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李若水不能說她無情冷漠, 如果這樣的話,她就不會在街上抓着自己,求自己買她了。
她最起碼還知道, 那魏大海一家子無辜, 生怕自己的身世牽連到他們, 同樣也怕連累自己, 沒打算留在自己的身邊。
但是薛若雪也說了, 她母親和外祖母犯下的彌天大罪不是假的, 即便她是親女兒, 又能如何?只能說現在的薛若雪更為清醒吧,她知道自己能做得了什麽,又做不得什麽。
所以李若水搖着頭:“這樣反倒好。”難不成還要她喊着她娘親和外祖母是有苦衷是被逼迫的,然後求着苦主去原諒麽?
這時候薛若雪又說道:“薛家在隴西盤踞這麽多年, 的确是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本來我此前還愧疚,想着因為我母親之事連累了薛家,即便那些叔伯們手裏沾了人命活該, 但小孩子們知道什麽?可我到了魏家後,看到這些孩子們的生活環境,我才覺得, 我們家裏的小輩們其實也不見得無辜,每日他們花銷的都是些沾了血的銀子, 享着錦衣玉食不知道是多少人平民百姓的血肉堆砌起來的,如今也該遭到報應了。”
就如同自己一般,不然的話,外祖母幹的那些事兒, 莫說是自己,母親也不知道啊。而母親做的這些事情, 自己也不知情。
但那又如何,有一道律例叫做連坐呢!自己尚且還能活着,只是被賣,其實還算好。
而且比起隴西家裏的那些姐妹們,自己可能運氣是最好的,沒有被賣到那種地方,遇到的魏大海也是有良心的。
現在又遇到了李若水,從此以後算是得了自由之身,到時候找個偏遠的小村子住下,同名同姓的人那樣多,誰知道自己曾經又是犯人呢?只是想起父親來,到底是心中難過,聽聞他已經自盡了,待找到安定住所,在與他建一處衣冠冢吧。
而薛家已無,戶籍自然是不在隴西薛家了,反而在魏家的頭上,如今那魏大海又不是難纏之人,給了自己這賣身契,回頭自己找個地方拿着,一樣能遷戶籍。
小地方可不會過問自己曾經原戶籍又在何處。
李若水聽着她這話,這樣看來,以後倒也不必擔心這薛若雪會做什麽傻事了,她明顯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且心态也平靜得很。
秦照雪速度很快,确切地說是那魏大海也有心放人,所以薛若雪的賣身契很快就拿來了。
捧着自己的賣身契,薛若雪發了好一會兒的愣。然後起身要朝李若水告辭,就打算趁着天色未晚,早些離開。
但是忽然又想起了什麽?問起李若水來:“可以給我紙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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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水不解,不過還是讓小二的幫忙尋了來。
沒想到那薛若雪卻是取來了一張紙,在上面畫了些曲曲折折的線條來。
她畫完後,沒有立即交給李若水,而是躊躇了好一陣子,才将東西收起來,遞給李若水道:“我方才畫的東西,想來你也看到的,但我的确沒有哄你,這是我小時候躲在祖父書房裏看到的藏寶圖,只是這麽多年,明顯薛家的人都沒有參透,我不知是否有用,但如今的确身無長物,便以此作為謝禮與你。”
然而她卻不知,這幅她們薛家拿着多年沒有參悟的所謂藏寶圖,其實在她畫得一半的時候,洞洞幺就叫了起來:【呀,水水你發現沒有,她畫這個圖和我們的那個疊在一起,好像就完整了。】不然手裏早早做任務得來的那張圖,看起來線條太少,什麽線索都沒有,甚至是不像地圖。
李若水聽到的時候,就有些激動,只滿懷期待地等着薛若雪畫完。
一旁的秦照雪一驚,詫異地看朝這薛若雪,也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這麽說來,李若水救她可真是不白救了。
所以當下李若水聽到薛若雪的話,只伸手接了過來,“你的謝意,我已收到,若是以往有什麽難處,可寫信與我。”
李若水這話,以及她收下了讓薛若雪覺得無用的圖,心中不免是交薛若雪十分感動,“多謝。”她還以為,李若水會将她當成了神經病,斥責她随便畫幾根線就來糊弄人。
因此也是十分鄭重地朝李若水鞠了一躬。
藏寶圖在手了,李若水也不摳門,十分豪氣地拿了銀票給她:“你一個女子,獨身一人到底行路不安全,銀錢也萬不可缺,但要仔細放好。”又指了指一旁的秦照雪:“你也別不信,你看人要衣裝襯着,如今他沒了那些個華服加身,街上有幾個人願意多看他一眼?”
