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從F市到D縣開車要一個小時,再從縣城進山裏,又是一個小時,就算厲言的車子性能較好,他視力好開車技術過硬,不過山路又能有多快。
厲國生沒有開口阻攔兒子,只叮囑了一句:“注意安全。”
同時被吵醒的厲老太太站在一旁也沒阻攔,只在兒子背後喊了句:“到了那邊回個電話啊。”
苗一依給厲言發了定位後,就把房間裏的燈打開了,白熾的燈光驅散了罪惡的黑夜,黑暗立刻遁去。
門外的聲音果然戛然而止,外面的人似乎被驚到了。結果她還沒來得及松口氣,聲音居然再度響起來。
苗一依魂飛魄散,想不到外面那個人居然這麽大膽,明知道裏面的人醒着還要破門而入。
她整個人完全吓傻,坐在床上無所适從,眼睛驚恐地瞪着那道薄薄門板。這種單位的休息室,用的門防盜性能明顯不如家裏的,門外的人,随時可能破門而入。
手機有信息進來了,厲言發過來的:派出所的人馬上到,他們離你頂多一百米,萬一他進來了,想辦法穩住,不要怕。
苗一依看完手機,擡手擦了擦因為害怕掉出來的眼淚,然後跳下床去,用自己的身體頂在門背後。
她整個人毫無頭緒,除了按厲言說的本能去自救之外,已經想不到別的,結果因為匆忙跑去門邊,手機居然忘在床頭。
樓下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好像有人在拍大院的門,期間夾雜着“警察”“開門”的字眼,她的救兵到了。
門外的撬門聲已經消失,苗一依背部貼着門板,四肢酸軟滑坐到地上,繃緊的神經一旦松懈下來,情緒反而變得特別崩潰,她把頭埋進雙臂裏,緊緊地抱住自己。
樓下這時候已經亂作一團,跑步聲吆喝聲,哭嚎聲……各種淩亂雜沓的聲音沖擊着她的耳膜。
不知過了多久……
篤篤,門板被人敲了兩下,一道陌生的聲音傳來:“苗醫生,你還好吧,我是這裏派出所的所長……”
她爬起來開了門。
門外果然站着一位四十多歲,身穿制服的警察,他旁邊還有一位女警。
看到苗一依,這位所長歉意地笑下:“讓你受驚了,人我們已經抓住了,你別怕。”
苗一依點點頭,咽了咽幹巴巴的喉嚨,不忘感激地說了聲:“謝謝。”
對方抿了下嘴,有些承受不住的樣子:“門鎖已經壞了,要不你跟我去所裏休息吧。”
派出所和鄉鎮府真的隔得很近,只是白天來的時候并沒有留意到這些。
鄉鎮的派出所不大,進入大廳右手第一間就是值班室,那位所長打開門後對苗一依說:“地方簡陋了點,不過你可以放心睡,肯定不會有人打擾你了,我就在大廳守着。”
重新躺下來的苗一依怎麽也無法入睡了,這樣驚心動魄的夜晚,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裏還真沒遇到過,明明腦子裏昏昏沉沉,感覺很累的樣子,可就是毫無睡意。
她給厲言發了信息,說自己已經脫險了,現在人在派出所休息。
厲言一直沒有回複,不知道在做什麽。
苗一依在黑暗中翻了個身,然後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直到外頭傳來汽車馬達聲,苗一依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今晚的她對聲音尤其敏感,吓怕了。
“在裏面呢,可能睡着了,人沒事,放心好了。”
“謝謝你了,朱所長。”
“唉,厲總你這麽說就折煞我了,我們的工作沒做好啊。”
“朱所長你去休息吧,我在這守着就好。”
苗一依聽出來了,說話的人當中分明有厲言的聲音。
那沉穩的嗓音,任何時候都聽不出什麽情緒的語調,不是厲言又是誰?只是沒想到遠在F市的厲言他居然連夜開車過來了。
苗一依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打開值班室的房門走出來。
厲言果然站在大廳裏,高大的身影把頭頂的燈光都遮擋了一大片,因為走得急,他身上穿着一套短袖長褲的居家服,相比平時的西裝革履,這是很随意的模樣,可是苗一依卻覺得此刻的他帥得不像話。
厲言聽到聲音也回過了頭,然後看見身穿花睡衣的苗一依站在自己身後。比起他還算齊整的樣子,她的形象顯然很糟糕,頭發淩亂,一臉倦色,雙眼紅通通的,關鍵看到他過後,挺秀的鼻頭還一張一合,樣子真是凄慘極了。
下一秒,她便朝他沖了過去,像頭沖動的小獅子一頭撞進他懷裏。力道還有那麽一點重,厲言晃了那麽一下。
他伸手接住了她。
嗚嗚嗚……
苗一依什麽也不管了,只想拼了命地沖過去,拼了命地抱住他,拼了命地呼吸他身上熟悉的氣息,然後拼了命地在他懷裏哭……
嗚嗚嗚……
這個夜晚發生的一切,都讓她不得不拼了老命。
“沒事了,沒事了……”厲言緊緊地抱着她,偏頭在她發頂落下一吻,手掌不斷地撫摸着她的頭發,一下一下地順毛。
山村的夜晚那麽寧靜那麽祥和那麽充滿歲月靜好的溫柔,但是現在都被派出所裏一個女人大半夜的哭聲哭得沒了蹤影,連附近的狗都被驚醒了,斷斷續續叫起來,連成一片。
站在一旁的朱所長悄悄地失蹤了。
苗一依睜開雙眼,入目是一張放大的男人安靜俊挺的睡顏,高挺的鼻梁,自然閉合的薄唇之下,新生的胡茬泛着明顯的青色。
苗一依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地打量過厲言,以前她是有一點不敢的,一方面厲言身上有一種特別正兒八經的氣質,使得和他相處的人不得不也正兒八經的,另一方面,她其實也是不太好意思,她又不是花癡女流氓,怎麽能那樣盯着一個男人看?
