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北邊來

第46章 章

第 48 章

沒過12點，小孩們就熬不住了。馬素芹帶着智勇，王一丁帶着若軒都回家了。

巧巧也進屋睡覺。

喬七七帶着喬韻芝回丈母娘家守歲去。楊玲子過年不回來，家中兩個老人，孤苦伶仃。喬一成理解，讓喬七七帶着孩子回去，并約定大年初一，二姨家見，他們喬家的兄妹們去給二姨拜年。

這樣一看，喬七七反而是過年最忙的，哪家都要顧一下。

四個兄妹面面相觑。都老了，又都沒老。因為喬一成還是他們的大哥。

終于過十二點，誰都懶得回家。喬三麗跟喬四妹帶着巧巧一屋睡。

宋清遠說；“我睡沙發吧。二強你跟你大哥睡。”

喬二強趕快擺手；“那不行！你是客人，我大哥又是病人，算來算去，得我睡沙發。”

宋清遠還要争争，喬一成眼皮都打架；“別争了，宋清遠，你跟我回屋睡去。”

簡單的洗臉，倆人又躺到了一塊。喬一成倒沒什麽，他困的什麽都顧不上了，宋清遠可不行。喬家人都在這屋裏，他又跟喬一成躺一塊，萬一被人察覺了怎麽辦？

他往旁邊挪了挪，又挪了挪。

喬三麗是起的最早的，她去廚房煮粥，飯都上桌，其他人還沒起。她先去叫喬二強，畢竟家裏有外人在，喬二強在客廳裏睡的五仰八叉的，不禮貌。又去把喬四美叫醒，她最墨跡，萬一占着衛生間，讓宋清遠不自在可不行。

等喬四美洗漱好，喬二強也收拾好客廳，喬三麗才去輕輕拍門。今天初一，哪天晚起都可以，初一這天必須早起，不然一年都是要懶的。

“大哥？你起了嗎？”喬三麗拍拍門。

喬一成争了眼，坐起身“嗯”了聲。

“大哥，我做早飯了，出來吃些。”喬三麗說完就離開了。

喬一成往旁邊瞅瞅，宋清遠一半身子在床上，一半身子還懸空，蜷縮在一起，跟喬一成中間的距離都能塞下一個喬二強。

喬一成苦笑不得，平時睡覺，宋清遠恨不得倆人中間連空氣都鑽不下，今天倒是轉性了，他推了下宋清遠的肩膀，懶懶地說；“起床了。”

宋清遠睡的一直不踏實，一晚上淨做夢了。夢見他跟喬一成談戀愛的事被喬家人知道了，喬一成跟他分手，倆人在夢裏頗有些虐戀的橋段。剛夢見喬一成準備結束這段感情，宋清遠要割腕來着。被喬一成一碰，他就“啊”的一聲吓醒了，本來就占着床沿睡，一個不留神摔到了地上，床邊擺着書桌和椅子，身體碰到了椅子，發出了不小的聲音。

“清遠！”喬一成伸手拉，為時已晚。

宋清遠結結實實摔在了地板上，摸着後腦勺，疼的五官都扭在一起。

“大哥，你怎麽了？”喬四美聞聲破門而入，就見喬一成在床上坐着，宋清遠在床底下。喬一成的手還懸在半空中。

“清遠哥哥，我哥睡覺打把式把你推地上了？”喬四美堵在門邊問。

喬三麗也趕來看，焦急的說；“宋大哥！你沒事吧？”

宋清遠從地上坐起來；“沒事沒事。我自己翻身沒留神。”

喬一成把被子掀開，冷冷的說；“你倆出去，我換件衣服。”

“哦哦哦。”喬三麗趕快關門跟喬四美到餐桌前坐下，喬四美想了半天問；“姐，大哥帶換洗衣服了嗎？”

喬三麗想想搖搖頭，喬四美又說；“你說大哥跟清遠哥哥是不是吵架了，你看大哥那手還在半空中懸着呢。”

喬二強坐下說；“大哥不是那樣的人。”

喬四妹反駁；“你忘了你小時候跟牛野玩，大哥拎着你領子那副厲害模樣了？”

喬三麗輕輕拍拍桌面；“別說了！別讓大哥聽見。”

喬一成走到床邊把宋清遠扶起來到床邊坐下；“哪疼？”

“哎呦，沒事。”

喬一成蹙眉；“你睡那麽遠幹什麽？我是什麽病毒？你還怕傳染？”

“你怎麽能這麽想？”宋清遠摸摸自己的尾椎骨；“我還不是怕..”