薛若雪明白李若水的意思,是叫她路上也藏拙扮醜,再次道謝,方離開了。
她一走,秦照雪就湊過來,裝作毫不知情地看着薛若雪留下的圖:“這東西真有用?連個地名都沒标注出來,你也太好糊弄了,白瞎叫她騙走了那木多銀票。”
“她外祖母和她娘做的事,到底與她無關,何況現在她也受了不少苦,更何況人總歸有遇到難處的時候,她現在的問題尚且還好解決,只是需要銀錢罷了,順手的事。”李若水現在只巴不得秦照雪趕緊回自己的房間去,這裏也和洞洞幺大大方方地拼圖。
便讓他出門打聽打聽消息。
秦照雪這才不情願地出門了,他也想看看藏寶圖呢!
等他一走,李若水果然立即插上門闩,和洞洞幺将兩張圖疊在一起。
那紙張薄,放在李若水的藏寶圖上,還能清晰看到皮上的幾根線條,果然兩圖疊加,像樣的地圖就出來了。
就是唯一差标注的山川水域了。
于是李若水突發奇想:【難道,這藏寶圖一式三份,另外還有一份覆蓋在這最上面?】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不過咱們現在這個還算完整,如果能拿到大盛各州府的堪輿圖,一一對比,其實也能找出來,只不過這個工程量實在太大,水水你是要幹大事的人,也沒功夫花在上面。】洞洞幺說着,提醒李若水任務進度。
可別糾結什麽藏寶圖了,先想辦法破壞南宮家與武林盟束竹言這樁婚事才是最要緊的。
【是哦,阻止這位遠房表妹跳火坑迫在眉睫。】但是話又說回來,怎麽揭穿渣男真面目呢?現在這渣男就愛自己,不然的話,怎麽能把為他犧牲了那許多的娉兒做成人彘?
但凡他好色花心,倒也好辦了許多。
【洞洞幺,不如咱們去平月山吧?直接将那娉兒給找到,然後送給南宮小姐?】李若水覺得,還有什麽比讓南宮家的大小姐看到娉兒的下場更直接呢?
洞洞幺當然同意,不過鑒于遇到的戀愛腦有點多,便有些擔心道:【可如果她不相信娉兒和水水你,還是要嫁給那束竹言,那怎麽辦?】
李若水怔了一下,還真有那麽一點擔心,不過随即擺擺手:【不會了,哪裏這麽倒黴,遍地的戀愛腦。】
洞洞幺難得嘆起氣來:【不是戀愛腦多,而是這古早文以前就這樣寫的,那時候又不需要引導正确的價值觀,所以天大地大愛情最大,不然怎麽會有你失去的只是一條腿,她失去的是愛情這樣荒謬的臺詞呢?而且水水你仔細想想,你以前沒覺醒前,不也是戀愛腦麽?】為了愛生為了愛活,為了愛哐哐撞大牆。
李若水頓時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好半天也才随着洞洞幺嘆氣:【照着你這樣說來,這任務倒是艱巨。】
【也不見得,主要是原著裏這位南宮家的大小姐沒出場過,我暫時探取不到她的信息,不然要是知道是個什麽樣的人,就不用這麽擔心了。】洞洞幺也很無奈,人家未出場,自然是沒有這個權限信息。
李若水托腮想了想,與其在這裏想七想八,倒不如西直接将事情落實了再說。如果那時候果然如同洞洞幺所擔心的那樣,又是一個戀愛腦,那再想對策吧。
如此,打算要去平月山,自然是要趕在天黑關城門之前出城。
所以胡亂找個借口給秦照雪留了字條,她自己就偷摸出城去了。
到底不是光明正大去行正事,站在人家的角度看,她這是典型的偷雞摸狗,所以那朝天大道怎麽敢走?
都是挑着那些隐蔽的小路,沒路的地方就直接飛身而起,反正這一身白來的輕功也不能總閑着不用,多浪費啊。
但也不知這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竟然在平月山後山腳下的時候,遇到打鬥。
洞洞幺連忙叫她停住腳步:【水水,奇怪了,這裏如此隐蔽,怎麽還有人在此處動手?】
李若水在一叢山石旁邊停下來。
他們挑的這條路,可直達平月山後山,進入武林盟老巢後院。當然,這條路之險,也只有李若水能走了。
換做是旁人來,只怕骨頭渣滓都要碎得不成樣子。
所以這樣的地方居然有人動手,李若水怎麽可能錯過,八卦心一下就熊熊燃起來:【能在這裏動手的,顯然都非尋常之人,說不定就是武林盟的,咱們必須過去看看。】指不定還能給人主持公道不是?
