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第 39 章
◎她溫熱柔軟的唇貼在他的掌心。◎
“娘親, 伯伯怎麽不來呀。”棠棠坐在椅子上,晃蕩着自己的兩條小短腿,歪着小腦袋問顧璎。
自從上次一別, 他倒也真的踐行了承諾,轉眼二十日過去,棠棠倒是時常念着他。
顧璎目露遲疑之色,好在棠棠大半注意力都在要喝的湯藥上, 她柔聲道:“等棠棠不用吃藥的時候, 就能見到伯伯了。”
在她離開之前, 總要跟他見上一面罷。
顧璎在心中默默盤算着,下意識看了一眼手中的游記。她已經讓墨松在真定悄悄買了座宅子, 松江她是一時半刻不能回去了,等棠棠治好病就先搬過去。
“棠棠會乖乖吃藥的。”小姑娘白嫩嫩小手牽住顧璎纖長的手指, 軟乎乎的道:“娘親不怕。”
話音未落, 在旁邊的溪月和懷香都忍笑得很辛苦。
顧璎清了清嗓子, 試圖維護自己作為娘親的尊嚴。
前些日子棠棠剛開始喝劉大夫配的藥時,顧璎擔心太苦小姑娘喝不下,自己嘗了一口,雖不至于一口就吐出來, 還是忍不住連吃了一碟子果脯。
她特意讓墨松買了糖果回來, 根據自己小時候不愛吃藥的經驗,制定了了許多哄棠棠喝藥的法子。
當她如臨大敵的将藥端到棠棠面前時, 已經打好腹稿,無論小姑娘怎麽撒嬌耍賴都不管用, 自己一定要心狠到底。
“娘親, 棠棠喝完啦。”小姑娘自己接過藥碗, 雖然皺着小臉兒, 竟真的一滴沒剩。
顧璎當時就呆住了,下意識問她:“棠棠,不苦麽?”
小姑娘搖了搖頭,“娘親,您別怕,棠棠喝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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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外頭跟着壞人在外面時再難下咽的東西都吃過,如今能在娘親身邊就像是掉進了蜜罐裏,雖然有點難喝,可既然是娘親希望的,她都會乖乖喝下去。
顧璎想到小姑娘曾經的經歷,只覺得心疼。
“棠棠最勇敢了。”她回過神來,摸了摸那張終于被養出些肉的小臉兒,柔聲道:“喝完藥,咱們就去外面蕩秋千。”
棠棠歡呼一聲。
溪月帶着她去漱口,顧璎放下手裏的書要起身時,突然門口傳來腳步聲。
只見簾子掀起,是原本就在這兒做事的小丫鬟連翹。她們的規矩極好,從不搶着做貼身服侍的活兒,輕易也不會進屋子。
“顧姑娘,主子今日路過,問您可否有空一見?”連翹恭聲問道。
他是主人家,仿佛要印證他說話算話似的,特意讓丫鬟來問。
若非棠棠才說了想見他,顧璎簡直想說沒空,看他會不會進來——“當然,請公子到正廳,我和棠棠這就過去。”
連翹答應着去了,顧璎轉身望了一眼落地穿衣鏡中的自己,待到棠棠回來後,牽着她走出了院子。
“娘親,我們去外面玩?”她見路過秋千時娘親沒停下,還以為自己記錯了。
顧璎眨了眨眼,柔聲道:“棠棠想誰了?”
小姑娘歪着小腦袋想了一下,有些不敢确信的問:“是、是伯伯?”
她話音未落,擡頭便見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他身着玄色的勁裝,巴掌寬的腰帶勾勒出精壯有力的挺拔身姿,若是手中再持劍,像是威風凜凜的将軍。
不僅棠棠愣了下,就連顧璎也有一瞬間的恍惚。
平日裏他總是以貴公子的形象示人,如今看去他竟像是很有些功夫的。
“顧姑娘。”陸崇進來後,先對顧璎點點頭,随後低下頭跟棠棠打招呼。
只見小姑娘定定的看着他,突然就紅了眼眶。
“棠棠?”顧璎連忙去牽她的小手,平日裏小姑娘從不抵觸他的。
小姑娘喃喃說了句什麽,兩人都沒聽清,可她已經擡起小手去抹淚,絕口不提剛才的事。
陸崇垂眸望着她,神色平靜溫和,細看去竟還帶着兩分悲憫。
若小姑娘沒有失去記憶,定然能想到這是她爹爹常做的打扮,果然她是有反應的。
“棠棠,伯伯給你帶了禮物來。”他收回了心思,拿出兩個在附近鎮上買的大福娃娃遞給了棠棠,溫聲道:“還有些點心糖果,就交給娘親保管罷,多吃是會壞牙齒。”
小姑娘乖巧的點點頭,嘀咕道:“可這些都是月姨姨管着的,娘親也喜——”
顧璎幹笑一聲,連忙将大福娃娃塞給她。
“我今日冒昧過來,是聽說劉大夫來給棠棠複診。”陸崇将笑意從喉嚨壓下去,淡聲道:“棠棠可有些起色了?”
