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也不知是不是李若水過于震驚, 以至于那心中的恐怖這會兒是完完全全寫在了臉上,讓人一覽無遺。
南宮緋雲見此,忍不住好笑起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怎可害你?”只是她臉上滿是那血色疱疹, 這一笑越發恐懼了。
她似乎沒有意識到, 直至這笑容扯動了面上的疱疹, 使得一股鑽心的疼痛刺入身體, 她才‘唉喲’地嬌呼了一聲, 随後罵起地上已經成了一灘臭水, 如今只剩下一身髒衣裳的束竹言:“這渣男,到死居然還要害姑奶奶我毀容。”
一面試圖伸手去碰那臉上的疱疹,一面問起李若水:“我現在面目必然十分可憎吧?”
李若水搖着頭,“沒, 你也別擔心,一定有法子的。”倒是有些擔心地看着地上這衣服,“要不你再等我一會兒, 待我将這衣裳燒了。”這才算是真正的毀屍滅跡。
南宮緋雲連點頭,就地坐在一旁的枯草上,等着李若水點了火, 好不容易将那不知是血跡還是屍水弄濕的髒衣裳燒了。
當然,李若水身上沾了束竹言血跡的裙擺也沒落下, 一并撕下來給燒了。
待做完這一切,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這寒冬臘月裏,這般深山野嶺中, 前頭有高山遮擋,後面又是一片模樣詭異的怪石林, 所以說伸手不見五指是一點都不誇張的。
李若水摻扶着中了毒的南宮緋雲,這會兒只能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倘若這南宮緋雲所中之毒不過是毀容也就罷了,偏偏還叫她內力盡失,人也無力可用,癱軟如無骨。
這不就是給李若水增加難度麽?也萬幸這會兒她是有內力的,不然就這麽個人,她怎麽拖着從這崎岖路上艱難行走?
本來此前還點了個小火把,誰知道才走了一半這石林,洞洞幺就嗷嗷地叫起來:【水水不好了,有人來了。】
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肯定是尋着那束竹言而來的武林盟弟子。
李若水得了這消息,連忙将火把給吹滅。
見她此舉,南宮緋雲也警惕起來,咬住唇,以免自己因為臉上的疼痛而叫出聲來。
果然,不過是片刻功夫,就聽得石林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很顯然他們是從另外一條路來這後山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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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那聲音,像是人還不少,李若水便悄悄問起洞洞幺;【多少人啊?真的是來找束竹言的麽?】
【七八個,有一個是上次咱們在三家莊渡口見到的,肯定是束竹言的狗腿子。】這緊張的氣氛,讓洞洞幺也跟着躲在石頭後面,縱然人家本來就看不到它的存在。
李若水一聽這話,就更擔心了,生怕叫對方發現什麽蛛絲馬跡。
兩人聲音都不敢出一點,就想等着那一行人離開,沒料到他們竟然沒走,反而在這附近轉起來。
而且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甚至還聽到了他們中有人說道:“錯不了,刺紅顏的味道就在附近,說明少主也在這裏。”
刺紅顏是什麽鬼?李若水和南宮緋雲相視一望,實在想不通,那束竹言都成一灘臭水了,怎麽還會留什麽味道?
洞洞幺也十分焦急,這次不等李若水開口問,就連忙自己打探消息,随後趕緊跟李若水說道:【是束竹言給南宮緋雲下的毒,就叫着名字,他們是聞着這毒的味道找來的。】
李若水內心頓時一萬匹馬飛奔而過,這束竹言也太陰險了吧?這毒裏還留有特殊氣味在!一面見那南宮緋雲還不知情,只連忙指了指她的臉。
南宮緋雲水眸圓凳,又驚又恨,李若水想着若不是這會兒不敢出聲,只怕南宮緋雲已經罵起來了。
誰知道這個時候,南宮緋雲忽然輕輕推了她一把,将被李若水挽着的手臂從中抽出來,随後小聲在李若水耳邊道了一句:“你快走。”緊接着就扶着那石壁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看她這狀況,是想着身上左右有那刺紅顏的味道,李若水若是帶着她,誰也走不得。
因此這個時候便站了出來。
她這裏有響動,立馬就引得了那些人齊齊舉着火把趕過來,眨眼睛便将此處給團團圍住了。
跳動的火焰将這石林縫隙裏照亮,沒趁機走的李若水自然也落入了他們的視線之中。
不過最先鎖定的,還是臉上滿是血色疱疹的南宮緋雲。很明顯,她和他們的少主動手了。
只不過現在南宮緋雲都毀容成了這副樣子,他們也認不出人來。因此一律是當做魔教妖人了!
