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蕭纣一言難盡地聽着管事太監福海,一人分飾多個角色,一字不落,連一個表情也都不落下地,描述虞妲如何排演話本。
虞妲則在自己的寝宮,激情指揮兩個宮女一個太監,分別扮演被神人滅掉的土匪和土匪頭目,沒良心的狗官縣令,以及路人甲流民一二三四號。
“秋杏啊,你來演狗官縣令。”
“夏葉,你演路人甲流民一二三四號。”
“小雲子,你演土匪和土匪頭目。”
“至于這個不吭不哈的神人嘛……”
虞妲視線在房內巡視一周,很快就鎖定了目标。
她指揮着幾個宮人,把一張圓桌上的東西全都挪走,然後,取下了上頭鋪着的一條淡藍紫色金絲暗紋桌布,十分高興地道,“這桌布就假裝神人吧!反正這神人也沒有臺詞!”
“對了,還有門口那只貓,把它抱過來。”
“是,娘娘。”
秋杏應下,卻給小雲子使眼色。
小雲子趕緊去把那只渾身雪白的小貓咪給抱了進來。
虞妲把那桌布往它身上一搭,滿意地道:“好了!完美!”
“娘娘,奴婢可以不演狗官縣令嗎?”這時候,秋杏有幾分委屈地道。
她十分讨厭這個狗官,太子妃娘娘是不是很讨厭她,才讓她演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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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這麽想,秋杏更是有些傷心了。
“傻孩子,本宮是欣賞你,才讓你演這個頭號反派呢!”虞妲一本正經地看着她道,“本宮這是器重你,你确定不演嗎?”
“娘娘,秋杏姐姐不演,讓奴才演,奴才不想演那兇神惡煞的土匪還有土匪頭目,就想演這個當官的。”一旁,太監小雲子趕緊瞅準機會,一臉嬌俏地笑着讨好道。
“看看,人家小雲子思想覺悟多高!”虞妲立即表揚道。
“娘娘!奴婢願意演!”秋杏一聽,頓時緊張地表态,随後瞪住小雲子,“這哪有你多話的地方!你敢不遵從娘娘的安排?”
“奴才不敢。”小雲子頓時萎了。
麽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秋杏可是這太子妃寝宮的掌事大宮女。
而他,只是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鹹魚太監罷遼。
接下來,正式開演。
“轟隆隆!哎呀呀!哇哇哇!”虞妲給故事開始的那場騷亂配音。
總之一陣亂七八糟的響聲模拟出的燒殺劫掠無惡不作的聲音之後,逃難的婦人抱着她的孩子(靠墊),和夏葉飾演的路人甲流民一二三號,來到某縣縣城門口。
“開開門啊!”
虞妲用胭脂水粉塗抹得髒兮兮的小臉上,一雙秋水一般滴眸子,可憐兮兮地望着高高站在城牆上的狗官縣令,苦逼地哀求道,“大人,求您打開城門,放我們進去啊!大人,求您救我們一命啊!”
這時候,扮演狗官縣令的秋杏,一腳踩在假裝是城牆的凳子上,質樸的臉上,學着自家太子妃平常那副高貴冷豔的模樣,擡着下巴,垂着眼睛,冷冷奸笑道:“小美人兒,你們後頭有大陸上最可怕的土匪頭子一夥人,本官若是開門,他們進了城,那本官豈非自尋死路?”
“這個狗官不肯開門!”
“那我們進去吧!”
“可是城門關着,怎麽進去?”
“沒事,老娘會魔法!”虞妲說着,拿着一根毛筆當仙女棒,在扮演路人甲流民一二三號的夏葉身上轉圈,然後輕輕一點,“好了!你的身體已經變得如流沙一般細小,沿着門縫就可以進去了!”
“是!”
夏葉說着,身子一跳,假裝自己一下子鑽進了門縫裏!
然而魔法是什麽?
從來沒有聽說過呀!
不過既然是太子妃娘娘說的……那就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啊!
“呵呵!”見到有流民混入城中,狗官縣令冷冷奸笑一聲,下令道,“來人啊,拿刀來!誰若敢進城,殺無赦!”
她一說完,夏葉就假裝自己被殘忍地殺害了。
只聽“啊”的一聲!
夏葉眼睛一翻,嘴巴一歪,舌頭一伸,凄慘倒地。
不過這死去的只是路人甲流民一號,接下來還有憤怒的流民二號和三號以及逃難的婦人。
“我們要推翻這堵牆!”流民們表示。
“來人啊!開城門,這幫低賤的流民,進來一個殺一個!”狗官縣令此時又下令道。
于是,只聽噼裏啪啦的一陣混亂之後。
虞妲把她手裏的靠墊往地上一扔!
“我的兒啊!你死的好慘!”她發出凄苦悲痛的哭聲,“老天爺,你個狗東西,為啥子土匪橫行破壞我們的家鄉你都不管?你是瞎了眼了嗎?本逃難的婦人詛咒你們——”
話未說完。
小雲子揪了一下那只小貓咪的胡子。
“——喵嗚!”小貓咪登時發出驚恐而又肉疼的叫聲。
“啊!”秋葉捂住心口,假裝被雷劈,渾身僵硬地倒在地上,大睜着雙眼,竟是死不瞑目。
接着,秋葉從地上爬起來,又去揪了一下小貓咪的胡子。
“——喵嗚!”你們這些兩腳獸煩不煩啊!為什麽又揪本喵的胡子!小貓咪發出震怒而又肉疼的叫聲!