顧璎點點頭,應道:“棠棠的确做噩夢的時候少了,有時候會聽她嘀嘀咕咕什麽,想來是記起了之前的事情。”
陸崇望着她,神色認真的問:“或許待她血塊消散後,她記起了自己的身世——”
“我會替她高興。”顧璎沒什麽猶豫,直接回答了他。“若她是被人拐走,我樂見棠棠回家。若她是被家人抛棄,我會收養她。”
原來她早就想好了。
“我的确很喜歡棠棠,總不能因為她随時可能離開我身邊,就抛下她不管罷?”顧璎彎起唇角,露出淺淺的笑容。
她不過雙十年華,卻已經歷了太多,可她的目光仍然清澈堅定。
“顧姑娘一定能心想事成。”陸崇凝視了她片刻,意味深長的道。
顧璎沒有多想,只當他是安慰自己,欣然應下。
棠棠有日子沒見他,一會兒說要去帶他去看小貓咪,一會兒又說蕩秋千,兩人便帶着棠棠去了院子裏玩。
“貓貓,下來呀,伯伯來啦!”棠棠到處找不到她的小貓,擡頭看去才發現在樹上。
她揮舞着小手,可貓咪只是懶洋洋的掀了下眼皮,并不動彈。
陸崇見狀,将棠棠舉了起來,讓她伸手能摸到小貓毛絨絨的耳朵——
平日裏貓咪替自己分擔了不少“帶孩子”的辛苦,顧璎哭笑不得的正要讓她先別去管貓了,卻看到陸崇挺拔有力的身影竟晃了一下。
雖然很快穩住,可她确信自己沒看錯。
顧璎走過去,突然嗅到一絲香氣,雖然很淡,卻極有存在感。
這香味似乎有點不對。
果然陸崇很快将棠棠放下,說是帶她去蕩秋千。
“公子,讓懷香帶棠棠去罷,我有話跟您說。”顧璎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叫住了陸崇。
待到棠棠離開後,她低聲問道:“您身上的香囊是平時常帶的麽?”
自己并沒有用香囊的習慣,若說香氣的來源——她竟能聞到麽?
陸崇取下了腰間挂着的荷包,從裏面取出一小塊包得嚴嚴實實的香料。
來顧璎這兒梁正芳是不能随行的,陸崇索性自己帶着,準備給劉太醫看。
“這香料有問題。”顧璎接過來輕輕嗅了一下,她鼻翼微微抽動,很快便拿開重新裹了起來。“您身上的不适,可能跟這香料有關。”
陸崇眼底掠過一絲驚訝。
“您有頭疾,平日裏應該也會用些鎮痛的丸藥罷?”顧璎解釋道:“這香料雖本身對人無害,可跟鎮痛藥的成分相沖。”
“而且這香料——”
顧璎看向他的目光有點複雜,甚至難以開口。“我有個朋友,家裏是做香料買賣的。這多用在……”
“多用在催-情藥裏?”陸崇接過了話。
顧璎微愕,原來他知道?
“顧姑娘,借一步說話。”陸崇突然壓低了聲音,同時看向了秋千方向。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棠棠正好奇的歪着小腦袋看着他們,有些話雖然孩子還不懂,但不好就讓她聽到的。
顧璎點點頭,先過去跟棠棠說了有事,随着陸崇離開。
兩人去了小花園旁的涼亭,路上陸崇吩咐一旦劉大夫到了,就立刻讓他過來。
“您知道有問題,就不該帶在身上。”顧璎出來時特意讓溪月拿了小罐子密封好,這才放在桌上。
陸崇輕咳一聲,道:“原以為至少點燃才會起作用,是我見識短淺了。”
“您不是很确定它有問題罷?”顧璎沒有得理不饒人,反而從他語氣中聽出了端倪。“所以特意拿來找劉大夫看?”