“大膽妖女,竟膽敢私闖平月山,還不将我們少主交出來!”一旁人見着就她們兩個女子,一個中了毒,另外一個還蹲在地上垂着頭,不知在作甚。
但是于他們來說,都不足為患。
李若水這個時候彎着,當然是在找她的狐貍面具了。【殺人是犯法的,我将他們打暈算了。】
【話是這麽說,可水水我覺得他們想殺你呀。】洞洞幺雖然也不提倡暴力見血,但是對方那火光之下的眼神裏,除了些不端正的想法之外,還藏着殺意呢!
南宮緋雲見被這些平月山的弟子團團圍住,李若水竟然沒走,一時是又氣又無奈:“你為何不走?非得要死在這裏,到時候誰與我們報仇?”
李若水這個時候已經将面具給戴上了,站起身來,以那持劍的姿勢握着紅绫傘:“我不走,他們也不能走。”
她這話其實一點氣勢都沒有,而且是對南宮緋雲說的,還帶着些安撫之意。
但是,那一幫武林盟的弟子們卻都如臨大敵一般下意識地朝後退,滿臉驚恐戒備。
也是了,外人不知曉,但是他們武林盟的弟子難道還不知道麽?負責那賭坊水牢的陶總管,就是遇着了那戴狐貍面具的妖女,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手臂就直接沒了。
後來那妖女更是帶着傅中玉父女倆大搖大擺地從水牢裏出去,一路上多少武林盟弟子,皆敗于她的手。
南宮緋雲并沒有回頭,沒有看到李若水此刻到底是什麽樣子,只是這些武林盟弟子的怪異表現引起了她的疑心,轉頭一看,頓時也傻了眼,難以置信地看着李若水哆哆嗦嗦道:“你,你就是那個戴着狐貍面具的魔教妖,啊呸,魔教聖女,在賭城下的水牢裏來去自如,斬武林盟總管手臂于眨眼間,數百武林盟弟子都不是你的對手!皆在你執劍間便飛灰湮滅的日月教聖女!”
南宮緋雲說這話的時候,眼裏還滿是崇拜光芒。
李若水一臉茫然,除了斬陶總管的手是真的,劍她不會,她是用傘。而且來去自如倒也沒有,想想起先下去的時候怕被發現,自己在那轉角樓梯下躲了多久啊!
想想都窩囊呢!
至于數百武林盟弟子在自己的手裏飛灰湮滅,那得神仙才能做到,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于是她搖着頭,一面問洞洞幺:【洞洞幺啊,你實話告訴我,是有平行空間麽?為什麽傳言這樣離譜?】是另外一個平行時空的自己做的吧?
洞洞幺表示也一臉疑惑:【沒有吧?】但是這傳言是挺離譜的。
雖然李若水搖頭了,可不但南宮緋雲不信,連那些武林盟的弟子都不信,趁着這空隙,竟然有人想要掉頭逃跑。
但也有那膽子大的,認為這是揚名立萬的好機會,只要殺了李若水這個妖女,肯定就能成為人人追捧的江湖英雄。
這些個混江湖的毛頭小子們,哪個還沒點英雄夢,于是其中一人振臂高呼:“兄弟們,誅殺魔教妖邪,為武林除害!”
這話一喊出口,頓時也是激得他們一個個熱血沸騰,那原本已經要逃命的開始猶豫了。
洞洞幺見此,【看來水水你的惡名不算太兇,他們又回來了。】
幾乎是洞洞幺這話音剛落,便有人舉劍朝虛弱無比的南宮緋雲飛馳而來。
李若水一見這光景,但凡自己慢一分,只怕往後司雲峥就沒了這遠房表妹,于是是一點不敢猶豫,手裏的紅绫傘‘嗖’地一下撐開,脫手飛出。
等那傘落下,她已然站在面色大駭驚魂未定的南宮緋雲身前,至于那個先行舉劍而來的武林盟弟子,此刻已是飛幾丈遠,衆人手裏的火光依稀只看到他一個虛影在不遠處的山石下面。
狀況凄慘,人劍分離。
太快了,那些武林盟的弟子壓根就沒有反應過來,此刻見那個勇猛沖鋒的弟子生死難料,又開始退卻了。
李若水真的不想動手,她在法治社會待了那麽多年,這對于她來說,是犯法的。
可是對方欺身上來,她也不能不反抗。
所以在心中說服自己,自己這是正當防衛,如此那心裏稍微好受些。
但眼下見這些武林盟弟子一個個龇牙欲裂,恨不得将自己五馬分屍的表情,她就曉得這仇怕是真的結下來了。
今日想要走,多半沒那麽容易。但還是有些不死心,伸出空閑的手摻扶着南宮緋雲想要走。
但是沒想到這時候又有那不怕死的喊:“不能放虎歸山!大家一起上,我就不行我們不是這妖女的對手。”
于是,這一場惡戰終究是免不了。
當然,是對方單方面覺得是惡戰,于李若水來說,對方人數多少對她沒什麽用,反正都不在一個段位上。
因此即便是要護着南宮緋雲,也是能輕而易舉地将這些人一個個打退。
同樣,也是頃刻間的事情。
但是如今對于紅绫傘的使用越來越順手,她也控制住了,沒要這些人的命。
只是眼下一個個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連叫嚣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也是這個時候扶着呆若木雞的南宮緋雲繼續走。
沒想到這一轉身,忽然聽得身後傳呼煙花信號的聲音,她腳步一怔,臉色大變,紅绫傘随手一推,頓時轉到上空,竟然是将那還未炸開的信號煙花生生截斷。
此舉吓得那放信號煙花的弟子面如死灰,最後的希望就這樣沒了。
李若水氣得接過傘,再次扔了出去,“我給過你們機會了,活着不好麽?”