昨晚她在他懷裏哭了很久,停下來的時候,厲言用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淚,擡手看了一眼時間,對她說:“快兩點了,你去睡會。”
結果苗一依搖搖頭拒絕了:“再讓我抱一會。”
真是吓傻了,感覺一切都不是真的。
然後厲言說:“那去床上抱吧。”
然後,苗一依:……
最後,厲言無可奈何地笑起來,她的反應令他感覺,自己像個誘拐少女的大色*狼。直到走進值班室裏面後,他才跟她解釋了一句:“你睡吧,我會坐在這裏陪着你。”
苗一依根本睡不着,她整個人還沒徹底冷靜下來。而且,她總不能讓厲言坐在床沿看着她,一直看到天亮吧。
苗一依體貼地往裏面靠了靠,然後拍拍自己讓出來的半邊床:“你也躺會吧,距離天亮還有好幾個小時呢。”
苗一依是很純良的心思,不過厲言的眸光似乎跳躍了那麽一下,然後他朝她笑笑,說了一個“好”字,側身面對她躺下了。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鐘,然後真的變成在床上抱着了。
也真的只是抱着而已。
苗一依默默地,肆無忌憚地打量着他的睡顏。
有一種人是睡着了威風也不倒的,厲言就是這樣,斜挑而上的眉毛,透着隐隐的淩厲。
她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想去碰碰,結果才到半路上,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你幹什麽?”聲線裏透着難得一見的慵懶,在這樣的清晨顯得特別性*感,随後他就睜開了雙眼。
厲言早就醒了,平時就是五點半起床,然後去跑步,生物鐘早就習慣了。不過今天睜開眼睛他做不了別的事情,怕自己一動她就醒了。
“你裝睡。”苗一依總算明白過來了,毫不留情地用手指戳了戳他胸口。
厲言聲音沉沉地笑了聲,握住她的手拉下來,再次抱了抱她:“再抱一會就起床,一會人家要來上班了。”
兩個人的早飯是在派出所的餐廳吃的,食物也還豐盛,包子煎餃各種粥。
厲言問苗一依:“你一會還是跟我回去吧。”才出來一天就差點出事,真不叫人放心。
苗一依咬一口包子:“那不行,我不能臨陣退縮。”
厲言倒是有些好奇:“難道你不害怕麽?”她昨晚應該是吓壞了,夢裏一直抱着他,還叫了好幾句他的名字。
“昨晚确實挺害怕的,不過這頂多算小概率事件,不用這麽緊張啦。”她倒是想得開,咽了咽喉嚨,“我是醫療隊最年輕的醫生,如果遇到困難就退縮,以後還怎麽在醫院混啊。”
他的姑娘比他想象中勇敢多了。
厲言還能說什麽?只能由着她。
兩個人一起從餐廳出來的時候,苗一依看見他們的申處長正急匆匆從外頭趕過來。
“一依,你沒事吧。”申绮雯首先跟苗一依打了招呼,昨晚的事她早上才聽說,趕緊過來看看,這可是她第一次帶人出來,不能出纰漏。
苗一依:“我沒事,申處長。”
申绮雯:“沒事就好,擔心死我了。”
說完這句,申绮雯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厲言,目光定住兩秒鐘,然後朱唇微啓:“嗨,厲言,好久不見。”
苗一依猛地轉了下頭:……他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