在确定之前,他也只是猜測而已。這香料的來源,就格外耐人尋味了。
“姑娘聰慧。”陸崇神色平和,仿佛像是在說別人的事。“這是我母親特意準備給我的。”
顧璎睜大了眼。
“我如今還未娶正妻,家中只有長輩所賜的兩房妾室,膝下也并無子嗣。”陸崇沒打算瞞着顧璎,有一天她總會知道的。“母親便有些着急。”
如此看,他母親是抱孫心切,想要用些非常的手段。
可她還是覺出一絲不對,不覺輕蹙起那雙好看的眉。
莫非她在乎自己有妾室這件事?
陸崇面上淡然,心中在琢磨着她此刻所想。
“這香料是不是被人偷換過,不是您母親所贈?”顧璎先試探着開口。
聽到她的話,陸崇挑了下眉,心情有點複雜。
原來她根本沒往那處想。
“這香料是我母親房中新換的,這兩日我感覺頭疼變得頻繁,覺得有些不對,讓人拿了些過來。”他輕描淡寫道。
從他這三言兩語描述中,顧璎已經覺察出他們的母子關系只怕不簡單。
作為母親,不可能不清楚兒子身上的病痛。他有頭疾的事,若他母親知道,還會不管不顧給他下藥麽?
直接下藥反而坦蕩,還是用了這種方式——
這不是直接能用的催情香料,只是在體內積累藥性,最後需要另外一味藥來激發,達到催-情的效果。
這手段隐蔽,輕易不會讓人發現。
不過被點破了真相後,他竟然面不改色,不憤怒也不難過,好像早已習慣了。難道他口中母親,并非他的生身之人?
顧璎安慰的話到了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是我的親生母親,我們這樣的人出生時都有專人在旁看着,做不得假。”陸崇見她欲言又止,微微一笑。“雖然我也曾無數次想過,她不是就好了。”
他不僅想過,還去查過太醫院脈案、內務司的記錄。
母後并非先帝寵妃,先帝還不至于為她弄虛作假,若真的寵愛,抱養個兒子給她也是常事,無需改動他的出身。
可自從他被誣陷而母後并不為他辯白之後,哪怕他告訴自己這就是母後保護他的方式,可自此心裏仍是留下了心結,饒是莊太後做足了姿态,不幹涉他的後宮,不會讓外戚勢大,不讓娘家姑娘進宮,也并不能消除。
陸崇的目光平靜清明,極深處才隐隐露出一絲黯色。
她看得細,所以發現了。
她長在豪商之家,雖幾房也勾心鬥角,可爹娘對她和姐姐是極好的,尤其是爹爹頂住了祖父的壓力,從始至終都沒有納妾。哪怕是撿了她回來,也稱是他們夫妻在外經商那年所生。
“大概是我多心了,母親大抵只是抱孫心切。”陸崇見顧璎那雙漂亮的桃花眸中像是閃動着同情之色,不由彎了下唇角。
他想要的不是同情,可眼下似乎只有這樣能讓她放下戒備靠近自己?
“說不準是我學藝不精,看錯了。”顧璎也忙道。
兩人目光對上時,突然有點尴尬。
“母親想到用藥,并非我那方面不行。”陸崇像是想起什麽,特意跟她解釋道。
顧璎回過神來,蹭的一下子紅了臉。
他行不行的,也沒必要跟自己解釋,男人要面子沒錯,可他不覺得特意說出來更尴尬麽?
她要怎麽回話,說您行您最棒?
“劉大夫,在這裏!”顧璎見他還要說什麽,眼尖的發現了一個身影,如同找到救星般道:“公子有事找您——”
這還是頭一次瞧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陸崇在心中笑笑。
比起讓她覺得自己不行,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又如何?不過口說無憑,若是身體力行,他定讓她知道,自己可比她的前夫那個文弱書生強上百倍。
聽說是天子召見,劉太醫急匆匆的拎着藥箱過來。
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已經看出了端倪,天子對這位前安郡王妃絕對上了心,雖然她嫁過人,可只要天子願意,讓她入宮也不是難事。
他聽說過顧氏身體不行恐難生育,前些日子他已經在翻看醫書,就預備着天子發話後,好開調理的方子。
不過就眼前來看,好像是天子剃頭挑子一頭熱,顧姑娘似乎并沒有那種意思……
“主子、姑娘。”他恭恭敬敬的上前見禮。
***
長春宮。
莊太後端坐在主位,聽到宮人通傳說“安郡王攜夫人鄭氏來拜見”時,眉梢微微蹙了下。
得到太後旨意,宮人掀起了錦簾,傳二人進來。
很快身着石青色郡王常服的陸川行走了進來,跟在他身旁落後兩步的是身着杏色衣裙、打扮端莊素雅的鄭柔冰。
“臣見過太後,太後娘娘金安。”
“妾身見過太後,太後娘娘金安。”
莊太後露出慈愛的笑容,溫聲道:“都平身罷,賜座。”
見太後待他們态度親切,兩人都松了口氣。看來前陣子郡王府的事,并未在太後跟前産生太壞的影響。
太後和天子母子關系極好,她的舉動也代表了天子的意思罷?