“啊!”後頭扮演土匪和土匪頭子的小雲子,一聲慘叫,捂住心口,假裝被雷劈,渾身軟趴趴地倒在地上,驚恐地大睜着嘴巴,就那麽不敢置信地死掉了。
“孩子都死了,你這個神人才出來主持公道?要你何用!”虞妲瞪視前方,一臉義正言辭地批評道。
“喵——”簡直是個蛇精病啊!
小貓咪沒有感情地瞥了她一眼,踩着桌布,翹着尾巴冷漠走開了。
“咔!”虞妲接着喊道,“全劇終。”
“累死本宮了,演戲真累!對了,這只小貓表現得不錯,一會兒記得獎勵它兩條小魚幹,秋杏,伺候本宮沐浴。”
說完,她就轉身走了。
“是,娘娘。”秋葉恭敬地跟了上去。
“夏葉姐姐,這貓不過叫了兩聲就走了,咱們卻還得跑來跑去,還得倒地裝死,還得配合娘娘,可娘娘為什麽不獎勵咱們小魚幹?”小雲子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嫉妒地瞅了一眼那只小貓咪,小聲嘀咕道。
“你懂什麽?這是娘娘器重咱們!她不跟咱們搞那些虛頭巴腦的假客氣!懂嗎?”夏葉一聽這小雲子膽敢質疑自家太子妃娘娘,不由板着臉教訓道。
“哦,好吧。”小雲子只得委委屈屈的應下。
另一邊,福海演完整場戲,氣喘籲籲地擦擦汗,臉上帶着讨好的笑,道:“殿下,事情就是這樣,娘娘之後就說累了,沐浴之後,便躺下歇息了。”
“……”蕭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在思考一個問題。
虞妲是不是被什麽東西給上身了?
為什麽突然變得不太聰明的亞子?
“對了,奴才尋思着,沒準娘娘其實是在借這一出戲,來表達對殿下的思念之情呢!”福海想到什麽,忽然說道。
“是嗎。”蕭纣一聽,脊背不由微微挺直,極輕的一句,聽着好像對此根本不感興趣似的。
“回殿下的話,奴才覺得是的,您看,娘娘她話本裏的那位衣袖一揮就能大殺四方的神人,不是就跟殿下很像嗎?”福海想到什麽,趕緊又讨好地道。
“什麽?”蕭纣頓時擡起頭來。
他怎麽可能跟那個狗東西神人像!
福海沒看到蕭纣眼裏醞釀的狂風暴雨,仍是一味笑着讨好,一拍大腿:“回殿下的話,那可不是嘛?奴才突然想起來,娘娘找的那條桌布,剛好就是青蓮色的!這不正是跟殿下今日的着裝一個顏色嗎!”
“小福子。”蕭纣突然開口道。
“奴才在。”福海意識到事情不太對勁,趕緊立正。
“孤記得,孤身上穿的這件袍子,是你給孤準備的吧?”蕭纣陰測測的語氣,微眯了眯眼,看着他道。
“回殿下的話,奴才冤枉,這袍子是原姑姑選的,奴才只是遞給了殿下一下。”福海扣着字眼兒,推卸着責任,努力拯救自己。
“哦,那你跟孤好好解釋一下,為什麽太子妃寝宮的一張桌布,跟孤身上今日所穿的袍子剛好都是青蓮色的,解釋不出來,就自行去領罰——罰俸兩月。”蕭纣面無表情,那悠閑的語氣,就跟說今兒的風甚是喧嚣一般随意。
“是,殿下。”福海委委屈屈卻不敢吱聲地應下了。
解釋?
太子爺才不是真的要他解釋呢。
太子爺就是要罰他。
福海一邊往外頭走,一邊輕輕地扇了自己嘴巴一下。
都怪這張嘴!
蕭纣身姿挺拔地坐在桌案前,一只手擱在桌面上,修長如玉的手指,不是很淡定地,輕敲着奏折抄本的紙面。
他今日是真夠閑的。
竟然聽完了一出毫無邏輯、全在鬼扯的話本,到頭來才發現,自己竟然還被內涵了。
那個專門馬後炮,不幹人事的神人會是他?
蕭纣擡手煩躁地往紙面上一拍,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看着外頭清風朗月,迫使自己努力靜下心來。
什麽逃難的婦人,她竟敢嘲諷孤先前對她的衣着評價?
孤難道說錯了嗎?
就算她那一身穿着再好看,可也太樸素了一些,要是被宮裏其他人看見了,豈非都得以為這是她失寵了,遭了孤的苛待!
還什麽土匪燒殺劫掠無惡不作害得百姓流離失所,什麽狗官縣令……要真有縣令敢這麽做,孤第一個砍了他的頭!
蕭纣站在窗前,俊美如玉的面容一片沉靜。
他望着明月清風,內心瘋狂哔哔中,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麽。
若把這話本裏的故事,好好編排一番,安到這次河北水利的案子上,那會有什麽樣的效果?
蕭纣墨眸登時一亮。
——難道虞妲并非故意嘲諷孤,而是另有深意?
——若這計劃能行得來,那她,莫非其實是想借着這話本,給孤出主意的?
在夢裏,虞妲睡的正香。
她擡手忽然朝着空氣一巴掌打過去,迷迷糊糊的,對着夢裏夢到的一只想要吃自己手裏極品小魚幹的高冷小貓咪,得意的勾唇道:“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