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喬一成差不多有十年沒來北京,北京的變化翻天覆地,剛出機場,有一輛吉普車停在路邊等他倆,車上下來一個三十多歲穿便服的男人。
“清遠,走吧。”
宋清遠把東西放在後備箱又跟喬一成一起坐上車,宋清遠對他介紹;“一成,這是錦航。”
喬一成點頭算打招呼。宋清遠又問錦航;“我爸身體怎麽樣?”
“好!首長身體硬朗着呢。聽你回來前天把頭發都給染了——我親手染的。”
喬一成印象裏的首長這個稱呼像是個大官似的。轉念又想,首長只不過是個稱呼而已,部隊裏,連長都可以被稱為是首長。就算宋清遠有撒謊的嫌疑,也不可能他爸是個司令硬給說成參謀,中間差了十多個級別。而喬一成也不可能一輩子遇上兩個那麽大的官,項南方的爸和宋清遠的爸。
喬一成感覺錦航的車都快開出北京城了,一直在馬路上走,走到後來,路上只有他們一輛車,再開着開着都沒有馬路了。等又遇上馬路,已經是上坡了,四周都是樹。半山腰,錦航停了車。
宋清遠道;“一成,下來吧。”
喬一成聽從的下車,宋清遠把東西從後備箱取出來,喬一成看見前面幾米的上坡位置上有個哨點站着兩個軍人。
“清遠,你們自己走上去吧。”
宋清遠跟喬一成往上坡上走,喬一成問;“他為什麽不進去?”
“他的車是私車,進不來這裏。”
路過兩個哨兵,喬一成以為會搜身檢查什麽的,結果宋清遠直接過去連招呼都沒打,兩個哨兵還對他敬了個禮,腳步跺在地上像千軍萬馬似的。喬一成見他們身上都配了槍。
“放哨的也能配槍嗎?”喬一成心中奇怪。
“當然了,他要是不配槍有壞人進來怎麽辦?”而宋清遠自己說這話時心裏也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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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每五十米就有兩個人放哨,宋清遠像沒看見似的悶頭往前走,喬一成感覺自己像被審閱似的,好不容易看到大門,背靠三山,身入其間,放眼周邊,遍山的青翠。眼前的樓跟路邊的森林一樣,看起來飽經滄桑,卻仍風韻猶存。大院裏面停了好幾輛軍用卡車,粗略算能有幾十個軍人全副武裝的在列隊,手上各個舉着□□。
“向右看。”
又是唰唰跺腳聲,像地震似的。這哪是來的宋清遠家,簡直就是訓練場。
“宋清遠,這是你家嗎?”喬一成問。
宋清遠表情也很奇怪,平時家裏只有警衛員負責起居;“這是我家啊,就是..…我也不知道怎麽成這樣了。”
“你家住這?”喬一成又問;“一個參謀的家是這樣的?”
宋清遠對守衛問;“今天幹嘛呢這是?”
“報告!我們不清楚。”
“一成,咱先進去吧,可能是他們..……嗯..……沒地方訓練了。”
喬一成感覺被宋清遠耍了,右拐往裏走二十多步,就是一棟三層小樓,門剛開,身後“突突”兩聲槍響,猶如炸雷一樣。軍官罵道;“誰他娘的讓你走火了!滾去二十公裏。”
宋清遠眉頭緊鎖抓緊喬一成手臂。
“清遠,你回來了?”又一個穿着軍裝的人對宋清遠招呼。
“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今天幹什麽呢?”