洞洞幺想着,那也行吧,反正也要從那裏路過的。
于是李若水直接運起那蓮花步,不過是轉眼間,便穿越過這一片石林。已經下過幾場霜了,花葉樹枝如今枯萎敗爛,所以沒了樹枝遮擋,前面的視線一下豁然開朗,那一抹月白色和紅色就相當的紮眼。
【哦!】洞洞幺看到那着一身月白色長袍的年輕男子,直接發出了驢叫聲來:【居然是束竹言!我瞅瞅誰居然在這裏和他真動手啊,膽子這麽大。】
李若水也是一樣意外,如今有武功的她一下就能看出對方與束竹言這場較量到底是真是假。
不但是真,且還帶着殺意。
只是對方竟然是一個年輕靓麗的女孩,那一身紅衣不得不說,在這蕭條的冬日之下,顯得異常的耀眼灼目,也很美。
【是日月教的人麽?】李若水見洞洞幺張着嘴巴一臉的吃驚,卻遲遲不言語,便急忙問。
【不不不不是啊!】洞洞幺明顯已經查探到紅衣少女的身份了,但也不知為何,居然激動到語無倫次的地步。
【那是誰,你倒是吱一聲啊。】李若水急死了,尤其是看到洞洞幺這張大得能塞進一個雞蛋的嘴巴。
可想而知,對方的身份到底是有多令人意外了。
沒想到洞洞幺居然‘吱’了一聲,才像是回過神來,目光激動地看着李若水:【她,她居然是南宮緋雲。】
【南宮緋雲?】李若水也發出驚呼,随即再也不看洞洞幺了,目不轉睛地盯着前面打得不相上下的兩人。
當然,最主要還是關注那南宮緋雲。
沒想到她年紀雖小,但是武功卻十分厲害,人家那是從小一點點練出來的,和自己這系統送的完全是不一樣的。
所以哪怕現在本質上他們兩個加起來都不是自己的對手,但是李若水看到還是忍不住發出驚嘆聲和羨慕來。
話說束竹言在得知南宮緋雲和議親隊伍一起來了這烏當城的時候,心中那是十分歡喜的,想這南宮緋雲必然是鐘情于自己,所以才願意與議親隊伍千裏迢迢前來。
只是沒有想到,這麽多天終于是見到面了,她卻上來就對自己動手,而且招招見殺意。
更讓束竹言沒有想到的是,她一個女流之輩,這劍法竟如此之精妙,連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絕招,都被她給破解了。
這難免是有些傷了束竹言的自尊,對于南宮緋雲的喜愛也在頃刻間轉成了厭惡,作為一個女子,她竟然如此不給自己這個未來的丈夫面子。
萬幸此處沒有外人看到,不然自己還有何臉面?
而且這樣的女人娶回去,只怕以後是要騎在自己的頭上來。
因此他也意識到,這南宮緋雲可能不僅僅是簡單與他切磋那麽簡單了,終于是忍不住出口問道:“緋雲妹妹,你這是何意?”
南宮緋雲聽到束竹言喚自己的名字,滿臉絲毫不掩飾的嫌棄之态:“閉嘴,姑奶奶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你這個狼心狗肺人面獸心的狗東西,看姑奶奶今日不要了你的狗命!”
這滿嘴的污言穢語,束竹言臉色頓時鐵青難看,那一直保持着的溫文爾雅此刻自然也出現了裂痕,“你這賤人,我乃你未來夫婿也,你膽敢罵我?看我今日不教你看看何為大丈夫?”
“呵呵,你可有那本事?家中長輩受你蒙騙,當你是正人君子,我卻知道你做的那些髒事。今日只待我殺了你,這樁婚事從此便作罷。”南宮緋雲說罷,眼裏殺意迸出。
然就在這時,那束竹言卻站着不動,李若水見此不免是心急:【不對,咱們再靠近一些。】這樣看清楚一點。
她當然不是擔心束竹言,而是覺得束竹言怎麽可能站着任由南宮緋雲宰殺呢?其中必定是有詐的。
果不其然,只見着那南宮緋雲靠近他不過一丈左右,這束竹言忽然一揮手,不知袖中甩出什麽粉末來,頓時便聽得那南宮緋雲發出一聲痛苦的叫聲,随後懸空中的人影重重跌落在那枯草之上。
“賤人,今日看我……”只是他話還沒說完,忽然那股令他恐懼的痛意忽然複發了,頓時疼得他抱着頭,滿臉猙獰地在地上打着滾,全無形象可言。
甚至是比被他下毒了,此刻滿臉血色疱疹虛弱躺在枯草中的南宮緋雲都要狼狽。
原來是李若水靠近,到了那能聽到心聲的範圍內。此刻李若水和洞洞幺正在罵束竹言卑鄙無恥。
只是可惜別人聽到李若水的心聲,那每一次幾乎都是能獲得一個大秘密,束竹言倒好,每次都疼得他要死要活的。
此刻亦是如此。
但他們誰也不知這狀況如何發生的,即便是束竹言如今都仍舊以為是娉兒與自己下了蠱毒。
【他怎麽了?】李若水和洞洞幺面面相觑,怎麽給別人下毒,他反而比別人喊得更痛苦?