陸川行在心中想着,神色漸漸松弛了些。
“太妃身體可有大礙?這次哀家想勸着她出來散散心,她說是身上倦怠。”莊太後關切的道。
陸川行忙起身道:“謝太後娘娘關心。母親只是前些日子替父王抄經過于疲累,才想着在家裏好生休養一陣。”
“她跟你父王眼鲽情深,一時難以走出悲傷也是有的。”莊太後點點頭。
鄭柔冰低眉順目的聽着兩人說話,心裏卻覺得諷刺。
若真的恩愛,又何來陸川行?
“以後郡王也該多擔起家裏的責任,不可再讓你母親過于操勞。”莊太後道:“哀家聽她說你先前偏寵王妃,以至于沒有子嗣,如今卻是要上心了,該早些讓你母親含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才是。”
說完,她目光往鄭柔冰身上淡淡掃了一眼。
鄭柔冰連忙心虛的垂下眼,總感覺太後是在敲打她。
“臣謹記太後娘娘教誨。”陸川行忙恭聲道。
莊太後跟他們又寒暄了兩句,讓人賜下許多補品,并沒有多留他們,也沒跟鄭柔冰說話。
正在她大失所望的時候,卻聽太後又道:“後日哀家辦賞荷宴,鄭夫人也過來罷。”
自己這是被太後認可了?
鄭柔冰的心砰砰跳得厲害,連忙恭聲應是。
***
翌日,顧璎午後帶着墨松出門。
“娘親可能要明日才能回來,棠棠在家乖乖聽話。”顧璎柔聲哄她道:“回來娘親給棠棠帶好吃的、好玩的。”
小姑娘點點頭,如今她知道娘親不會再丢下她,也不像以前那般,時時刻刻都非要粘在一起不可。
“姑娘,卓姑娘今早傳了信來,說她來鎮上找您。”墨松遞給她一張紙,看到上面熟悉的自己,顧璎彎起了唇角。
卓婧前些日子已經回京,只是行宮周圍近來人多,守衛也嚴格,顧璎擔心自己進出被陸川行發現,暫時就沒有去見她。
況且眼下她借住別人的宅子,也不好直接邀請卓婧過來,便想着等過了風頭再帶棠棠去見她。
若非出了昨日的事,她是不會冒險出門的。
顧璎想到這兒,垂眸看向手中的瓷瓶。劉大夫只說裏面确有幾味藥材跟他所用治頭疾的丸藥相沖,但究竟有沒有那種功效,并不很确定。
若不查清楚,這件事很可能再次無疾而終。
顧璎想起他已位高權重,從來都是沉穩可靠、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說到自己的母親時,眼神卻是難掩黯然。
以前定然有一根刺插在他心中,難道還要再多添一次麽?
他已經幫了自己很多次,那麽自己幫他一次也無妨。
顧璎下定決心,去找精于此道、家中經營香料鋪子的卓婧問個清楚。
好在去鎮上的路并不遠,一個時辰過去後,馬車在客棧前停下。
這客棧不同于以往她住過的,占地極,卓婧在這裏包下了一間院子,方便兩人見面。
“阿璎!”顧璎才下了馬車,只見熟悉的身影已經在向她招手。
是卓婧在等她。
“幾年不見,我們阿璎還是這樣漂亮。”卓婧快步上前,挽住顧璎的手,笑眯眯的道:“風采更勝從前!”