宋清遠往門上瞅了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喬一成重重呼出一口氣，手撫上宋清遠的尾椎骨輕輕幫他揉；“我家裏面有膏藥，回去給貼上。”

宋清遠輕輕嗯了聲。

“回去就貼上，聽沒聽見？”

“聽見了。”喬一成眼睛往宋清遠身後看，又要去掀他衣服，宋清遠連忙按住；“哎哎哎！停停停。”

“我看看。”喬一成固執的還去掀衣服。

宋清遠睨了他一眼；“沒事沒事，別看別看。你弟弟妹妹全在外面的，不好！”

随後站起來，松松肩膀開門出去。

見宋清遠出來，喬家的兄妹們都站起來關心的問；“宋大哥，沒事吧？”

宋清遠笑笑；“沒事兒！誰沒個磕磕碰碰啊。”

喬一成從他身後出來，沒表情，和平時一樣，卻讓喬四美覺得喬一成像快打雷似的，不自覺哆嗦一下，有點冷，嘴上喃喃地說；“家裏哪透風啊？”

喬三麗聞聲回；“回頭讓一丁來幫你看看是不是窗戶壞了。”

“大哥，宋大哥，坐下咱吃早飯吧。”喬二強說。

幾個人圍在一塊簡單的喝了粥，飯桌上，喬一成說吃完飯就要去齊唯民家裏拜年，二姨現在住在齊唯民家。

“那咱得帶些東西去。”喬三麗說，又看喬一成；“大哥，給表哥家孩子的紅包包多少合适？”

“我代你們給就可以，你們不用再給了。”喬一成回。

喬家的人要去親戚家拜年，宋清遠再去就不合适了，喬一成跟他說悄悄話，又囑咐了一遍他回家貼膏藥。宋清遠點頭答應，又追問需不需要他送喬一成幾個人去齊唯民家，喬一成道；“別狗拿耗子。”随後又說；“貼完藥，別亂跑。”

去到齊唯民家，二姨噓寒問暖。上了年紀，人尤其喜歡回憶。二姨回憶他們幾個人小時候。中午齊唯民要留人吃飯，喬一成拒絕，喬一成一旦拒絕，那其餘的兄妹自然也不能應下，喬一成知道，大年初一齊家的兄妹自然也是要回來吃飯的，兩家碰上，話說不到一塊去，吃的必定不痛快。

最終，只有喬七七留在齊唯民家中吃飯，喬七七是應當應分該留下吃飯的。

出了齊唯民家，就又到了飯點，最近幾天好像總在吃飯。喬三麗沒有婆婆，馬素芹老家又遠在東北，喬四美自然不用說，離了婚。

兄妹四人過年需要拜訪的親戚，一上午見全了。喬四美問；“我們，去哪吃啊？”

喬一成一上午話都很少，有話也是些客套話，臉上皮笑肉不笑，剩餘三人一遇到拿主意的事，紛紛盯着喬一成。喬一成撇過臉；“去我家吃吧。”

“行！”

戚巧巧上午一人在家，被戚成鋼接走過初一。喬二強跟喬三麗紛紛掏出電話，要給各自愛人通知，齊聚喬一成家裏吃午飯。

喬一成看向遠處，又說；“就咱們吃。”

兩個人又放下電話，喬三麗腦中閃現白光，問；“大哥，你是不是要跟我們說什麽事？”

“大哥？你是不是身體又... ..”喬四美如花明媚的臉上沒了笑意。

“沒，就是想跟你們吃飯說說話。”

打車到喬一成家，喬一成剛開了門，宋清遠笑容滿面的把門推開道；“一成，你回..”