“訓練啊。”那人苦笑。
“在我家大門口練?不怕給我家房子轟了,再者也不合規矩啊。”
“清遠。”那人面露難色;“就算我不說,你也能想到啊。”
宋清遠一下醒悟,是他太渴望認同,太渴望回家,被人騙了。什麽歡迎他跟喬一成,這簡直就是要把他倆淩遲,鋪了這麽些個排場,是想要把喬一成吓死。
宋清遠把手上的東西扔在地上,對喬一成說;“我們走。”
“你他/媽的小畜生想去哪啊?”樓上慢慢走下來個人;“你真以為這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我要不是你老子,你大門還沒邁進來就他媽得橫着出去,你個兔崽子。”
喬一成目視從樓上下來的宋父,軍裝上排成排的功勳章,光數量就不是宋清遠口中“參謀”能有的。
“小遠。”從宋父身後快步走下來的女人見着宋清遠就不撒手,這聲音喬一成熟悉,是宋清遠的母親。他真如喬一成想象的那樣,端莊溫婉,一點也不像個老人,保養得當,說是五十歲都有人肯信。相比之下,宋父雖然頭發染黑,可身體遠沒有那麽矯健,下樓動作遲緩,兇氣必露的臉上爬滿皺紋與宋清遠截然兩幅骨相,如若不是宋清遠開口叫“爸”,他絕不能信二人是父子。
宋父擺手命令;“讓門口都撤了吧,鬧哄哄的。”
“是!”又是跺腳聲,軍官出門了,屋內只剩他們四人。
“爸,這是什麽意思啊?給誰下馬威呢?”宋清遠不客氣的直接逼問。
“哼!”宋父鼻笑:“還能吓着你?你這個殺人犯。”
喬一成疑惑去看宋清遠,宋清遠憤憤的說;“你別聽我爸的,我要是真殺了人,現在還能在這站着?”
宋父直接從掏出一把□□,拍在面前的茶桌上;“喬主任,這把□□裏一共有五發子彈,一發是給敵人的,剩下四發是給我們一家四口的。打仗那時候,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如果不能一次擊斃領頭的,那麽全家自殺,絕不被俘。雖說現在和平了,但是這個規矩我還是守着的。”
喬一成腦子都空了,不知道怎麽回。
“坐吧。”宋父說。
宋清遠不坐,喬一成也不能坐,宋媽使了好大勁才把宋清遠拉下坐在沙發上,喬一成也挨着宋清遠坐。宋清遠失望的埋怨;“媽!你怎麽能騙我呢?”
“騙你?不騙你,你他媽的能回來?”宋父罵完又上下打量喬一成;“我還以為你這小畜生能領個什麽天仙回來呢,要死要活的,沒出息的玩意兒,他媽的眼光一個比一個差,一年不如一年。”
“您能不能好好說話?”宋清遠半站起來,被喬一成拉住,他對宋清遠道;“我沒事,坐下吧。”
喬一成進了大門就有心理準備,也能理解宋父的心情。誰願意自己家兒子找個又老又病的對象呢,當初喬二強跟馬素芹他也不同意,馬素芹還是女的,而他卻是個男的。
宋父問道;“你離過兩次婚?”
“嗯。”
“第二個是項家的老幺?”
“嗯。”
宋清遠沉不住氣道;“都知道了還問?”
“你能不能把嘴閉上,信不信我抽你?你知不知道項南方他爸跟我是什麽關系,真他媽不給你老子留臉。先不說我跟項南方他爸,就說說你跟項南方,你真能舔着臉勾搭上人家老公了。”
喬一成搶說;“我跟南方離婚跟宋清遠沒關系。”
宋父怒瞪着喬一成;“喬主任,別往自個臉上貼金,我說的是宋清遠跟項南方的關系,好歹項南方是個部長,近幾年工作做的又好,他倆撕了臉真不好看。”
喬一成笑笑;“南方明事理,不會的。”
宋清遠笑出聲,宋母輕輕打了他一下;“你這孩子!”打完又替宋清遠理衣服上的褶皺,看宋清遠的眼神極其寵溺,像看個幾歲的小孩:“坐了那麽長時間的飛機累不累?餓不餓?媽讓人給你用海參煲了湯,可補了。待會兒多喝幾碗——”
“我不愛吃海參。”
“這對身體好,沒事沒事,不愛吃還有別的——你看看你那個工作,總對着電腦眼睛都壞掉了,媽不喜歡你那個工作,多束縛你,賺的也不多,還累人。”宋母擡起手從輕撫着宋清遠的腦袋,從頭頂一直撫摸到後腦勺,是那樣的溫柔。一陣暖風打在喬一成記憶深處,頃刻間又無影無蹤。
“媽,我過的挺好的。”
“喬主任,實話跟你說,九幾年是因為政策問題,我怕人碎嘴報複,再者就是宋清遠那個攝影班魚龍混雜,我也不想讓他在那待着繼續跟人鬼混,就沒去抓宋清遠回來。”
“您現在想讓他回來了?”喬一成問。
“我沒想到這個小畜生在南京跟你過上日子了還!”宋父松松軍裝上的兩個扣子,宋母趕忙坐過去勸他不要動氣。
宋父繼續說;“宋清遠肯定沒跟你說我家是個什麽身份,不過,今天你也能看明白我們家是個情況吧?”
