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北邊來

第29章 章

第 29 章

喬一成把衣領豎起來，系了個圍巾，下巴縮在裏邊。左肩挎着包，右手提着一個塑料袋，裏面裝的是宋清遠昨晚的羽絨服。

他想早點去臺裏，直接把東西放在宋清遠的位置上，免得撞上尴尬。

太尴尬了，喬一成這輩子沒浪漫過，他木納，不會主動對別人浪漫，唯一跟項南方浪漫一回，還是宋清遠支的招——用相機看螢火蟲。他覺得生活，平淡就是幸福。

與項南方的婚姻結束時，喬一成終于明白，源于自己的經歷，他這輩子都不能與原生家庭分開，他們喬家的兄弟姐妹緊緊依靠，旁人都只是加入。喬一成自小在原生家庭中角色颠倒，他需要“被需要感”，沒有這種感覺的喬一成，在婚姻生活中找不到一點存在的價值，他的內心世界感到虛無和恐懼，這種恐懼大過被愛的感覺。

宋清遠昨晚在家樓下那麽一鬧，喬一成現在想想還臊的慌。

沒想到，宋清遠來的比他還早，帶上一個大口罩。喬一成心想；該！讓昨晚瞎胡鬧，凍感冒了。

喬一成看了一眼就裝作沒事人似的回到自己位置上，脫圍巾，脫外套，挂衣服，愣沒再去看宋清遠，可他也知道，宋清遠一雙狼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後悔來的早了，還什麽衣服？宋清遠是能給自己凍着怎麽回事？他一個北方長大的人，還能就一件厚外套？多此一舉。

喬一成祈禱，其他的人快些來上班吧。

“一成..”宋清遠叫道。

“咳咳。”喬一成大聲咳嗽兩聲，順手拿起水杯，快步走出了辦公室，他去水房裏接水，又拿着水杯在電視臺一層樓一層樓轉悠。

他沒法給宋清遠答案，他是不可能跟宋清遠在一起的，他決不可能跟男人在一起，他對宋清遠絕對沒有超出友情以外的多餘感情，要說有，那也是親情。他當宋清遠是無血緣關系的家人。他這樣想。他能接受宋清遠是同x戀，那不代表他能跟宋清遠談戀愛，做些個傷風敗俗的事，像宋玉一樣。

待喬一成帶着水杯回辦公室，辦公室裏熱鬧了，餘光一瞥，就瞧見李則清站在宋清遠的桌對面，用手去扯他臉上的口罩。

喬一成眉頭皺皺心想；“兩個人怎麽又扯到一塊去了。”

喬一成拿起鋼筆工作，時不時李則清的話傳到喬一成耳朵裏；

“你帶口罩幹什麽？”

“別扯。”宋清遠說。

“我偷偷看，你給我看看。”

“你這臉怎麽了？誰啊！下這麽重的手？需不需要法律援助？我給你介紹我朋友，起碼賠你這個數。”

“別看了。”宋清遠說。

“你給我看看，我再看看，我給你擦點藥好不好，你這臉太逗人了！”

喬一成再回神時，鋼筆尖沁了墨，黑色的大圓點印在稿紙上，剛才寫的一排字，毀了。他把椅子底下的塑料袋拿起來，扔到宋清遠的桌面上，占了半張桌子，剛才有說有笑的李則清和宋清遠瞬間沉默。

宋清遠趕緊站起來，喬一成打量了下宋清遠的臉，帶了口罩什麽也看不見，昨晚黑燈瞎火，沒瞧見宋清遠臉上有傷，也保不齊是昨晚喝糊塗了，掉哪個下水道裏了。

李則清把袋子裏的衣服拿出來，說“喬主任一早就來給清遠送衣服啊，喬主任有心了，南京不怎麽冷，穿不上這麽厚的，您拿回去吧。”

“一成..”宋清遠喃喃叫着。

“誰給他買的，那是他自己的。”喬一成道。

“啊～那我明白了，宋主任好人好事了呗，借您穿的呗。”李則清又把衣服疊進袋子裏。

“是，他心靈美，行為美。這麽美的一個人也要注意一下環境美啊。哎老宋，你這又哪喝酒去了，把臉摔個底朝天。”喬一成心中不爽，宋清遠點火點着高興，成全了偉大的浪漫主義，喬一成屁颠屁颠留下來滅火。從沒想過有人半夜可能會往窗外看，以為是鬼火被吓到。

“我這不是。”宋清遠指指自己的臉道。

“我管你是不是，別再喝那麽彪了，下次別人報警抓你，我可不管。”

“行行行。”李則清喬一成捶背；“喬主任您消消火，我回頭我說他去，喝酒能找您喝嗎？找我啊，男女搭配，喝酒不醉。”

喬一成聽完，覺得李則清真是被豬油蒙了心，宋清遠不喜歡她，還貼着一個熱火朝天。宋清遠也是王八蛋，喜歡男人還吊着李則清，傷風敗俗。轉念一想，他要不傷風敗俗，也不能跟宋玉胡搞亂搞，最後還得自己給他擦屁股。

喬一成回座位上換了一張新紙繼續寫，沒消停一會兒，李則清又來了。

“喬主任。”

喬一成眼都沒擡；“怎麽了？”

“我那太冷了，想把您的小太陽拿走。”李則清指指地下兩個電暖器。

喬一成白了一眼，這東西是宋清遠放在他那的；“這不是我的，你去找宋主任要去。”

“啊？不是您的啊？我以為是您的呢。”

“你宋主任怕冷，又怕晃着眼，放我這點的。”

“這您都信啊？這東西又不比空調受熱廣的，宋主任放在您這肯定是給您烤的啊。”李則清道嘆道；“這新裝了空調，也不往我那附近裝，好冷啊。”

