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美人留步!”終于,一個大漢按耐不住心裏的癢癢,沖過去擋在了門口。他重重地将手中的青鐵西瓜錘頓在腳邊,震得屋裏所有人都腳底一麻,“沒錢不要緊,大爺我請你吃飯住店。”
定北侯擡擡眼皮:“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條件。”
“哈哈哈哈哈!”爽朗的笑聲回蕩在整個店堂內,“我長了根大蠟燭,今天燃起火了,請美人幫我滅滅火。美人如玉,哪個英雄不想要?”
更何況還是這樣一枚絕色寶玉,看着定北侯精致的側臉,有幾個人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定北侯扯扯嘴角,擡手指着大漢頭頂的發髻,然後慢慢往下,指尖指到了大漢的腰際。朱唇輕啓:“你才這麽高,太矮了,我瞧不上。”
話語一出,便如在滾燙的油鍋裏滴了顆涼水,油花子一下子濺得老高。
“敢取笑我,割美人的肉烤着吃!”大漢笑罵着,舉着西瓜錘一躍而起,朝眼前的美人劈頭砸去。
鬥篷一揚,銀槍蛟龍出水般旋轉着刺出。轉瞬血光一閃,大漢重重地摔下來跪在地上,西瓜錘滾到一邊。未等他站起身,槍柄夾着蕭蕭風聲呼的壓下,拍在他的右肩上,也将他的身體硬生生拍得入土三分。
借着槍柄打人的勁,定北侯一個空翻輕盈落地,又手臂一揮,槍尖貼着大漢的頭皮輕輕掠過。嘴裏吐出幾個字:“還不夠矮……”
安靜下來後,下身完全陷在土裏的大漢睜着眼睛,歪着腦袋,眼睛鼻子不斷往外冒着血沫子。頭頂上的發髻已不見了蹤影,露着白花花的頭皮。右肩已塌了下去,身體本能地痙攣,眼看已是進氣多出氣少。
“呼……”定北侯吹開天上落下來的發絲,走到大漢身邊,摸了摸他身上,不一會兒摸出一個錢袋。打開仔細數了數,挑出幾塊碎金子,剩下的錢小心地放進自己的口袋。站起身對小二喊:“小二,再煮三碗素面。”
大漢的同伴們呆了好一會兒,才大嚎一聲,紛紛拿起武器撲了過去。這些刀尖上舔血的人看見自己的同伴被殺,就算對手是絕世高手此刻也顧不上怕死了。見狀定北侯反手一掌将葛丹推到桌子下:“躲着……”話未說完銀槍已架住了頭波攻過來的大刀。
刀光劍影中間不免有誤傷,屋裏的其他人被他們攪得沒辦法清靜,反正也都過着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有些人幹脆一踢桌子也加入了戰局。
那個收賬的年輕男子喊破了喉嚨也沒人聽,自己還差點被人劈了一刀。一氣之下掏出鐵笛順手敲碎了旁邊一個人的腦袋,一個輕旋飛上二樓欄杆:“出來,奏樂,助興!”說完吹起了一首歡快的曲子。
其他幾個夥計見老板如此,也來了興致,偷偷取下牆上的鈴钹,琵琶,手鼓,配合着老板的節奏演奏了起來。
刀來劍往,血肉橫飛。慘叫聲,喊殺聲不絕于耳,又夾雜着歡樂的音樂,一時間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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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丹哪裏見過這種場面,抱着桌子腿一動也不敢動。不一會兒小頭陀捧着一碗瓜子鑽到他身邊,一邊嗑一邊笑眯眯地盯着人群中那道猶如白鶴般輕巧的身影。
真是個有趣的女人,前一秒還因沒錢付賬害臊,後一秒就當着一堆惡匪的面殺人搶錢,還當場面不改色地銷贓。難怪披着那樣美麗的皮囊,卻能在戰場上殺人如麻,還想出将上千頭顱挂在山頂當裝飾品的主意。神話裏說,惡毒之極的魔會化成天下最美的女人,這個女人嗜殺,但又有着凡間女子的血肉心腸。她一邊悲鳴着死在自己手上的人,一邊又不得不因為自己的命運而繼續殺戮。魔之女,生來就是最美又最可悲的女人。
微微嘆了嘆氣,将瓜子遞到葛丹身邊:“嗑點?”