“能明白。”就算宋父不戴軍功章,從外面的保護設施還有他能随意調動那麽多的軍人全副武裝,他就明白宋家是個什麽幹部了,那與項南方家是截然不同的兩個職位。
“咱們家什麽身份?那不都是為人民服務的嗎?多什麽了?”宋清遠反駁。而事實上,他這麽大都沒見過自己的父親一下子調這麽些人耀武揚威,印象裏他家很低調,所以他才跟喬一成說他爸是個參謀。
“你懂個屁!”宋父罵道,又看喬一成說;“喬主任,今天就算你是個女的我都不可能同意你們兩個人的事。”
喬一成茫然,他以為他跟宋清遠只是性別上的問題。
“你跟項南方離婚時,想必也不是随意的就去民政局領個證吧?該是項南方向上級報告,然後你們才離的吧。”
喬一成點頭,宋父又說;“項南方僅是個小部長都要這樣,你知道我們家是什麽樣嗎?要跟宋清遠結婚,光政/審你的人就有十幾個,這些人不光查你,他會查你祖宗三代,旁系三代,你的父母、兄妹、朋友。”
宋父挺直身板;“所有的資料毫不誇張的說,卡車都裝不下。你敢保證,這麽多人裏沒有一個犯錯誤的?像你前妻去美國,就這一點你都不能跟宋清遠結婚,誰知道是個什麽罪呢?”
喬一成的心沉了沉,項父繼續說;“當然這還只是說你是個女人的情況下,可想而知是個男人就更不能了。”
宋清遠要嗆聲,喬一成拽住宋清遠沉聲道;“聽你爸說。”宋清遠這才消停。
“如果我們是個普通家庭,宋清遠倔了十幾年,我們就默許了。但我們不是普通家庭,宋清遠現在就是個孩子,他以為他跟你的事,只是你們的事,咱們兩個家庭的事。”
宋父語重心長;“他不知道這是我們整個家族的事,所以我們這樣的人結婚都講門當戶對,這不是貶低誰的意思,而是我們要結婚,只能跟門當戶對的結。你去問問宋清遠,他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遠了的大伯二伯,哪個家庭是普通家庭,哪個家庭之間又只是單純的親戚關系呢?你知道我如果默許了你們的事意味什麽嗎?意味着我們家那麽多的親戚都要戳我們脊梁骨,說我們家風不正,兒子是個捅/屁/yan的變/态!會被你們那所謂的什麽愛情牽連,一榮俱榮啊喬主任。”
“這不是小事,我還有二兒子,宋清遠他母親上面還有哥哥、弟弟、姐姐……一旦沒了這些關系或者說這些關系跟我們割舍掉,那就完了。”
“從前的時候,部隊裏有同x戀都是要被槍斃的,現在新時代了,可這事還是要脫軍裝的,一輩子都不能再進來了。宋清遠是宋家人,他不代表他自己,他代表我們這一大家子,偏偏我們這樣的家庭家風很重要。”
“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麽不同意你們了吧?”宋父望向宋清遠;“你明白嗎,小兔崽子?”
喬一定睛道;“明白。”
“宋清遠不進部隊,頭些年我确實是想讓他玩。反正年輕,現在不行了,他跟你都在外頭都過上日子了,維舟馬上也要提幹了,肯定會正審的。我再縱容你們,可能嗎?”