不過現在李若水也管不得他了,快步沖過去,只将那虛弱無比,滿臉都是可怖血色大疱疹的南宮緋雲給扶起來。
李若水的出現,地上的兩人都同時對她充滿了戒備,誰知道她竟直奔着南宮緋雲去,将人扶起來後,就在束竹言身上上下翻找,也不管此刻痛苦不堪的束竹言,【怎麽沒有解藥?我看他才是賤人,居然這麽歹毒。】
下毒就下毒,他倒是好,給人毀容了。
洞洞幺見李若水只找出毒藥,沒找到解藥,也是十分生氣,不恥于這束竹言的所作所為。
如果他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也就罷了,偏偏他要自诩為武林正義?叫洞洞幺說,分明是武林敗類還差不多。
于是給李若水提議道:【水水,找不到咱們也給他下毒,他肯定能找到解藥。】
這主意是好,李若水沒半點猶豫。
随後,那束竹言的慘叫聲就貫穿雲霄了。
此刻他不單是腦子裏和耳朵裏疼痛難忍,更重要的是他的臉也毀了,毒藥不但毀容,還讓他頃刻間失去武功,猶如着了那十香軟筋散一般,難得動彈。
如此,沒有外力去影響他腦子裏和耳朵裏的疼痛,此刻只能硬生生地扛着,爬都爬不起來。
李若水傻了眼,見他軟塌塌一團躺在草叢裏,慌了神:【這,這,他這個樣子,還怎麽去找解藥?】又着急地看着一旁的南宮緋雲。
此刻的南宮緋雲見李若水的一系列舉動,已經确認了她非武林盟之人。只不過如今能和武林盟作對的,也是有這個膽子的,除了日月教之外,她想不到了。
于是便以為李若水是日月教之人,反而強撐着虛弱的身體好言提醒道:“此處不安全,姑娘你快走,若是叫武林盟的人發現你,就逃不掉了。”
【她怎麽這樣善良,人都被害成這樣了,還想着我。】如此,李若水就更不可能棄她而逃了。當下就道:“沒事,你也別慌,我不會不管你的。”
就是這束竹言,怎麽辦?
李若水有點犯難,是将他送到武林盟的大門口,還是怎麽着才好?反正現在肯定不能讓南宮緋雲繼續待在這冷飕飕的野外。
誰知道叫她扶着勉強站起身的南宮緋雲,在接過李若水遞過去的劍後,并未像是李若水所想的那樣,用這劍來作拐杖支撐,而是一劍直接插入束竹言的喉嚨上。
李若水當場傻了眼,眼見着那束竹言滿是血色疱疹的臉上,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就算了,那瞳孔還尤為恐怖。
更要命的是他喉嚨裏濺出來的血,直接灑在了自己裙擺上,是一滴也沒落在別處。
南宮緋雲卻以為李若水是害怕了,用力拔出那帶血的劍,安慰着她:“你放心,此事不會有人知道的。”
李若水剛想說怎麽可能不會讓人知道?束竹言來見南宮緋雲,肯定是有人知曉的,更何況屍體就擺在他們後山下面,怎麽能瞞得過?
誰知道這時候把劍上的血跡在束竹言衣襟上擦幹淨後,插回劍鞘裏的南宮緋雲騰出手來,又從懷裏摸索起什麽。
李若水見她摸得艱難,本來想伸手幫忙,但是又怕對方覺得自己耍流氓,就這猶豫的功夫間,南宮緋雲已經拿出一個綠色的小瓶子來,費力地打開了瓶塞子,便将裏頭那褐色的液體往束竹言身上倒。
随後就發生了李若水匪夷所思的一幕。
李若水發現這一幕自己曾經只在電視裏看過,當然從來沒有當真過。但此刻束竹言這一百多斤的屍體,瞬間在那褐色液體之下,竟然快速腐敗,随後發出一陣陣惡臭味道,最後成了液體,滲入泥土中。
只留下了一堆再也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衣服褲子以人形的只姿勢置放在那裏。
【洞洞幺,這特麽就是江湖麽?】太恐怖了,人人随手一摸都能拿出一瓶奇怪的毒藥來。還有這南宮緋雲會不會想着殺人滅口啥的?自己要不要和她坦白,其實兩人之間是有那麽一點親戚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