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縷月光
第二十一縷月光
天空陰沉的像是要掉下來,從淅淅瀝瀝再到滂沱傾瀉,烏雲盡情的宣洩自己的情緒,街道上頃刻間再無幹燥的地方。
譚雅雅站在窗前看着小區裏被雨水沖刷的街道和遠處朦胧中的霓虹燈牌,窗外偶爾能吹進來幾滴雨,落在她身上冰冰涼涼的,這空氣很清新也能讓她混沌的大腦清醒過來,從渾渾噩噩中醒來。
顧章母親說的那些話,終于從腦海中揮散出去,得以片刻的喘息。
她站在窗前一動不動,一滴淚滑落臉頰,緊接着淚珠“啪啦”成串的流淌到下颌低落下去。
強忍住不想哭出聲,她輕輕的捂住嘴唇,接連幾日都沒有睡好覺,哭的有些頭疼,擦幹眼淚也沒關上窗,聽着窗外的雨聲,睡過去的時候也皺着眉,睡得并不安穩。
即使睡得再晚,再失眠,天剛亮的時候她也會醒過來,有時閉着眼睛熬到廚房傳來母親做飯的鍋碗瓢盆聲,有時坐到書桌前發呆。
樓下小區裏的路燈每到半夜十二點會全部熄滅,只餘下花叢裏昏暗的地燈,靜悄悄,孤零零的散發着冷光。
清晨四五點會有很多大爺大媽到樓下去晨練。
五六點的時候會有一些晨跑的人在綠化叢中穿過,他們都戴着耳機,穿着晨練服,生機勃勃。
除了班主任老郭以外,林清是第一個察覺到她狀态不對的,體育課拉着她躲到後操場陰涼處。
合歡樹不知道已經屹立多少年,樹幹粗壯枝葉繁茂,盛開的合歡花是一朵一朵粉色的。
譚雅雅想露出一個讓她放心的笑來,卻只幹巴巴的扯了一下唇角,實在是笑不出來。
林清十分擔憂:“你最近是怎麽了?臉色很不好看,黑眼圈像熊貓一樣,整個人看上去都很虛弱,我最近在忙學生會的事,也不知道你最近發生了什麽,任何事你都可以和我說……我很擔心你。”
譚雅雅摳着手指的指節有些蒼白,也不再勉強笑着,沉下嘴角嘆了一口氣,似乎是想把胸腔中所有的煩悶都排洩出去。
“我和顧章在圖書館,不知道被誰拍了照片,匿名舉報到校長那裏,校長找我們的家長談話,這原本沒什麽,可是顧章的媽媽對這件事很有意見,和我媽說了一些話,大概意思是顧章将來會去京大,而且身上的責任很重,希望我不要影響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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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沒有啊。”譚雅雅的眼神暗淡下來,如同眼前的池水在烈日炎炎下逐漸蒸發,無助的迷茫而空洞。
“ 這段日子我經常會被困住,這些話反複在腦海中浮現,我知道他媽媽的擔憂是對的,可是我也沒做錯什麽呀,我只是想要離他近一點,和他說說話而已。”
林清攬住她的肩,把頭靠在一起:“你怎麽都不和我說呀,你這段時間都是怎麽熬過來的……這麽大的事情,你為什麽不和我說呀,雖然我也不知道怎麽幫你,起碼你和我說一說心裏能好受一點。”
譚雅雅說起這些事情來一直很平靜,可是她越是這樣林清越是心疼,看她蒼白的臉色和眼下的黑眼圈,肯定也是休息不好。
“我已經失眠很久了,每天晚上都睡不好。”
“這件事情阿姨知道嗎?”
譚雅雅搖了搖頭:“我沒事的,就是這兩天心情不好,會好的。”
一節體育課,譚雅雅和林清說了很多,心裏的郁結也消減不少。
下課鈴一響,站在隊伍中看見從樓道走出來的精英班,即使想要回避,也還是能一眼就看見顧章清瘦的身影,連忙低下頭。
月底的模拟考成績出來了,譚雅雅依舊保持在百名內,年級第一卻換了人,顧章成績下滑的厲害,掉落到了第十。
不止同學們震驚了,還引起了校長的重視。
任何消息都逃不過馬朝陽的耳朵:“這顧章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成績下滑的這麽厲害,被叫到校長辦公室去談話了。”下課後把林清前座的同學攆走,長腿一伸跨坐在椅子上,趴到林清桌上,口中還含着一根棒棒糖。
“怎麽哪兒都有你。”林清白他一眼。
“反正這一回肯定會挨呲兒。”馬朝陽晃着腿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譚雅雅心情很複雜,難不成真的叫顧章的媽媽說對了,她影響了他的學習,所以成績才下滑,要真的是這樣,她确實不應該再接近他。
周一課間的時候,往常升旗儀式過後,都會迎來校長和年級主任講話致辭。以往馬朝陽就在講臺上宣讀過檢讨:“切,好學生就是不一樣,都被叫到辦公室了,也不用做檢讨。”馬朝陽雙手抄兜。
“人家就算從年級第一掉下來也是年級前十好嗎?有什麽可做檢讨的地方?”