“宋維舟的事關我什麽事?”宋清遠氣道:“從小你就偏向他。”
“你弟弟讓我省心!你個小畜生,媽的!兔崽子,老子遲早有一天能被你氣死。”說完着就拿起果盤裏的蘋果準确無誤的砸在宋清遠的身上。
喬一成看了眼宋清遠,他并無大礙。喬一成聽懂宋父的話,他跟宋清遠的事,不只是他們幾個人的事,而是十幾個甚至是更多人的事,關系牽一發而動全身。
“宋清遠從小到大因為這個身份得到的特權多,同樣也要因為這個身份失去什麽。我說句不該說的話,哪怕宋清遠今天殺了一個人,我們都能讓他完好無損,這就是我們這個家庭關系。”
房間靜得出奇,沒有劍拔弩張。喬一成沒有動,他胸口發緊,喘不過氣,這特權極具誘惑,可以讓宋清遠一輩子嚣張跋扈,要風得風要雨的雨。宋父讓宋清遠選擇,喬一成沒有想法,他也不能有想法。要他去挽留宋清遠?他憑什麽?他沒有宋家那麽大的權利。
“我要是不呢。”宋清遠冷冷的問。
宋母瞬間哭出聲來哀求;“小遠,你不要媽媽了?不要你弟弟了?不要這個家了?”
宋父從茶幾下拿出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着字;“那我就跟你脫離父子關系,除了我,還有你的媽媽,你的弟弟,我會把這份說明先呈上軍區,然後在北京的各大報紙上刊登。”他站起身;“從此,你宋清遠跟我們這個家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你也不再享受我們宋家提供給你的任何便利。你燒殺搶奪、病痛纏身、走投無路——我們宋家,不會管。”說罷,他慢慢的邁着步子往樓上走似有千斤重。宋清遠是他初為人父的驚喜,是他騎馬打槍帶着長大的。宋清遠可能永遠不會明白父親深沉的愛,曾經宋清遠不愛部隊的死板,他默許了他去攝影:宋清遠喜歡男人,他也放縱了幾十年:說不管宋清遠的一切,卻一直都在注視。
“一成,我們回家吧。”
“小遠,小遠!”宋母撲向宋清遠,她沒有力氣又癱軟的倒下,好在宋清遠及時扶住,宋母抱着宋清遠的身子不讓他走:“你不要媽媽了?嗯?媽媽多想你啊,你為了一個男人就不要媽媽了?你知道嗎?媽這十幾年沒有一天不想你的事情。”
“我改不了,永遠不可能。”
“那你也不能不要媽啊!”宋母全身都在顫動,哭聲撕心裂肺:“男人有什麽好啊兒子?這一切你都不要了?”宋母抓緊他的胳膊支撐站起身:“兒子你聽媽說,你回家來跟他分開,媽送你去國外拍照片,滿世界的拍,咱們得大獎,什麽你都不需要考慮。或者……或者辦你從前想辦的什麽攝影社?你不是最喜歡拍照片嗎?還有什麽喜歡的你告訴媽,媽都能滿足,全部支持。好不好?”
“媽。”宋清遠苦笑,用衣袖給她擦眼淚:“還當我是小孩呢?還用物質這一套啊?”眼淚擦幹,宋清遠把宋母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拿下:“媽,我現在只想跟一成在一起過日子。”
宋清遠牽着喬一成的手離開宋家,臨走,宋父的話還在耳邊;“通知下去,從今往後宋清遠不允許再進部隊駐守的任何地方。”
一直到山底,宋清遠沒表情,也不說話,只是握着喬一成的手越來越涼。
“清遠..……”喬一成輕喚聲。
“一成,跟你沒關系,不賴你。就算今天帶的人不是你,他們也會這樣做,我沒法變,不可能聽他們的話,為了那些個什麽特權,就去娶個女人。”
原先計劃到北京後的一切美好藍圖都泡湯了,宋清遠帶喬一成去酒店,開一間套房,剛進屋他就直奔卧室,躺進被窩意志消沉的說;“一成,我困了。”
随後閉上眼,喬一成也不知道他到底睡沒睡,只是閉着眼,跟他說話他也不理。喬一成哪也不敢走,搬了一把椅子坐下,守在他床邊。
天漸漸黑了,宋清遠呼吸平緩,像睡着了。喬一成手機震動是一串陌生號碼。他拿起手機到客廳裏接,未開口那邊就說;“我是宋清遠的媽媽,我在酒店樓下,你出來,我們談談,不要告訴小遠。”
喬一成又回卧室看眼宋清遠,然後關好門,出了酒店。剛出酒店的旋轉門,就見錦航沖他招手,喬一成走過去,錦航拉開車後門,宋母就坐在裏面,喬一成也上了車,錦航替他關上車門。
“都沒跟你好好打過招呼。”宋母道。
“您不要這麽說,是我們不懂事。”喬一成有些局促。
宋母一下子拽住喬一成的手,瞬間落了淚;“喬主..……一成,我求求你,你就當積德行善了行嗎?離開我兒子吧。他爸爸不是在吓唬他,他真會跟他斷絕關系的。他爸爸說一不二,你想讓我們一家人一輩子都見不着嗎?一輩子都不能像個正常家庭一樣吃飯說話嗎?”
