裏的廚子有這樣好的手藝。”
顧璎鎮定的道:“是小廚房給棠棠準備的。”
陸崇笑笑,直到用完這碗湯面,他都沒有再開口。
正當顧璎想說什麽時,棠棠醒了過來,吵着要找顧璎。趁溪月不注意,她自己溜了出來,正好看到自己娘親和伯伯。
她邁着小短腿兒跑過來,雖撲到了顧璎懷中,卻睜着那雙紫葡萄似的大眼睛,歡喜的看着陸崇。
“伯伯好。”她才睡醒,聲音軟軟的像是撒嬌。“伯伯愛吃湯面呀。”
陸崇微笑着點點頭,招手讓棠棠到自己身邊。
“棠棠也愛吃!”她像是找到了共同愛好的人,迫切需要認同。“娘親親手做的湯最好吃啦。”
顧璎來不及攔住她,雖然她描述的有些偏差,但湯底确是她自己熬的。方才沒告訴陸崇,倒像是她放不下了——
好在陸崇并沒追究,只是含笑附和了棠棠。
見到他,棠棠想起自己還沒學明白的九連環,讓陸崇等她,她回去拿。
“方才姑娘問我想要什麽,其實很簡單。”望着棠棠離開的小小身影,陸崇突然開口。“眼前的,就是我想要的。”
顧璎垂下眸子,疑心被他看穿了心事。
自從失去爹娘的保護一夜長大時,她就暗暗發誓以後自己也會有很幸福的家,有相愛的夫君、有可愛的孩子。
她已經失敗了一次,已經失去了信任的能力。
若他以權勢來逼迫她,哪怕為了棠棠,或許她都會屈從,就如同先前的陸川行一樣——
偏生他說,這也是他想要的生活。
她感覺到那雙漆黑如子夜的幽深眸子正注視自己,眼神卻是極溫柔的,她莫名感覺到心跳都變快,呼吸也在不知不覺間急促了些。
“我們試一試,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狗子主打一個賣慘!其實他真有點慘的……不過就是試一試神馬,有待商榷
PS:先跟寶子們說聲抱歉,這章寫的有點卡,推翻重寫所以發晚了,錯過了中秋節。假期會找兩天加更做補償的。掐指一算,假期結束前狗子差不多能掉馬。
PS的PS:上章紅包在派啦,寶子們注意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