馬朝陽撇撇嘴,被林清怼的啞口無言。
譚雅雅心裏裝着顧章的事情,放學的時候讓林清先離開,跟在顧章身後走出校門。
這種情景恍惚間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仔細一想,其實也就一個星期,變化來的猝不及防。
跟着他來到公交站,顧章似乎也在等她。
站點還剩下零零散散幾名學生,譚雅雅低聲問:“你成績下滑,是因為我嗎?”
顧章搖頭否認:“不是因為你,別多想,我已經和老師還有校長解釋清楚了,是因為我最近兼職有些多,沒有休息好。”說完,沒有轉頭,擡步跨上公交車。
坐在車上也沒有側頭,這不就是大家都希望的樣子嗎?
譚雅雅低下頭拽了拽書包肩帶,沉默着回到家,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機械式的打開書。
譚母敲門:“雅雅,先出來吃點東西,休息會兒吧,你小叔過來了,帶來了一些你愛吃的水果和零食。”
譚雅雅拿着筆不知道在想什麽,愣了一下才“嗯”了一聲,其實她也不想這樣,她也想像以前一樣高高興興,開開心心,沒心沒肺,可她就是開心不起來。
即使扯着唇角裝模作樣的笑,也比哭還難看,這是林清說的。
小叔和爸媽坐在沙發上,電視裏播放着綜藝節目,明明應該是很歡樂的氛圍,因為她的出現變得沉悶。
譚雅雅坐到另一側的單人沙發上,縮肩抄手略顯局促。
譚輝也被這種沉悶陰郁的狀态驚到了,他回國不到兩個月,侄女的狀态和他上次見簡直是天壤之別,那會兒輕輕松松看不出一絲即将要高考的壓力,現在整個人就像是被巨石壓住了,被困住了。
學校發生的事情,大哥大嫂已經和他說過了,真不是什麽嚴重的事,馬上就要高考,等上了大學就不是早戀了。
小侄女現在這個樣子,估計還是對方母親說的那些話對她打擊很大,他倒是認識一個心理醫生,能給小侄女做一下開導,但她對這種事情應該會比較排斥。
譚輝糾結了很久,組織好語言才平靜開口:“雅雅,你也知道,小叔前段時間工作上遇到一些問題,為了找到解決辦法,熬夜和應酬持續了一段時間,生活不規律的結果就是導致了犯了胃病,去醫院的時候遇到了小學同學,她成為了一位心理疏導醫生,和她淺淺聊了幾句以後,心境開闊許多,知道我回國也一直想找時間聚一下。”
聽到這裏,譚雅雅還有什麽不明白,但她沒有急着開口,默默的聽着。
“有一片踏青郊游的好地方,想帶着你一起去,但是她的身份還是想要先告訴你,小叔知道,你都明白的。”
譚雅雅牽強的勾起唇角:“這段時間讓你們擔心了。”
見她并不排斥譚輝說的話,譚父譚母的心瞬間放下一半。
又一個周末,譚雅雅再出現在班級的時候,林清能察覺到她心情好轉許多,起碼臉色紅潤了一些,眼下的黑眼圈也沒那麽嚴重了。
說起這件事,她對譚雅雅是心虛的,那天在後操場小池塘旁邊說的話,她告訴給譚雅雅的小叔了,譚家小叔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她的號碼,也是察覺到譚雅雅情緒的反常,所以問一下,她也猶豫過,有種出賣朋友的羞恥感,但是她害怕再這樣下去會耽誤高考,所以還是說了。
“雅雅,對不起……”放學後,林清主動道歉。
還沒等她說完,譚雅雅就笑了:“是我鑽牛角尖了,一時沒想通,這兩天我已經想明白很多,也能睡好覺了,覺得心情也好了。”
林清到嘴邊的話止住,看她的狀态确實不錯,又觀察了兩天也放心了。
譚父譚母不想表現的太明顯導致譚雅雅過分緊張,只能交代譚輝多帶她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卻被譚雅雅婉拒了:“小叔,謝謝你,但是我真的沒時間,周末要複習,等我考完再出去玩吧。”
譚輝自從帶她去看過心理醫生,也有些別扭,撓了撓後腦翹起的一撮頭發:“行,那等你考完,小叔帶你出去玩。”
卧室門重新被關上,譚雅雅轉回頭看向書本,沉默着拿過一旁的白色藥盒倒出兩粒小藥丸吃下去,這是心理醫生給她開的幫助睡眠的藥物,心理疏導起的作用很小,這藥卻有用,每晚都可以睡的很踏實,什麽都不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