喬一成有準備,也不吃驚。總不可能宋母是過來祝福他跟宋清遠百年好合的吧?
“您別哭。”喬一成抽出手摸口袋,他沒帶紙巾,又重複一遍;“您別哭。”
“我能不哭嗎?我兒子都要沒了!”宋母用手指抹了眼淚;“你今天看他爸那個樣子,肯定認為他爸爸不疼他。那可錯了,他爸爸最疼的就是他!宋清遠長這麽大,沒一件事是聽我們話的,可他爸爸打歸打罵歸罵,還是都從了。別看他爸爸今天整的陣仗那麽大,覺得他特厲害似的,要知道他爸爸唯一徇私就是為了小遠。你是高知識分子,他爸爸這麽做是什麽意思你不明白嗎?”
“我明白。他爸爸..就是想讓我離開,吓唬人的。”
“你明白?你真明白你就離開他吧。”宋母兩只手攥緊喬一成的衣服,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不一會兒,喬一成的外套就濕了一小片;“頭些年因為些新病,再者認為他是在攝影圈裏認識老外染了壞習氣,家裏邊部隊又都是男人,才把他放離北京的,以為去南方圖新鮮認識些朋友就能好了。”
“表面上我們不管他,背地裏他出什麽事我們不知道?看他在南京工作穩定,沒壞習氣,我們也放心。前些時候,聽說他跟電視臺裏的女記者走的很近,老宋在家裏樂壞了。沒成想..……最後跟你過上日子了。”宋母聲音越來越小,小到最後不再作聲。
沉默又是沉默,宋母開口語氣充滿戾氣;“我就不明白了,男人怎麽會喜歡男人,這不是變/态嗎?”本抓着喬一成胳膊的手又推了他;“我們家的話說的很明白,道理他爸爸也解釋的很清楚,我們這種家庭是不會接受兒子是個同x戀,所以——喬主任,我求求你,你就離開他吧!”
見喬一成沒動靜,臉上也沒表情,宋母試探的問;“你是不是覺得跟我兒子厮混這麽久委屈?我可以給你補償,你想要多少錢?多少錢我都出的起,只要你肯說個數..…還是說,錢你不放心?我也可以給你買房子,買車——或者職位?你想要什麽職位?政府裏的——”
沒等宋母說完,喬一成開口;“我離開了宋清遠,下一步會讓他幹什麽?”
宋母得意,自認為說動了喬一成;“當然是讓他結婚了,他不能一輩子不結婚,沒有孩子,孤苦無依到老死吧?我們現在可以照顧宋清遠,以後他老了,肯定要有妻子和孩子來陪伴照顧。”
“您覺得,宋清遠不跟我在一起,他就會聽您的話去結婚嗎?”喬一成眼中前所未有的堅定;“如果,宋清遠是因為跟我在一起才不結婚生子,那麽我會離開的。”
宋母開口聲音啞啞;“當……當然。”
喬一成聽出宋母的底氣不足;“您看,您不也不确定嗎?”随即望向窗外酒店的大樓,了然的對宋母說;“宋清遠不結婚不是因為我,是他想反抗世俗的偏見,他根本不在乎“特權”,他如果在乎,不會十幾年前跑去南京,他如果真的在乎,不會這麽多年抵死不結婚,不去跟女人談戀愛。”
喬一成心裏很平靜,他懂宋清遠,他了解宋清遠的灑脫與正直。宋清遠是個有心的、活生生的人;“您該比我更了解您兒子的為人。這麽些年,你兒子從沒因為家世如何高看一個人,也從未輕視過一個人。他更不會有那些個荒唐的想法,為了他不在乎的東西,傷害別人的身心。”
宋母心震顫一下,正因為宋清遠這樣的清遠的性子,宋父才偏愛他。而此時,她卻希望自己的兒子是個市儈的人,這樣哪裏還需要斷絕關系來逼迫他?這樣,這事早在十幾年前就了了。
“我從前也不理解,男人怎麽會喜歡男人呢?宋清遠天生反骨,而我不一樣,所以這份感情沒人比我更清楚。那不是變/态,這份愛跟什麽人的都是一樣的,相同的,對等的,甚至更高。因為這份愛要面對的困難多,反而更可貴起來了。”
宋母雙眼緊閉;“所以你不會離開他了?”