顧璎目光落在她身上。
卓婧自幼就是個爽朗英氣的姑娘,兩個被家裏寵壞了的小姑娘算是不打不相識。她才嫁過去就守了寡,不過此時她身上卻并無沉郁之氣,反而愈發容光煥發。
顧璎意味深長的看着她,抿唇輕笑。
“走啦走啦。”卓婧臉色微紅,拉着她往她包下的院子走去。
等避開了外人,兩人這才笑鬧在了一處。卓婧的丫鬟上來給她見禮,早就習慣了自家主子跟顧姑娘的親密。
兩人都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顧璎開始“審問”她這些年的經歷。
“就差不多是你想的那樣,我嫁過去前不知那人是只有一口氣的病秧子,敢情是讓我去沖喜了?”卓婧道:“我還沒進門他就咽了氣,買賣不成仁義在,我算是守了三年罷。”
那麽事情就發生在第四年?
顧璎挑了下眉,等着她繼續說。
“後來我外出時救了個男人,他武功高強,我留下他做護衛。”卓婧說到這兒,臉色微紅道:“再後來,我們就在一起了。”
聽着這行事風格,倒像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不過,只要她過得快活就好。
顧璎笑容柔軟的望着她,自己倒是規規矩矩嫁了書生,可是結果呢?
“阿璎,先不說我的事了。我聽說你跟安郡王和離了?京中可是鬧得沸沸揚揚——”卓婧替她擔心,卻又怕勾起她的傷心事。
“是我提的,我們兩個不合适了。”顧璎神色坦然,大大方方的道:“與其糾纏下去,不如早早散了好。”
她說得輕巧,可卓婧知道這裏面定然有許多心酸。
“既是他不好,那就不要他了。”卓婧給她打氣,道:“等過些日子你閑了,姐姐給你介紹十個八個英武健碩的男人,人生行樂須及時。他除了有個郡王的名頭,又沒有很會服侍你——”
卓婧說得露骨,饒是已經嫁過人的顧璎,也不由俏臉飛紅,擡手就去捂她的嘴。
“不說了,不說了。”她見好就收,忙道:“我今晚備了酒席,慶祝你重獲新生如何?”
顧璎哭笑不得的道了謝,跟她說起了正事。
“你要的東西我都找到了。”卓婧收起嬉笑之色,讓丫鬟拿了匣子過來。“你沒記錯,這兩種香料可以互相作用,達到催-情的效果。我放了兩部分,還有方子也在裏面,你拿回去便是。”
“還有這個匣子你也收好,是讓人提神醒腦的香料。”卓婧又拿出一個更小更精致的檀木匣子,故作神秘的眨眨眼。“這用法等我回頭告訴你。”
顧璎失笑,什麽東西也值得她神神秘秘的,便随口應了一聲。
“阿璎,是誰的事讓你這樣上心?”卓婧說完正事,好奇心開始作祟。
顧璎一派坦然,讓她看不出端倪來。“一個幫我過的人,我還回認清罷了。”
卓婧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兩人許久未見,自然有說不完的話,她也沒再糾纏,轉而說起了這些年的事,還問起了顧璎要收養的女兒。
不知不覺暮色降臨,酒席也擺了上來。
“今夜咱們不醉不歸。”卓婧執壺給顧璎倒了酒,挑眉道:“你的酒量,不會還沒長進罷?”
自從嫁給陸川行後,每日她要照顧家裏家外,只在年節時陪着陸川行略喝上一杯,倒沒有醉酒的時候。
“應該還好。”顧璎鎮定的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咦,味道不錯。”
“那是自然,這是我特意準備的好酒。”卓婧不無得意的說完,又想起顧璎愛吃的雲片火腿還沒上,就出去吩咐了一聲。
回來就看到她面前的酒壺已經空了。
“阿璎,你都喝了?”卓婧連忙奪下她手裏最後一杯,無奈的道:“這酒才喝時不顯,後勁兒卻大。”
顧璎不覺得有什麽,感覺自己仍是頭腦清晰、口齒伶俐。
兩人算是同病相憐,在一處痛罵渣男,說起自己前一段失敗的婚姻,倒也暢快。
“阿婧,我不行了。”顧璎感覺有些暈乎乎的,她勉強站直了身子,擺手道:“咱們先到這兒罷。”
卓婧也喝多了,腦袋發沉的點頭。
早有卓婧的丫鬟将顧璎扶到了給她準備好的屋子裏,服侍她更衣梳洗,這才離開。
好熱好渴,頭也好暈。
顧璎不願給別人找麻煩,躺下後覺得口幹舌燥,準備自己倒杯水喝。
她目光落到卓婧給的香料上,據說能提神醒腦。她打開了匣子,拿出一塊放到了旁邊的熏籠裏。
果然是淡雅的香氣,顧璎迷迷糊糊的趴在香爐旁,看着袅袅升起的輕煙。
可她不但沒清醒,感覺身上更熱了。
她将寝衣的領口又扯開了些,還是難受。
這熱不像是從外頭來的,倒像是由體內而來,她發燒了麽?