“來了”這兩個字未出口，就生生噎回去。

只有喬一成不吃驚，剩下的三個人像見了鬼似的，臉上無光，千奇百怪。

宋清遠側着身，喬一成拖鞋，換鞋，進了卧室，換套幹淨的衣服，又從卧室裏出來。

兄妹三人跟宋清遠手足無措的站在客廳。

喬一成掃了幾個人一眼；“站着幹什麽？都坐啊。”

“昂昂昂。”兄妹三人又規矩的坐下，三人很久沒來過喬一成的家，今天一來，今時不同往日，處處都是兩個人生活的痕跡。

喬四美向來有什麽問什麽，指着壁櫥上宋清遠的照片就問；“大哥，清遠哥哥跟你住一塊啊？”

喬一成還沒說話，宋清遠搶說；“昂，是我家牆發黴了，重新裝修。一成見我沒地方去，我才來這住的。”

兄妹三人胸口忽然落下石頭似的，坐姿都放松了。

不知道為什麽，有種感覺說不上來，明明宋清遠跟喬一成都是男人，兄妹三人在喬一成家裏見到宋清遠時，卻有燃起一種捉奸在床的感覺。聽到宋清遠的解釋後，才又開懷。

“大哥，我去給你做飯，冰箱裏有菜嗎？”

喬一成看宋清遠道；“你問他。”

“有。就是沒面粉，不能包餃子。”宋清遠跟喬二強進了廚房。

喬三麗也閑不住，脫了外套說；“大哥！我給你.收拾家吧。”

喬一成坐在沙發上，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喬三麗自己就去拿抹布開始擦電視，本以為能有灰，畢竟兩個男人住在一起，粗心大意。可異常的很幹淨。

喬三麗又去掃地，地上碎屑都沒有。喬三麗又坐回沙發上。

喬四美靠着沙發，左胳膊拖起右胳膊，手放在嘴邊，不自覺的咬指甲，看喬一成若有所思。想到昨晚喬四美是挺愧疚的，真不該在戚巧巧面前亂說，自己家大哥樣樣都好，追他的女人自然是排到秦淮河都不為過，她卻天天想着宋清遠當他大哥老婆。見喬一成一上午的樣子，莫非不是生昨晚開他與宋清遠的玩笑生氣了？

喬一成打小就對喬四美有偏見，萬一再因為這事不喜歡自己了可不行，喬四美心裏想。

“大哥！”突兀一聲叫出來，給喬一成着實吓了一跳。

“幹什麽？”

喬四妹放下手，讓喬三麗坐到一旁，給她與喬一成騰位置，她想離喬一成坐的近些；“大哥。”

“說。”

“我給你介紹個女朋友好不好？”

喬三麗搖搖頭，輕輕捂嘴笑；“你給大哥介紹？能介紹哪一樣的？是你酒店裏的好姐妹還是你店裏的女顧客呀？”

“你不要瞧不起人好不好？”

“我沒瞧不起你，我只是想，能配上咱們大哥的，自然是樣樣都要出類拔萃的，你不要亂介紹，到時不成還傷了你們朋友間的情分。”

“咱大哥這麽優秀，什麽樣的找不着。就..就那英國公主，我看未必都能配上咱大哥。”喬四美驕傲的說。

喬四美聽着不臉紅，喬一成可受不住，回；“地上找不着，你就去天上給我找吧，什麽七仙女啊，這樣的。”

“切，七仙女都..”喬四美反過勁來，跺下腳；“大哥！我跟你認真的。”

“你有那精神，多往你自己身上放放吧，我還沒問你，你那個店..”

沒等喬一成說完，喬四美就溜到廚房；“清遠哥哥，我哥就覺得我什麽都幹不好，你快告訴他，咱倆那個店怎麽樣？”

宋清遠眯着眼笑，升高嗓音；“一成，你放心吧。四美很聰明，天天都賺錢呢！”

“就是！”喬四美撇撇嘴，還在想給喬一成介紹女朋友的事；“清遠哥哥，昨晚你不生氣吧？巧巧那都是亂說的，小孩子的... 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覺得你太好了，當着巧巧的面誇了你幾句，我可沒有把你當搖錢樹的意思。”

宋清遠見喬四美不停擺手抱歉，趕忙說；“哎呦!四美，你這可就見外了。誰小時候不童言無忌呀，多大點事。”

喬四美聽到這話立刻又活躍，打趣說；“清遠哥哥，我大哥跟我姐都不信我能幫我大哥介紹個好人家，我大哥既然這麽信任你，那下次你幫他把把關。”

宋清遠手頭上摘菜的動作停了，他雖然知道喬一成不可能搞什麽相親，可聽到喬四美要給喬一成介紹時，心中還是失落，畢竟誰會願意聽到別人給自己的愛人介紹對象啊。

宋清遠撇了下嘴，又笑笑；“沒問題！下次有好姑娘，你先給我看，我看看行不行你再介紹給你的大哥！”

