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會
夜會
京城外的驿站裏,頭戴蓑笠身着粗衣的白潋隐沒在一群腳夫之中,他沉默不語,驿站裏突然來了兩個官衙的男子,他們挨個驿站檢查,明面上說是為了整治京城治安,但蓑笠陰影下的白潋明白,這都是三皇子手下的人,搜查的目的也是為了監視東宮信件的來往。
“兩位官爺,從宮中寄出的信件物品都在這裏,請過目。“驿站驿長谄笑着道。
兩男子粗暴地将桌上的物品打包起來,頭也不回頤指氣使地走了。
白潋低了低頭,摸了摸胸口那封從柏珠手中寄出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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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學學堂之外,一行人叽叽喳喳簇擁着一個人往學堂走去。
人群中,不時發出壓抑的哄笑之聲。
“果真?太子還有雅興看了《素女圖》?”
“不光如此,江探花連《花營錦陣》都給太子送去了。”
只見李進學低聲道:“兄弟,你果真給咱們太子看了咱們那些春畫?太子素來以品格端方在衆位皇子中享有聲名,要不然,就憑太後一人堅持,聖上也不會松口冊立咱們這位命不久矣的太子,你這回,危險了!”
“太子沒把你的腿打折?”賈齊幸災樂禍地笑。
“江沅,你自己作死,別把我們都給害了,讀書人如此下流,實乃國之不幸啊。”梁思允更在後面,一臉厭惡地看着江沅,氣不過又喊道:“小心你的狗命!”
走在人群中間的江沅卻對方才那些話置若罔聞,這兩日東宮中出奇的平靜,宛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原書中的女主已經去了災區置身危險之中數日,而藺子旬卻無動于衷一般,自己前幾天精心設計的春〡心催動計劃,似乎對藺子旬無效。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江沅皺着眉頭,随侍讀們步入學堂裏,她一如既往地找了一個最後一排的學渣位置剛坐下,沈太傅露了面,他今日似乎不急着講書,落座以後,掃視了堂下列席。
“今日散學後,明日東宮那邊的侍讀們,明日就不用來了,”沈太傅道:“太子心憂天下,如今江南一帶水災瘟疫肆虐,太子即日起前往江南一帶赈災,你們也随同前往,好替太子分憂。”
這個消息來得突然,堂下如同被捅了馬蜂窩。
“我們一介書生,又不是武夫,肩不能擔,手不能提,怎麽赈災?”
“就是,若是染上瘟病,豈不是把命給賠上。”
沈太傅罵道:“混賬!你們這群貪生怕死之徒,如今你們只是侍讀,太子一旦繼承大位,你們就是天子的謀士,江山社稷,百姓民生,都要像你們這樣,如何堪用?”
江沅擡頭一看,藺子旬和藺子矜這對互相使絆子的兄弟都不在場,兩人常坐的座位默契地空空如也,原書中,藺子旬是為愛奔走災區,可眼下藺子旬和岳清兒兩人的姻緣還八字沒有一撇呢,藺子旬也跟着去往江南,事情好像不簡單。
不過無所謂,只要能跟原着靠攏一點,對自己是有利的。
沈太傅慷慨陳詞一番,那些縮頭埋怨的世家子弟們,被罵的狗血淋頭垂頭喪氣,只有江沅,望着一本她看不懂的古文天書,思緒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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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一帶的洪災的确嚴重,不過一日功夫便到了江南的蘇安府,府尹跪在府衙門前迎接太子,江沅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只見府衙之外的街道上,滿目瘡痍,衣衫褴褛的災民們捧着破碗在街邊乞讨。
她無暇顧及其他,只探着頭往那府尹身後的人群中四處搜尋,按理說,太子莅臨,朝廷先前派來濟世救人的禦醫們也應該在恭迎的隊伍之列。
果不其然,在一衆年長蓄須的禦醫身後,一個女子,也身着官服,烏發挽起,面孔素淡清麗,從打扮上,并未刻意遮掩其女子身份。
江沅回憶起原書中的女主走的是知性氣質風,眼前這個女子,必然就是岳清兒無疑了。
江沅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她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努力回憶劇情,原書中岳清兒與藺子旬在東宮裏只能算作是情思暗種,那層窗戶紙是在江南才捅破的,至于兩人怎麽從互相芳心暗許走到互剖心事的,轉折點就在女主去後山洗澡一事上。