這次她沒回頭,但是傘飛回來的時候,依稀能聞到些許的血腥味。
她到底還是殺人了,不但是那個放信號煙花的弟子,而是所有。
哪怕那一瞬間,這些自诩要做英雄好漢的弟子們一個個都跪地求饒起來:“女俠饒命!我們知道錯了!我們知道錯了。”
但李若水沒理會。但凡一點心軟,可能都會要了自己的命。
她不賭了,慈善也要看人的。
她扶着南宮緋雲,在出了石林走了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小白就來了,不用李若水開口吩咐,夜裏一個眼神它就乖巧地俯下身将南宮緋雲馱上身,便随着李若水一起照着原路返回。
南宮緋雲的臉很疼,身體也處于一種虛軟脫魂的狀态中,但是她的眼睛一刻也不敢閉上,且大腦也時時刻刻都保持着清醒。
此刻看李若水,那眼神是何等的熱切崇拜。
但終究是抵不過身上的是毒,在馬背的颠簸中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李若水想辦法混進了城裏,如今這南宮緋雲就躺在李若水的床上。
只是南宮緋雲中的毒刺紅顏,李若水想起昨日那些武林盟的弟子能依照這毒的氣味找到她們,所以生怕叫那武林盟的人發現,因此并不敢去找大夫。
而且這屋子裏,也弄了許多香料。
就是想将自己其實根本聞不到的那刺紅顏的毒味給遮擋去。
本想從南宮緋雲身上取個信物,讓秦照雪帶着去找南宮山莊的人,但是想起昨日南宮緋雲說起家中長輩中意這件婚事,因此也不敢貿然而去。
如今見南宮緋雲醒來後,不等她開口,李若水便連忙問:“你們隊伍随行來的人可是能信?若是可以,我讓人去找他們幫忙,你身上的毒雖說暫時能穩住,但終究不是法子。”
而且這臉上的血色疱疹,已經蔓延到脖子上了。
南宮緋雲艱難地從被子裏抽出手來,從耳朵上摘下一只耳環,“能信。”
李若水這自是趕緊交給門外的秦照雪。
便又趕緊回來繼續照顧南宮緋雲。
南宮緋雲看着李若水替自己忙前忙後,而且此刻身處的這環境,還有窗外樓下街上的叫賣聲,分明都是在城裏,也不知她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躲避武林盟的搜查,将自己帶進城裏來的。
因此對于李若水是萬分感激,強撐着那虛弱的身子朝她道謝:“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但又十分不解:“你昨晚明明可以自己逃的。”
李若水的确可以自己逃,但是由始至終,她都沒有想過丢下南宮緋雲自己逃跑,更不要說南宮緋雲是司雲峥的遠房表妹了。
更何況昨晚南宮緋雲想犧牲,給自己逃跑的機會。
所以李若水就算是忙活了一夜,也是想辦法将她冒險帶回城裏來了。
聽到這話,只笑道:“你昨夜想救我。”雖然沒成功,但當時才算是萍水相逢,她就能做到這一步,李若水就十分感激了。
南宮緋雲卻是苦笑起來:“你莫要再笑話我了。”她那樣好的武功,怎需要自己救?也就是當時自己眼拙,不自量力罷了。
一面又想起那束竹言死了,一切都将值得了,就算自己現在死,也是劃算的。想到這樣,倒也就不覺得身上這毒痛苦了。
【水水,有新劇情解鎖了。】洞洞幺忽然喊了李若水一聲。
【是南宮緋雲麽?】李若水問?