“伯母,這事我沒法做決定。但宋清遠想回家我支持他,宋清遠不想回家,我就陪着他。”
“你也不心疼他沒爸沒媽沒有家?你也不在乎他成為衆矢之的?親戚疏遠他?”宋母用手指戳着喬一成的心窩,睜着一雙滿是水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道;“你好狠的心,你好自私!你霸占着我兒子,讓他沒有家!”
“伯母,不是我自私也不是我心狠。是你們不接受兒子與旁人不一樣,不接受他不完美,是你們抛棄了他。您不認為這時候我因為您幾句話離開他,他很可憐嗎?難道我離開他以後他就會是你想象的正常人了嗎?他不會,他只會更痛苦,然後孤軍奮戰。”
宋母的眼淚更加洶湧,隐忍的嗚咽觸動了喬一成的心,喬一成想到喬祖望,很突然的。喬祖望沒有宋母這般愛孩子,關心孩子,可他就在這時想起了喬祖望。
喬一成擡手,安撫的輕拍宋母的肩膀。久久地,宋母從包中拿出一個相框,遞給喬一成,她放棄了掙紮;“帶回南京留個念想吧。”
喬一成接過,照片上是宋家一家四口,看模樣是宋清遠二十歲左右拍的,笑的很開心,很幸福。
“從那年之後,一家人就再也沒拍過全家福,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有機會。”宋母又從包裏拿出一個用布包裹的飯盒;“帶給小遠吃吧。”
喬一成又去接,宋母擦幹眼淚;“以後你們就在南京過你們的日子吧,好好對他。我兒子很愛你,他可以因為別人傷害你的幾句話就跑去殺人。”
喬一成下車目送吉普車離開,才回酒店。他把東西放在客廳,又去房間看宋清遠,宋清遠還是那個姿勢一動不動的躺着。喬一成單手掐腰,想了想,把燈全部打開,屋內瞬間明亮,宋清遠這才有動作,把被子往上拉蓋住頭。
喬一成強硬的掀開被子,手拍宋清遠的後背;“起來!別像個王八似的。”
宋清遠翻了個身,喬一成又打了他兩下;“他發張聲明就不是你老子了?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我家那老爺子作成那樣我都管他到死!你能不能像個男人一樣?”
宋清遠還是不動作,喬一成又說;“那行,那我回南京,你自己一人在這吧。”
宋清遠這才坐起身,聳着肩拉喬一成的手;“別。”
喬一成摟着宋清遠的頭,摸他的頭發;“清遠,他們是你的家人,不論發生什麽板上釘釘不會變。他們不同意,咱們就年年回去磨,春節、元宵節、中秋節、大節小節都回去。你要是想他們,咱們就月月回去、周周回去,實在不行,咱們就在北京住下不走了,天天去大門口等他們。”
宋清遠把臉埋在喬一成肚子上,嗚咽的說;“一成。”
宋清遠平複好,喬一成才把宋母包的餃子拿給他吃,他咬了一口,問;“我媽來了?”
“你怎麽知道?”
宋清遠抿緊嘴,像只受傷小狗;“就她包的餃子這麽難吃,她自己做飯還從來都不嘗,倍兒自信的往桌子上端。”
喬一成沒憋住,笑了。
宋清遠吃了幾口,慌張的放下筷子;“一成,我媽是不是讓你離開我了?你同意了?她是不是說話刺激你了?我跟你說,我跟我們家的事,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就算沒你,我也會這樣的。”
喬一成伸出拳頭打向宋清遠的肩膀;“你腦子缺根筋吧?你以為是喬四美看的言情小說,那麽狗血?說兩句我就跑了,你家搶着要你我也搶着要你呢,上哪找你這麽好的媳婦?”
宋清遠點頭又乖乖的吃飯。
“不過清遠,你說的對,你媽頂疼你,她祝福我們讓我們好好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