原來自從這洪災災情之後,難民屍橫遍野,見情況嚴重,府衙裏原來的家眷都搬回了舊籍,如今府裏入住的,全都是來救災的兵士和醫官,除了岳清兒一個女流之輩以外,其他全是男子,府裏條件所限,能洗澡的澡堂子只供男人使用,岳清兒白日裏忙于救治災民,天氣又逐漸悶熱,她常常累出一身髒污來,又無法洗澡。只能趁着夜深人靜之時,去後山一處淨湖裏洗。
于是身無片縷的女主和去後山夜會白潋的藺子旬偶然相遇,兩人天雷勾地火,岳清兒羞怯半遮半掩,藺子旬臉紅心跳紳士護花。
多麽俗套的洗澡看見光身子梗,不過男女主角受用就行。
江沅有些躊躇,因為目前的情形跟原書有所不同,原書兩人後山偶遇之時已有感情基礎,可現在藺子旬那塊冰山卻連女主的面都沒有見過。
有些難搞,江沅正出神,只聽到府尹那邊正在向藺子旬禀告一事,府尹面色沉重急切,隔了好遠,江沅隐約聽到府尹口中提到什麽“府衙後院的救災篷已住滿災民”,還有“今日一早又有二十多位染上瘟疫的病人被收押在後院醫治”。
妥了,江沅确定自己沒有聽錯,書中岳清兒按照劇情線會馬不停蹄地在後院為二十多個病人把脈紮針,一身疲憊,然後天黑後去後山洗澡,從那二十個病人來看,就是在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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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一帶水系發達,進入酷暑以來,連降驟雨,洪災之後必有瘟疫,瘟疫泛濫起來,那些流離失所的災民本就食不果腹,如何抵得住這天降奇禍。
岳清兒皺着眉頭沉思,她的貼身丫鬟落葵心疼地替她擦擦額角上的汗珠。
岳清兒依舊不知疲憊,她今日接連救治了二十多個危重病人,懸壺濟世,本來就是岳家的家訓,她作為岳家的獨女,謹記家訓,就是為了力求做出不輸男兒的功名來。
“我最近救治的災民人數都清點好了嗎?”岳清兒眼神銳利,漂亮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絲狠勁。
落葵忙點頭:“一個不落,全都記在冊上,禦醫院不日就會得到前線消息,小姐在這次赈災救濟中,給朝廷立了大功。”
岳清兒沉吟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苦笑。
“做得再好,那又如何,還不是個女子。”
落葵低了頭,不敢多勸。
“替我準備明日的藥箱。”岳清兒神情堅毅,她獨自推開門,走了出去。
落葵沒有跟上去,她家小姐從小就被當成男孩子養大,文能行醫,武能騎射,堪稱女中豪傑,這時候,小姐大概是去後山沐浴去了,岳清兒喜靜,落葵也知趣地不跟着去。
白日的暑熱散去,後山倒是一片清涼,只聽到蟬鳴聲陣陣。
岳清兒褪下沾染了病人嘔吐物的外衫,還有裏面的亵衣,露出漂亮的鎖骨線條和纖細的腰肢,四下無人,她捂着身子下水,像一尾魚一般隐沒在湖水裏。
她的外衫被扔到湖水邊的灌木叢上,灌木叢下,一個人頭上紮着一圈樹枝,隐藏在其中,是江沅捂着鼻子,她一邊聞着岳清兒外衫上面令人惡心欲嘔的味道,一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湖水中身材曼妙的那個身影。
江沅忍受着這古怪的感官刺激,還要豎起耳朵防備着周圍的動靜。
藺子旬和岳清兒的第一次會面,這可關系到自己的小命,江沅覺得自己有必要來探探動靜。
只見水中的岳清兒白皙婀娜的玉體若隐若現,江沅不覺有些呆了,流出了兩條鼻血。
不愧是女主,雖然走的是氣質風,但實際上的身材還是很有料的。
突然身後的草叢仿佛有異動,江沅一個激靈,把自己埋得比先前更深了一點。
果不其然,從小徑過來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淡淡的月光下,藺子旬略顯削瘦卻挺拔出塵,他那張蒼白又絕美的面孔在月光下若隐若現,跟湖裏那一位,不可說不是一對壁人。
藺子旬說不定已經背着人将那些春宮圖研究了個透徹,開了竅的男人,見了這副令人眼暈的春色場面,不知道會發生什麽荷爾蒙爆棚的好戲。
江沅有些緊張和興奮,她凝神細看接下來事情的發展,恍惚之間,只覺得自己身下似乎有些異樣的冰涼,她一低頭,立刻吓得靈魂出竅。
一條青綠色的小蛇在月夜裏閃着幽光,如同鬼魅一般蜿蜒纏繞上了她的小腿。
出于靈長類生物對于蛇天然的恐懼心理,江沅尖叫出聲。
卧槽,江沅心中暗叫不好。
這一叫可不得了,這邊藺子旬身後的暗衛“噌”地一下利劍出鞘,那邊水中的岳清兒猶如驚弓之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游到岸邊,一把抓起蓋在灌木叢上面的衣衫遮住玉體。
那條肇事蛇已經不見了蹤影,但江沅頭頂的遮蓋沒了。
她站在灌木叢裏,頭頂着一大叢樹葉樹枝,已經徹底暴露在岳清兒和藺子旬的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