洞洞幺:【嗯,她好像,好像重生了。】這相當不科學。也不知是不是病毒的緣故,除了水水之外,居然有人重生了。
李若水聽到這話,險些站起身來,但這時候卻南宮緋雲忽然開口問道:“你就不好奇,我為何拼死也要殺了束竹言麽?”
李若水想着昨日聽到的那些話,雖然只是只言片語,但還是點點頭:“你知道他名不副實,道貌岸然,的确該殺。”
躺在床上的南宮緋雲卻長長地吐了口濁氣,“一個月前,我做了一個夢,很長很長,夢裏我和束竹言成了婚,我以為人生終于圓滿了,誰知道他不但是個道貌岸然滿口仁義道德的僞君子,背地裏卻害了不少人,最後為了南宮家的金礦,更是将南宮山莊滿門一百多口害死,我的孩子也死在了他的手裏。”
直到現在,南宮緋雲都覺得自己肚子裏有個空蕩蕩的位置,那個孩子仿佛真的曾經來過。
這個夢太真實了,她醒來的時候吓得渾身的冷汗。
當然噩夢誰不會做,她也不敢當真,但是又害怕,便暗地裏找人查。
果然,只要有心,什麽查不到?更何況她是根據夢裏知曉的那幾條線索查的,而且很快就查到了端倪。
如此即便未來南宮山莊的慘劇還沒發生,但是依照現在她掌握的證據來看,那個夢分明就是在提醒自己,以後是絕對會發生的。
所以為了避免南宮山莊的慘劇發生,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嫁給束竹言了。但是這終究是夢,實質性的證據自己也拿不出來,家中長輩們卻十分喜歡這束竹言,對他這個未來女婿也十分看重。
因此南宮緋雲知道,憑着自己的三言兩語,怎麽可能叫家裏長輩都相信自己而取消婚約呢?
于是她決定這一次跟着商議婚事的隊伍前來,想辦法殺了這束竹言。
只要他死了,那麽夢裏的噩夢就會結束了。
她說完後,有些擔心地看着李若水,生怕她覺得自己可笑,為了一個夢便要殺人。
洞洞幺坐在李若水的肩上,兩手一攤:【水水,她竟然這麽相信你,這就是剛才我探到的劇情,剛想和你說呢,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在書裏出現過的角色,竟然也過得這樣凄苦悲慘,這個世界我越來越覺得真實了。】
然而李若水聽完後,當即表态:【就算她不是重生,只是單純做了個夢,但這束竹言是真的沒有殺錯。更何況她的确重生,那些所謂夢裏的事,都真真切切在她身上發生過,如今她殺束竹言,就更加順理成章了。】唯一讓人李若水遺憾的是,讓那束竹言死得太痛快了些。
還有南宮緋雲一心只想殺了束竹言,壓根就沒有考慮過殺了束竹言後的好退路,現在中了毒,自己也沒辦法,只希望南宮家那邊的人有消息。
一面安撫着南宮緋雲:“放心,噩夢已經結束了,南宮山莊也不會有事的。”
而且現在的南宮山莊,已經與長寧王府認了親,與上一世也不一樣,就算是束竹言還活着,也不可能就這麽輕而易舉地害南宮山莊了。
“是啊,他死了,我也安心了。”南宮緋雲喃喃地說道。卻想忽然起一直還不知道李若水的名字,便仰頭看朝她:“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麽?”她的相貌,和那個為了束竹言而背叛魔教的聖女娉兒,與傳中的并不相似。
所以,眼前的她不可能是娉兒。
李若水也這才想起來,一直都沒告訴她自己是何人,人家倒好,連重生的事都告訴自己了。
于是忙自我介紹道:“我不是江湖人,是上京人士,我父親乃東海五州總督李時陵,我母親是大盛唯一上過戰場的女将軍沈般若。”
本來還想告訴她,自己有個未婚夫,未婚夫的母親是她姑祖母當年丢失的親女兒。
但是依照時間推算,南宮緋雲他們的隊伍當時從落霞山啓程來烏當城的時候,長寧王的信還沒到南宮山莊。
而聽到她的自我介紹後,李若水就從南宮緋雲的眼裏看到了似曾相識的眼神。
就仿佛昨日自己看到南宮緋雲用幾滴液體就将束竹言變成臭水一樣的震驚。
果然,随後就聽到南宮緋雲驚呼:“現在的朝廷官員家眷,武功都這樣厲害了麽?”
這叫李若水怎麽說?難道告訴她自己有挂麽?于是尴尬一笑:“也沒有,都一樣了,有好有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