“得嘞！清遠哥哥，你說你也參加我大哥兩次婚禮了，是參加一次離一次，我大哥這第三段婚姻怎麽也不能再離了。”

“喬四美，你給我過來！”喬一成的聲音從客廳傳來；“二強，你也來。”

喬二強放下菜刀，對宋清遠囑咐；“宋大哥，幫我把這菜切了，待會兒我抄。”

“好。”

喬一成沒想過他與宋清遠的事要告訴家裏人，可宋清遠今天摔在床底下時，喬一成一下子想到這個問題。倘若，他明天就死了，那他萬萬不會說的。

但喬一成不會立刻死，他有明天、明年、甚至十幾年。要一輩子瞞嗎？一輩子讓宋清遠在喬家人面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撒謊嗎？不說能否真的瞞一輩子，且說二人這樣的相處，誰都不會高興。他與項南方離婚，不就是因為心裏都藏着事嗎？

他跟宋清遠自然是要長久過下去的，宋清遠嘴上不在意、不在乎，甚至喬四美介紹對象給喬一成，宋清遠還是笑。實際心裏比誰都苦。現在的宋清遠不是從前那個沒得到喬一成的宋清遠了，他會更貪心，想要的更多。

喬一成不敢說他能跟宋清遠面對全世界，但家人，喬一成是有勇氣的。

廚房傳來切菜聲，喬一成與兄妹三人呈直角坐着，喬三麗跟喬四美坐在右側，喬二強與喬一成中間隔了張茶幾，面對面。

喬三麗直覺喬一成有大事要講；“怎麽了大哥？”

喬四美向來不緊張，只要不是喬一成身體出了問題，她哪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擡手，彎腰從果盤裏拿蘋果。

喬一成開口道；“我跟宋清遠在一起。”

全世界仿佛消聲，幾秒後，蘋果掉在了地上發出了“咚咚”聲。

“在一起”這三個字很妙，可以用于戀人确認關系，可以是朋友住在一處，可以是同事處在一間辦公室。

而喬家兄妹們，都默認了第一點，宋清遠跟喬一成談戀愛，嘴巴呈“o”型張着。

喬一成給他們些時間緩沖，喬家兄妹閉上嘴，抿緊嘴巴，默不作聲。

喬一成兩只手握在一起，眼睛盯着茶幾，冷冷的道；“喬四美，你先說。”

“啊！”喬四妹往褲子兩側摩擦幾下出冷汗的手，嘴巴不停張張合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又拍了一下大腿,結巴的說；“啊.. ..這個，也，...沒...啊，那麽意外，是吧？”

随後僵硬“哈哈”笑了兩聲，左右去看喬二強跟喬三麗。

喬一成微擡起頭，瞪了她一眼，喬四妹咳嗽一聲，假裝不在乎的撿起地上的蘋果，快聲道；“他待你好，我沒意見。”

喬一成又去看喬二強，問；“你呢？”

喬二強表情一凝，沉思一會兒問；“大哥，你喜歡..宋大哥嗎？”

喬一成點了頭，喬二強又抿緊嘴巴，等了會兒，手在腿上輕輕拍一下；“喜歡才是最重要的，我也沒意見。”

喬一成沒去看喬三麗，只是輕聲問；“三麗，你說。”

喬三麗“騰”的起身；“大哥，我有點事我先走了。”

外套都沒拿就跑出了屋。

“姐！”喬四妹叫住。

客廳裏的對話宋清遠聽的一清二楚，他從廚房快走到客廳，看看喬一成，又看看喬二強跟喬四美，提着一口氣問；“一成，三..”

“誰都別去追。”

喬一成心裏一抽一抽的疼，回了卧室，誰叫門都不開。

飯已做好，宋清遠拍拍門；“一成，吃飯了。”

喬一成不理，三個人在門外急的像螞蟻，又誰都不敢進去，他們知道喬一成在屋裏難受，不願讓人去瞧着他的悲傷。

隔一會兒，門被敲響，喬四美去開門，只見喬三麗提着一小袋面粉，臉上紅彤彤的進了屋，看見宋清遠就把面粉遞給他；“宋大哥！家裏沒面粉了，晚上怎麽包餃子呀？你們北方人過年過節，一家人不都是吃餃子嗎？”

門“吱呀”的打開，喬一成站在門口，眼裏充血，一句話說不上。

喬三麗像用全身勁似得說；“我也沒意見，大哥高興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