她想要起身去叫人,勉強扶着條案站起來,踉跄着走到門邊,打開了門。
咦,怎麽有人在?
顧璎用力睜大了眼,想要努力看清來人,卻感覺頭昏的厲害。
“你是,陸川行?”她下意識道。
她才說完,明顯感覺到來人不悅,他嘆了口氣,将她帶入懷中,轉身關上了門。
“我是陸崇。”
***
陸崇用過晚膳後,便有宮人來通傳,說是容妃奉太後娘娘之命,來給皇上送補湯。
他挑了挑眉,準她進了長錦宮。
“皇上,妾身在太後的長春宮服侍時,太後娘娘提起您夏日易發頭疾,特此命妾身送來補身子的參湯。”容妃進來後盈盈下拜,柔聲解釋來意。
既是天子讓自己進來,這件事就成了大半。
容妃心中隐隐有些激動,已經想到自己接下來能伴駕長錦宮的情形了。
她堂妹還未進宮,若她先能成事,那堂妹也就不必來了。誰都不願意被分走寵愛,更何況自己還這樣年輕。
她紅着臉,欲語還休的望着天子。
陸崇并沒讓她直接奉上補湯,而是經梁正芳的手送了上來。
莫非天子不信自己?
容妃心中有些不安,旋即她安慰自己,這補湯裏并沒毒物,哪怕是讓太醫看也不會瞧出端倪來。
她正在忐忑的等待,只盼着天子快些嘗一口。
“皇上,秦副統領來了,說有要事禀告。”小內侍快步走進來通傳。
陸崇端起的碗複又放下,“朕還有事,容妃先回去罷。”
“皇上——”就差一步而已,容妃急得心頭血滴,充滿了不甘。“妾身、妾身可以等您。”
這樣近乎邀寵的話,她還是頭一次說。
可天子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容妃頓時清醒過來。
自己僭越了。
她雖有再多不舍,也只得起身告退。
“皇上,顧姑娘今夜沒有回來。”秦自明上前道:“跟着姑娘的人說,姑娘跟朋友小聚,晚上有酒席。”
聽說顧璎孤身在外,陸崇總覺得有些不放心。
左右明日無事,他說服了自己,見她平安無事就立刻折回來,也不過兩個時辰。
他一路騎馬到了鎮上,翻牆進了她的院子。
聽說顧璎已經睡下,陸崇想要離開時,突然聽到裏面沉重而亂的腳步聲,緊接着是推門的聲音響起。
衣衫不整的顧璎踉跄撲到他懷中,甚至還誤認為陸川行。
他只得将人帶了進來。
顧璎凝眸,定定看了他片刻,才小雞啄米的點點頭。
“您是宋公子。”
她喝醉了。
陸崇正準備将她抱到床上,再去拿些醒酒湯時,顧璎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她指尖透着灼人的暖意,那雙桃花眸水汪汪的,純淨又執拗的望着他。
“別走。”
她軟綿綿的說話像是在撒嬌。
“阿璎,你要我留下?”陸崇眸色驟然變暗,他已經在用全部的自制力來對抗想要占有她的本能。
顧璎看着他傻笑。
很快陸崇也感覺到不對,身體似乎有股熱流湧上,他終于注意到了桌上的香爐。
原來如此。
他定了定神,擡手用茶水熄了香爐。
“阿璎,我去叫人。”陸崇不想讓她後悔,他的确想要顧璎,卻不是這時候。
顧璎先是喝醉了酒又中了類似催-情的香料,已經跟平時的行為大相徑庭。她感覺自己要被推開,不由扁了扁嘴,看起來委屈極了。
原來她平時的沉着冷靜都是裝的,私下裏也是個愛撒嬌的姑娘罷。
誰知下一秒,他還沒來得及轉身,顧璎對着他的手張口就咬。
她溫熱柔軟的唇貼在他的掌心。
陸崇腦海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本就搖搖欲墜,此刻徹底斷了。
作者有話說:
狗子狂喜日來啦,他可以身體力行證明自己還行→_→
雙更合一來啦,今天任務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