葛丹抖得像個篩子,吓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哪裏還能吃瓜子,只是緊緊地抱着桌子腿。這時一個男人被人摔到桌子邊,紅着眼睛爬起身時看到桌子下藏着兩個人,舉着刀就往裏面捅。
電光火石之間,小頭陀伸出雙腿夾住刀片,手肘輕輕一碰葛丹的背。葛丹根本沒反應過來,不由自主朝男人撞去,一頭正中男人的前額。竟将男人撞得飛了出去,落在不遠處抽搐了幾下便瞪眼伸腿沒了動靜。
“小兄弟好功夫。”小頭陀吐出瓜子皮,笑嘻嘻地說道。
葛丹摸摸自己腦袋,又看看死在不遠處的男人,“啊”的一聲爬回桌子下面,抱着桌子腿不停地自言自語。
小頭陀拍拍他的後背,安慰道:“第一次殺人都這樣,沒事……”
衆人正打得熱火朝天的時候,無數條細細的銀絲,以乘風破浪之勢,利箭般呼嘯着從天上射下,直直地鑽進了地板中,蜘蛛網似的布滿了店堂裏的每個角落。還有一條鑽破桌面,徑直紮向葛丹的後背。幸虧小頭陀一腳将葛丹踹到一邊,這才不讓葛丹的後背像桌面一樣被紮個透心涼。
所有人包括定北侯都被這冷森森的蜘蛛網逼得定住了身形,一動也不敢動。有個人沒剎住腳身體一倒摔在銀絲上,沒吭一聲就被割成了幾片肉塊,稀裏嘩啦散了一地。
只聽天花板上傳來一道脆生生的聲音:“去他娘的,在老娘的店裏撒野,老娘要你們統統見閻王。”
衆人擡頭一看,只見橫梁上倒挂着一個女子。雙臂交叉,十指戴着是個銀光閃閃的指套,指套上纏着數條銀線。
定北侯輕笑一聲,就近拖過條凳坐下:“不打了。”
其他人也紛紛道不打了。
女子十指一合,銀絲一縮,瞬間收回了指套中。她翻身落下,叉着腰大聲罵道:“喝酒吃飯的留下,還想打的給老娘滾出去,出去之前先把錢賠喽。黑子大狗,死哪去啦,別人砸咱店你們奏樂,不想幹了?出來收拾殺豬場。”
“來喽……”
一聲呼喝,幾個夥計跑了過來,有的拎水,有的揪幾個死屍往裏面拖,有的用掃帚将血漿掃到地板間的裂縫中。他們動作娴熟,不一會兒就處理完屍體,還搬了幾張新桌子出來。
其他人也将自己桌子上的血肉胡亂擦了擦,大聲喊夥計上酒上菜,有說有笑。除了殘留的血跡和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誰也不會注意到剛才這裏才發生了一場惡鬥。
小頭陀揪着還牙齒顫抖,一個勁說胡說的葛丹走到定北侯身邊:“美人,累了嗎,要不要我給你捶捶。”
定北侯掃了葛丹一眼:“他怎麽了?”
“吓壞了。”
定北侯沒說什麽,倒了杯茶,吹了吹茶沫子正要喝,茶杯卻被老板娘奪了去。
看了看來人,定北侯笑了起來:“姐妹一場,茶也不給我喝一口?”
老板娘翻身坐到她懷裏,伸手擡起她的下巴,媚笑一聲:“茶裏有藥,你要喝,到我房裏去喝,咱們喝到明天早上。”說着銀牙輕咬,目标是那嬌豔欲滴的薄唇。
定北侯笑着避開,躲閃間媚眼如絲:“天下沒人能毒倒我。”
老板娘笑得越歡:“我弟弟是唯一一個。”
“哦,他的毒功又進步了,難怪我看他眼熟吶。绮,你的武功也精進不少。”
“床上的手段更精進,想不想試試?”
“我怕過你麽?”
“不怕,卻沒在床上贏過我。”
她們一個明豔動人,絕色傾城。一個風韻猶存,散發着成熟女人特有的魅力。兩個美人旁若無人地用眼神和言語挑逗着對方,在客棧昏暗的油燈襯托下暈開一種詭谲瑰麗的浪漫色彩,刺激得在場的大多數男人都燥熱地咽着口水。
只除了專心嗑瓜子的小頭陀,坐在二樓欄杆上的鐵笛青年,還有怒火中燒的葛丹。看着那個女人倚在鳳凰懷裏,葛丹剛才殺人的恐懼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腔怒火。他恨不得搶過一把鋼刀,将那個霸占鳳凰注意力的女人剁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