喬一成放下筆，撇頭看看；“那你拿走吧，我這天天像烤爐似的。”

說完又掃一眼，宋清遠也往這邊看。

李則清對宋清遠道；“清遠，我那太冷了。不比喬主任這守着空調又守着電烤器的，你借我烤烤好不好。”

宋清遠這才擡頭比了一個“ok”的手勢，繼續伏案工作。

“你兩個都拿走吧，放我這還擋路。”

“得嘞。謝謝您。”

“謝我做什麽，又不是我的，誰的你謝誰去。”喬一成又拿起鋼筆寫字，寫了一個字鋼筆就不出墨了，喬一成在紙上劃來劃去，一點墨也沒了，裝了點墨水進去，還是寫不出來字。原來是筆尖壞了。

喬一成把壞鋼筆扔進垃圾桶裏，金屬碰到空空的垃圾桶底部，發出了一個響聲，不大不小，但在安靜的辦公室裏，足以震人。

中午，喬一成端着餐盤吃飯，一個人坐在食堂一處空位，他這些年都與宋清遠一起吃的，現在冷不丁一人吃飯他還有些不适應。

“清遠，咱跟喬主任一起吃，這有空位。”李則清跟宋清遠坐下，宋清遠在喬一成對面，李則清緊挨着宋清遠坐。

“喬主任你怎麽不帶午飯了。”李則清拿了兩個飯盒出來；“這個給您，清遠做的。”

又自顧自打開另一個飯盒，吃了一筷子；“哇！清遠，你這菜加了鹽，味道可真不賴，以前是我錯怪你了，人間美味。”

李則清又看看喬一成；“喬主任您吃啊，您放心，咱倆不一樣的，清遠給我加了鹽。”

喬一成吃了口白米飯；“我這都打飯了，你們自己吃吧。”

“哎呀，怎麽這樣呀。清遠特意做的淡，您說說你不吃，誰還能吃？誰能跟您口味一樣那麽清淡呀。之前我吃您這個飯，着實有些下不去口。”

喬一成放下筷子，氣不打一出來；“我又沒讓他給我做，他自己樂意的。”

“一成，你別生氣。”宋清遠帶着口罩只漏出兩只眼睛巴巴的說。

“誰生氣了？”

李則清摸摸宋清遠的胳膊；“對啊，喬主任哪生氣了。”

“喬主任，您看看你這餐盤裏，就一口炒雞蛋，加一口白米飯的，你能吃飽？”李則清問。

“我吃着挺好的。

李則清一筷子就把喬一成盤裏的雞蛋加進自己嘴裏；“食堂這份跟清遠做的，一比較簡直就是豬食。”

“你..”喬一成倒吸一口氣問。

“哎呀，主任你就吃吧，你好兄弟給你做的，您不吃不是瞧不起他嗎。”李則清把喬一成這份飯盒打開，和李則清一摸一樣的菜。

“不用。”說完端起餐盤要走。

“一成，你..”

“清遠，你就讓喬主任走吧，人家不想跟你做朋友了你還看不出來？沒準是咱倆□□愛了，喬主任有些嫉妒。”李則清拉住宋清遠的衣擺笑說。

喬一成又坐回去，李則清說的對，他跟宋清遠是朋友，又沒有什麽驚天仇恨的，在食堂裏他別別扭扭的鬧這麽一出，還有其他同事在看着，保不齊回頭又有什麽八卦傳出去。

喬一成拿起筷子；“我還真有點餓了。”

宋清遠把飯盒往喬一成眼前推推，喬一成喵了他一眼；“你不吃？”

李則清回；“他不吃，他臉疼，面子薄。”

“斯～李則清。”

喬一成夾着菜吃飯，不回話。李則清又說；“喬主任，要我說以後幹脆就讓清遠給你做飯吧，反正他給我做也是做，不差您這一份。”

喬一成一下子有點撐，從兜裏掏出手紙擦擦嘴；“我哪能給你倆當電燈泡啊。”

“沒事啊，我又不在意。”李則清吃的開心，臉上的表情眉飛色舞的。

“你少說兩句吧。”宋清遠轉頭對李則清說；“讓不讓人吃飯了。”

“哎不是，老宋。怎麽？她說話我就不能吃飯了。”喬一成笑着問。

“你吃這麽點，就吃飽了？”宋清遠看着飯盒問。

喬一成看看自己，筷子也放在桌面上，嘴也擦的幹淨，身體也微微側身，确實是吃完飯要走的姿勢，可他不甘心，宋清遠總能這麽輕而易舉的看透他。

他又拿起筷子，繼續吃飯；“誰說我我飽了。”

“清遠，你看吧，喬主任的心思你猜不透。”李則清道。

“主任，給您看個東西。”喬一成剛擡頭，李則清一手就拽下宋清遠的口罩。

一道又長又寬的淤青呈直線型在宋清遠的臉上，看樣是被人打的。

“你臉怎麽了？”喬一成趕快放下筷子，手捏着宋清遠的下巴上，左右轉他的臉看；“誰打的？”

宋清遠身體後傾，臉離開了喬一成的手，戴回口罩；“摔得。”

“你糊弄鬼呢，宋清遠。”喬一成死死盯着宋清遠的右臉；“你去醫院了嗎？消毒了嗎？上面還有血痂。”

“我沒事。”

“你下午趕緊去醫院看看，別破傷風了我告訴你，再感染留點疤什麽的。”沖着李則清又說；“別以後人家不要你了。”

“誰不要我？”宋清遠問。

“喬主任，您不要擔心。宋清遠殘了傷了我都要。”

“你別胡說!.”宋清遠道。

喬一成咳嗽一聲道；“嗯，結婚了我給倆随份子錢。”

說完端起餐盤就走了。